“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钱夫子话音未落,仿佛周遭灵气、草木、磐石、甚至是那不远处的泪孤海,都沸腾狂暴起来,整个世界仿佛听其号令一般
“不好”
就在周遭巨变之时,一声惊诧的呼声自大树之后传出,刹那间便有一道褐衣身影闪现而出。
褐衣之人略显沧桑,貌似及艾之年,却身姿魁梧,同时面露惊容,一步踏出便瞬间消失在原地
见来人欲逃,钱夫子微笑道:“来了,又何必再走”
话音刚落,钱夫子所立之处,周遭百丈内竟然物换星移一片空寂有的只是脚下如同镜面一般的水面,和那霞光万里的苍穹哪还有半点泪孤海畔的样貌虽说这一变化看似漫长,其实只在瞬息之间
而此时的钱夫子,正独立于水镜之上,凌波缓缓回荡在脚下。他抬头望了望此刻依旧留在原地,正惊诧万分的褐衣来者
随即,钱夫子感怀道:“多少年了,老夫隐居在此倒也清静,君峰阳你不该来打搅老夫。”
叫做君峰阳的褐衣人骤闻夫子之言,瞬间转身,双瞳正死死的瞪着此刻如同神祗一般的钱夫子。
忽然他那凝如山岳一般的浓眉却骤然舒展开,大笑道:“哈哈哈我早该猜到,这天下间,又有几人能使出剑域不曾想,时隔近千载,钱接引,你不仅没死,修为竟恢复到了空冥期不愧是萧在天的得意弟子啊,君某只恨当初秘境之内,未能将你困杀当场”
此刻君峰阳心中怒极,同时也万念俱灰。他明白以自己神影期的修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空冥强者的领域下逃脱
空冥期,是修者开始领悟天地法则的阶段。他们可以将天地法则借为己用,释放出属于自己所独有的领域。而在领域之内,他们就是一方天地之主,就是神而在领域面前,空冥之下皆是蝼蚁
但叫他疑惑的是,此刻的自己明明身处剑域之中,然而眼前的钱接引,却只是神影二层难道他在隐藏实力
望着须发皆张一脸怒容的君家老祖君峰阳。钱夫子却是站立不动,只见他单手一伸,便唤出一颗鹅蛋大小,闪烁乌金之光的骨球
钱夫子微微笑道:“君峰阳,当初你设计未能灭我五行宗,如今又想谋算老夫宗门哈哈哈可认得此物”
望着眼前手持金骨狼魂仰天长笑的钱夫子,君峰阳顿时醒悟,面露难以置信,指着钱夫子怒喝道:“你杀我君家子,就是为引老夫入翁难怪你未抹去金骨狼魂上,老夫留下的一缕气息,不曾想,你钱接引号称君子剑,却也用得此等算计”
望着此刻正面红耳赤,眼中却惊疑不定的君峰阳。钱夫子忽然苍眉一凝,面容瞬间一片冰寒。只见其单手伸出,向上缓缓抬起,其上仿佛拥有千钧之力一般,灵力更是蒸腾而出
“哗哗”顿时周遭如镜水面,涟漪忽起四处显现随之竟升起道道蓝色三尺剑刃。
“嗖嗖”只见瞬息之间那数以千计的剑刃,竟在君峰阳惊疑交错的目光下腾空而起
而就在此时,钱夫子肃杀之声,如同九天雷神般响起:“剑域听雨”
随着钱夫子喝声响起,那虚浮于空的上千把蓝色利刃,竟然齐声长鸣,响彻长空而就在此时,他那闪烁蓝芒的双目却慢慢闭合,刹那间,苍穹之上无尽利刃,竟如雨幕天降一般,倾泻而下。
“唦唦唦”
君峰阳抬头仰望那数之不尽的利刃流光激射而下,可听在耳中却似淅淅烟雨
他自知以神影中期的修为,纵然拼了性命也断无可能抵挡剑域不过,此刻的他虽面露惊容,但却心中疑惑。
不错从一开始他就质疑,钱接引是否恢复实力,而这剑域也只不过是其强自为之。为何如此说只因钱接引道号君子剑,向来行事光明磊落,纵观其一生何曾用过诡计算计于人反之,若其实力恢复,大可堂堂正正灭杀自己,何必如此周折,反倒诸多可疑瞬息之间君峰阳便想通其中关键所在,心中更是大定。
同时他望着苍穹之上,那声势浩大的剑雨,正不断向自己激射而来,反倒狂啸讥讽道:“钱接引老夫料定你实力未复,强弩之末,今日鹿死谁手尤未可知,哈哈哈”
霎时间,君峰阳周身黄金铭文浮现,闪烁如烈阳一般其古铜色的皮肤上更是浮现片片金色鳞片,如同人形凶兽一般同时,他那如鹰爪一般的双手竟向天并指成掌,随即瞬间左右拉开,其上方竟如那朝阳东出一般闪烁道道霞光,片片七彩锋芒显现只不过,那七彩锋芒并非美丽的霞光,而是九把如刀锋一般的巨大骨刃
此时,君峰阳望着满天剑雨,怡然不惧大啸道:“看老夫地阶极品古器九牙”
话音刚落,其周身金色符文顿时大涨,显然是其灵力已调动到极致。与此同时,那头顶上空的扇形七彩骨刃更是霞光大作,耀射雨空,刹那间便化作九道巨大的七彩光刃,如同上古凶兽一般逆天而上,迎向那数以千计的流光剑雨
“铮铮铮铮铮”
金铁轰鸣之声自长空不断响起,直至君峰阳头顶上空黄金铭文处“轰”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彻剑域,转瞬之间一切回归平静,复归泪孤海畔
钱夫子表情依旧平淡如常的望着,此刻正单膝跪地呕血不止的君家老祖君峰阳,显然他受伤极重
可此时的君峰阳却面露狰狞的笑望着远处,正一动不动的钱夫子,不屑道:“呵呵呵钱接引,你以为这威力大减的剑域能杀得了君某哈哈哈是不是很失落可你没机会了,此时你我皆受重创。尤其是你,你以神影二层的修为强行引动剑域,我看你离死也不远了。呵呵呵待本老祖伤势痊愈之时,便是你五行宗覆灭之际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你那小徒弟,他可是五灵杂根。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五行宗有一个萧在天就够了,至于其他待你陨落之后,老夫会好生关照的哈哈哈哈”
君峰阳话音刚落,钱夫子却神态自若缓缓抬步上前,哪有半点受伤的样子
钱夫子面露寒意道:“君峰阳,老夫不得不承认,你还是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
望着此刻,眼中杀机骤显的钱夫子,正向着自己缓缓走来君峰阳顿时难以置信,眼见钱接引欲抬手之际,他连忙强自引动丹田,只见其周身血脉刹那间如同沸腾一般,血肉更是四散飞溅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之后,君峰阳已然消失在原地
望着空空如也的草地,和那一滩殷红的血迹。钱夫子瞬间满脸涨红,随即眉头一皱,“噗”一口血箭喷洒而出,将那本就血染的草地,晕染的更加娇艳瞬间钱夫子的面容,变得如同白纸一般。
虚弱不堪的钱夫子喃喃自语道:“重伤在前,血遁在后,这君老怪怎么也该修养恢复个七八载吧,够了,够喽。”
说完,钱夫子便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向着桃花村而去。
数日后,九岳君家,老祖闭关之地。
此时的君峰阳已然回到君家,此刻他正面色苍白的盘坐于蒲团之上闭目疗伤。而身前一丈之外,正坐着两位长相极其相似的中年男子,此二人自然就是君家当代家主君不疑与其胞弟君不惑。
此时,二人神态各异,家主君不疑面色凝重,显然是在深思着什么。身旁的君不惑则是面带怒火的闷头沉默。
就在这时,正打坐疗伤的君峰阳,缓缓睁开那双狭长的鹰目,望了望神态各异的两兄弟叹息道:“传令下去吧,暂缓行动。”
可君家老祖这话音刚落,还不等家主君不疑相问,身旁的君不惑却是面露惊诧抢先问道:“老祖这是为何其实无需您亲自出马,只需安心调养,有我兄弟二人,一样可以灭了。”
君峰阳不由分说便怒斥道:“蠢货你能不能动动脑子,五行宗的书生剑是摆设吗”
一通臭骂,君不惑只得唯唯诺诺埋下脑袋。君峰阳也懒得理会这蠢货,望向此刻正一脸凝重的君不疑道:“不疑,我与那钱接引交手一番,虽说深受重创,但修养调息数载即可。反倒是那钱接引,老夫断言,不出数载他必死无疑。届时我伤势痊愈,便是覆灭五行宗之际。老夫闭关期间,你仍需削弱五行。但,切记不可过激,以免影响大计。”
君老祖这一通说完,便双目微闭,显然是下了逐客令了。
君不疑心领神会,推了推身旁仍在垂头独自郁闷的君不惑,恭声道:“老祖放心,不疑不惑拜退”
二人礼毕双双离去。
十二月初,大雪。
转眼数月匆匆而过,凛冽的寒风正肆意呼啸。似乎要将那窗前摇晃的梅枝折断。物且如此,人又何以堪
烛灯摇曳着煌煌而婆娑的光影,映照着男孩那清秀却又尚且稚嫩的脸庞。待放下手中冰凉透骨的竹简,那双小手早已不在温暖。
搓了搓僵硬了的手掌,呼了一口热气,洛羽怔怔的望着窗外道:“竹庭萧瑟舞,苍山云烟处。”
离愁已近三载,却不曾想如今自己仍旧忘却不了那份思乡情。在这孤寂的凛冬,唯有那一抹淡淡梅花馨香,方能让孤寂的心获得些许抚慰这雪,应该快落下了吧
洛羽望着窗外冬景,愁思而抒:“冬梅望雪伴尘飞,痴儿万里心何归”
对于没有雪花纷飞的冬季,洛羽总觉着少了几分韵味,特别是这云雾弥漫的幽幽桃花山谷,便更是少了一份冬日意境。
其实他还是很喜欢这桃花山谷,概因这一年四季无论何时都境美如画,气候也是湿润。许是此处南依青丘山脉北麓,北望泪孤海湾之故。不过说起这青丘山,可谓峰凌顶秀,云山雾绕。无论在何时节,那青丘山巅数座巨峰,永远隐匿在烟云缥缈之下,隐隐有飞鹤遨空霞光普照,远远观之真似那仙境福地,如诗如画一般。
老师令我临窗观梅感悟而抒,这已经作了许多,为何老师仍旧不满意哎留我在此喝西北风,他老人家倒好,却在内屋避风烤着炉火不是说上行下效吗这待遇怎得差距如此之大。
此刻的洛羽是一边心中腹诽,一边叹息,痴痴望着窗外,脑中更是一片空白。
而在此时,却传出钱灵儿不断催促的声音:“小羽,你快接着想啊。”
忽然右边热榻之上,钱灵儿那红扑扑的小脸蛋从一团厚实的棉被中露出,正不断催促。显然并未察觉到,某人望着她时,心中的丝丝羡慕与哀怨。
洛羽吸了吸那倒垂的鼻涕,没好气的瞪了监工钱灵儿一眼,心中一阵恶寒想想想,哪有那么容易见他沉默不语,钱灵儿抬头望来,瞅了瞅洛羽已然冻得通红的鼻头。心中顿时不忍,便小心翼翼的将身体向着他挪近了些,同时悄悄的用被子盖住他那冰凉的双手。
钱灵儿略有羞涩的凑到他耳边柔声细语的问道:“还冷吗”
一阵暖流瞬间包裹双手,洛羽顿时怔住,愣愣的望着自己那已经消失在棉被下的双手。可就在他还不急反应之时,钱灵儿关切之声竟如丝柔缠绕般自耳边滑过,带起阵阵暖意与酥麻之感
洛羽赶忙躲开,垂望他处急忙道:“好多了,好多了。”
见洛羽躲开,再看那正隐藏在袖中,微微搓动的双手,与那微耸的肩头分明是在说假话。钱灵儿心中气恼,可想到如此冷风中瑟瑟发抖的洛羽,心中那丝不快顿时烟消云散,瞬间又心软了下来。
她再次凑上前来笑道:“嘻嘻大笨蛋,其实爷爷说感悟而抒,很简单呀。”
听着钱灵儿的话语,耳边再次传来阵阵酥痒的感觉,他本能的想要躲开,可却被钱灵儿温暖柔软的小手紧紧攥住。
而就在洛羽不知如何是好时,余光恰巧瞥见窗外点点白绒纷飞而落,心中一喜大叫一声:“看下雪了”
钱灵儿一听一阵惊喜,是想也不想,瞬间推开洛羽,开心的跳出被窝蹦到窗边。洛羽见此,哪还再犹豫瞬间便将那已被钱灵儿无情抛弃的救命棉被裹在自己身上,顿时浑身一阵暖意下着大雪,裹着棉被,看着傻子玩雪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洛羽正享受温暖之时,钱灵儿却再次催促道:“小羽,下雪了,快想啊,快啊”
钱灵儿望着屋外的鹅毛大雪,欢呼雀跃,伸手触摸之时还不忘记挂着洛羽的课业。感受着身体在温暖的被窝中慢慢恢复知觉,他抬头望着临窗弄雪不断关切催促的钱灵儿,视线慢慢移向窗外纷飞的鹅毛大雪。
洛羽微微一笑,感怀道:“是啊好大的雪。”
钱灵儿回头疑惑的望着洛羽,见他已然裹上棉被,随即嘴角微微上翘向着洛羽甜甜一笑。
而此时,洛羽却神情格外专注的望向窗外故作不知,随即轻咳两声道:“三分归缘言芳华,千载桑田现昙花;红梅傲雪青丘下,桑莘沐雪有人家。”
洛羽望着纷飞飘落的雪花,点点晕染枝头那一抹嫣红。梅枝随之微微轻翘而起,傲立窗棂间,心中感叹凛冬之际,也只有这寒梅独艳天下,君子亦如是吧,嗯君子对,就是君子洛羽忽然大叫一声掀被而起,顷刻间便已冲出小屋,只留下小嘴微张面露惊讶的钱灵儿。
而小屋外还不时传来洛羽的高呼声:“老师,老师,是君子德行,我辈当如梅傲雪立世。”
回想方才,如魔障般冲出小屋的洛羽,钱灵儿噗嗤一乐笑出声来,微笑着望着窗外,柔润的藕臂双双撑起那如粉雕玉琢般的下巴倚靠在窗棂边,痴痴的望着已然慢慢堆积的白雪,喃喃自语。
“望雪千羽念无瑕,伴梅一世待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