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厅堂里坐下叙旧,董氏不是当年刚出嫁的那个小少女了,又近距离的接触了如琳,发现大姑姐其实也不难相处嘛,虽然长的是艳丽了一些,但和他们说话的时候带着笑,有问有答的,相处的比想象中的要融洽很多。
她们陪着大姑姐聊了一会儿,丈夫就拉住了宁绍问东问西,一会儿问人家读什么书,一会问武术练到哪一式,时不时的还要对比着训训旁边的两个儿子,看看你大表哥,看看你们!宁绍虽然脸上不热情,但都一一礼貌应答,薛云也不往心里去,谁还没点个性?
董氏虽然一直与如琳说着话,但注意力早就分给了在一旁刚才还兴致勃勃听大人说话,现在却专心啃点心的咚咚。她好想抱抱她呀!肉肉的抱起来一定很舒服。
成亲这么多年,一胎生了两个臭小子之后就再也没生出什么来,有个女儿的梦想怕是不能实现了。娘家兄弟们虽然有女儿,但爹爹死后留的妾有好几个,妾的孩子,孩子的孩子,一大堆,想起都心烦,哪有心力去疼爱她们。
“咚咚是吧,先别吃点心了,一会儿有好多菜呢,你现在吃饱了,等会儿就吃不下了,快过来让舅母好好看看,舅母给你个礼物!”董氏笑眯眯的,像是看到猎物的狐狸。
“弟妹,使不得,刚才不是都给过了吗?”刚进门的时候大人就给孩子们发了礼物了,咚咚刚收了一个玉佩。如琳见状赶紧出声阻止。
“刚才给的是正式的,这个是专门给咚咚玩的小玩意儿。”让丫鬟回她房间把房里的大布娃娃拿了出来,那个布娃娃做的相当漂亮,是她太想要女儿了,日日盼着,想着女儿哪天突然来了,准备玩具来不及,就自己做了好多玩具。
布娃娃拿来了,也是粉红色的,又圆又软。现在董氏身旁来了个真人版圆又软,又怎么会舍不得一个假的?
咚咚看到大娃娃眼睛都直了,在母亲的提醒下,赶紧上前谢过舅母,才从丫鬟手上抱过了娃娃,喜欢的忍不住原地蹦跳,一只手搂着娃娃,另一只上前搂住董氏的脖子,狠狠的亲了董氏的脸蛋一口,“舅母,你太好了!我好喜欢你!”。
董氏的心呐,飘飘乎乎的。屋里大人孩子们,一片轻松愉悦,家人本就该是这样的。
女人就是这么奇怪,董氏早晨心里还怕着如琳,一见面后热乎的跟亲姐妹似的。反倒是薛云被抛弃到了一边。
三个女人,其中两个一直叽叽喳喳的,薛云嫌吵的头疼了,不敢直说。就拉着外甥去他的书房,两个儿子也非要跟了去。
薛锦去了,作为家里的唯一男孩,薛云继承了他的书房,薛锦是当代大儒,藏书无数,其中古籍珍本之多自不必说,就是他个人的著作也是珍贵到千金难求。
整个书房上下二层,地下还有一层。是薛家最看中最珍视的地方,钱财可以丢,书不可以丢。薛云虽然没有继承了父亲的遗志,也不是特别热爱看书,却耳濡目染的珍惜书敬重书。
这个书房被他维护的很好,他赚的银子越来越多,也经常去找找有什么家里没有的古籍善本买回来。等将来他老了,就把这里开放出去,让天下的读书人都能来看书。
宁绍虽然来过这里,却对这里不陌生,小时候父亲教他读书的时候总是提起这里,当年外公只允许父亲和徐景升还有舅舅进入这里,母亲是不给进的。不是因为母亲是女子,是因为外公知道她不是热爱看书之人,进去之后又难免会和师傅打打闹闹,影响他们读书。
父亲和他说这里是书的宝库,学识的海洋,父亲没有骗他,这里就像他讲的那样,不!比他讲的那样还让人震撼。
“舅舅,这些书你都看吗?”宁绍明显的多了些热切,一声舅舅叫的毫不费力。
“呵呵呵,舅舅偶尔看一本,舅舅啊,不是读书那块料,不像你爹一样,我就没长那根读书的筋,考个举人呐就是我的极限了。我现在是个充满铜臭味的商人咯!”薛云自嘲又骄傲的伸手轻轻从一架子书上浮过去。
连薛如琳也不知道,很少的见面机会中,薛云从来不和她谈生活的奋斗艰辛,就只和她说生活的好。当年父亲母亲留给他的财产早已经扩大了几十倍甚至更多,他现在是个名副其实的富商老爷!
宁绍这孩子性格上头脑上处处像宁沐,看事情犀利又透彻,舅舅坦诚的带他来外公的书房,又和他骄傲的说他是个铜臭满身的商人老爷,这让他直接连续高看了薛云好几眼。舅舅是个秒人儿啊!今天这趟来的值。
午饭后,宁绍自然是和薛云又去泡书房,把咚咚交给乐滋滋的董氏,如琳就独自回了自己以前的闺房。自从出嫁后就再也没回去这里了,那时候觉得鲜艳无比的帐子、光滑考究的桌椅、床上绣盒里没绣完的花…都老了。
看的出还是有人定期清扫这里的,但毕竟是闲置了太久的屋子,早不是当年的味道,没有人住的地方就连屋子也旧的特别快。坐在床边,温柔的抚摸着那朵一直没有绣完的并蒂莲花,拿起盒里的剪刀,两剪子下去,一朵就掉在了地上。
如琳又去了父亲母亲的屋子,这里不同如琳的屋子,如琳是出嫁女,回娘家总要有个住处,所以东西都保持着原样。而父亲母亲都不在了,这里的除了大件的家具没有动之外,别的都收了起来,显得空荡荡的。
阳光通透,一点也感受不到父亲母亲的存在了……
亲手摸摸梦里的那张床,小时候她也躺过的床,父亲母亲的床,父亲死在这里的那张床。
她吃饭的时候问过薛云,当年伺候父亲的那些老人可有还在的?
薛云的回答出乎她的意外却又在她猜测的情理之中。那些人,一个都不在了!走的走、死的死、跑的跑,竟就在那几年间一个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