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跳跃着,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闵惟秀吸了吸鼻子,从刚才开始,就好像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香气袭来,像是昙花的香味,又有些像血的味道。
“惟秀,捂住口鼻,快熄灯!遭了,你中了幻觉了。”
恍恍惚惚的,她好似听到了耳边有人嗡嗡嗡的在说着话,渐渐地,那声音越发的小,直到没有了。
她觉得自己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胸口有好多的血,在汩汩的流出,阿福跪坐在她的身边,嚎啕大哭,“小娘,小娘,你死了,阿福有何颜面,去地底下见国公爷啊!小娘你不是说,要为国公爷洗刷冤屈么?你还不能死啊!”
“咱们还没有回京城去,还没有去见官家,还没有翻案啊!”
闵惟秀有些晃神,这是上辈子她死去之后发生的事情么?
也是,她上辈子去了边关,为了保护自己,一直刚得很,我行我素的,身边除了阿福一个跑腿的车夫,并无什么亲近之人。
有一件事,她一直不明白,人死了,怎么可能重新再来一次呢?
虽然重生很好,可是上辈子,她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重新来一次,她一心想着,要混出个人样来,要完成阿爹未完成的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心愿,等到成为一个牛逼哄哄的人物之后,将皇帝老二抓来拳打脚踢,告诉她,这天下谁是忠,谁是奸!
这辈子她重生之后,有意的去寻了很多话本子来看,陆真乃是奇才,他写的话本子里,便有重生这等怪诞之事,可重生的人,无不是知道很多内情,一旦重来,便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直接升天!
原本懦弱无能的人,突然变得就果决刚毅;原本蠢钝如猪,被一个小婢女就害死了的人,一旦重生,就变成了谋略高手,宫斗的胜利者!
可是她重生之后,不知道的事,还是不知道,不会绣的花,还是不会绣,为什么,她被选中了重生呢?
就在她思考的瞬间,她感觉自己被一张席子裹了起来,装进了一口棺材里,然后好多好多的土,盖在了她的身上。
明明她已经被埋起来了,可是她却好似还什么都能够瞧见一般,阿福给她立了牌位,然后抹着眼泪,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应该是去寻闵惟思报信了。
坟头上孤零零的,有几只老鸹凄惨的叫着,看上去十分的凄凉。
过了好一会儿,一只黑色的猫跳到了她的坟头上,喵~~
闵惟秀一惊,坐了起来,一转头,就见到姜砚之焦急的脸,和还没有来得及缩回去的手。
“你想怎么叫我醒来……是揪还是掐……”闵惟秀凉凉的问道。
姜砚之一个激灵,讪讪的笑的,哈哈哈,我哪里敢啊,我要是揪了,你醒来还不得把我揪掉一层皮啊……
“没有没有,我一直在深情的唤醒,深情的唤醒……惟秀你想到什么了,一动也不动的,身体都僵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变成僵尸,然后尸变呐!”
闵惟秀咳了咳,跳了起来,她的重生,同赵离有关吗?
想不明白的事情,直接问便是了,闵惟秀没有纠结很久,一把拽起地上的吕相公,扛在了背上,又扶起了瘸腿的姜砚之,继续朝前走去。
这一路上,又不幸踩中了好几个机关,吕相公身上又多了好几处伤口,这才到了一个开阔之地,主墓室就在眼前了。
闵惟秀刚想进去,就见到姜砚之打了个手势,她点了点头,将昏迷的吕相公放到一旁,悄悄的往里头一瞧。
好家伙,那屋子里,站着三个人。
站在左手边的,是一个穿着紫色战袍的少年,他戴着金冠,双手背后,一脸的嘲讽。
而在他的对面,也就是右手边,是披头散发的官家,他受了伤,手被穿了一个洞,正在汩汩的流血,在官家身前,武国公一身狼狈,一脸震惊的看着眼前的人。
“阿离,你是阿离?不对啊,你不是为柴皇挡了箭,然后死了么?”
赵离冷笑出声,“我是不是活着,你们两个不清楚么?”
官家捂着血淋淋的手,“不,他死了,他早就死了。”
姜砚之同闵惟秀对视了一眼,都有些迷惑,看上去,官家同武国公,都是认识赵离的。他们没有叫他阿训,却叫他阿离。
可是之前,姜砚之说赵离是阿训,他也并没有否认啊!
赵离哈哈的笑了出声,“当初我死的时候,是如何拜托你们二人,照看主公的?主公待我三人,都有知遇之恩。没有主公,姓闵的你不过是个土将军,姓姜的不过是一个穷书生……是主公,主公给了你们一切,可是你们,都是怎么回报主公的?”
“主公待你不薄,连亲妹妹都嫁给你为妻,你为何要夺他江山?”
官家抿了抿嘴唇,他的嘴唇很薄,嘴角微微有些上翘,看上去颇有几分薄情寡义的味道。
“赵离,你死得太早,根本就看不穿。这个问题,闵二哥也问过我许多次。我说了很多次了,却没有人信,柴皇并非死在我手上,他的的确确是旧伤复发而亡的。咱们都是在战场拿命搏的人,刀剑无眼,便是再厉害的英雄,也有身死的一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若是柴皇在,我自然是甘愿俯首,他武能上马打天下,文能提笔治江山,我自愧不如。可是那会儿,天下初定,太子年幼,闵二哥打天下是能手,但并无治国之才……朝中不少诸侯,都虎视眈眈……”
“咱们四人,情同手足。天下人只知道我同闵二哥是柴皇手下的两个能将,不知道有赵离你。可是赵离,你聪明又能干,自然是知道,有时候,命运不是人能够左右的,我手下的那帮人,也要吃饭,也想要功名利禄,也想要身居高位。”
“他们臣服于柴皇,可不想臣服于柴皇帝的儿子!在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袍加身,拒绝不能了!这些年,我也一直很痛苦!”
官家说得有些激动。
那个年代的人,可都彪悍得很,武将一个个的,基本上都同武国公有的一拼,蛮横又霸道,谁都不服气谁!这天下,凭什么你坐得,我却坐不得?都是起兵造反,都不是正统天下,谁又能够比谁高贵呢?
满天下,隔几个月就换一次主人……若说忠诚,又有几何?
赵离啪啪啪鼓起了掌,“这么些年,你可是半分未变,一样是一个满口正义的伪君子。当年我劝主公小心你,可是主公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果然被你这个无耻小人给害了。你想着,与其便宜了别人,不如自己做皇帝,想做就直说,何必这么弯弯绕绕的,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你若是真心好,又为何要杀了阿训,还有柴家满门?你是不是要说,阿训也不是你杀的?”
官家嘴角动了动,“阿训……”
赵离激动起来,“阿训就是你杀的!是你亲口下令让人毒死他的!你不知道,那毒药穿肠而过时,那种痛苦……像是火烧内腹一样,疼……真的疼……我活了那么多年,第一次那么疼。比中箭而亡,还要疼!”
官家被他狰狞的模样吓了一大跳,往后退了一步,跌坐在地。
他举起血淋淋的手,指了指赵离,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