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泽芝心中一凉,她何尝不知?可若是这份情要伴随着穆越昭的生命危险,那她宁愿舍弃。
她蓦地站起身,按住阿齐的肩头,凝重道:“阿齐,今日这番话以后千万不要再与王爷提起,也不要再与他提到我,我已经决定明日一早就离开。若你不想你家王爷回朝廷后有麻烦,就必须听我的话!”
“傅小姐,这却是为何?”阿齐情急之下还是将她当做女子来称呼。
傅泽芝有口难言,只能哀叹一口气:“阿齐,你不明白,朝廷亦如战场,若被滕戟那班人知道我是女扮男装,他们总会想尽千方百计为难王爷的!即便我暂时未被他们发现,但终究纸包不住火,我不是被你们发现了么?万一我跟着你们回宫,皇上论功行赏,我该如何接受?那日我已对王爷讲明,这场战争结束后,我会假死离开,假若朝廷有人问起,我想王爷会找个很好的理由搪塞过去的吧!阿齐,要以大局为重啊!”
“傅……”阿齐对傅泽芝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虽听她这般分析,但心中仍深深不舍。
傅泽芝拍拍他的肩头,笑道:“阿齐,你我年岁相仿,我们不必拘礼,傅小姐这称呼是江湖上那些不熟识的人叫的,你我早已是生死之交,叫傅小姐便是生分了,你若不嫌弃,就同我家人一般唤我‘泽儿”便可。”
阿齐心道:你是王爷心中之人,怎可这般亲热的唤你?踌躇了片刻,道:“无论是傅小姐还是芙蕖公子都如阿齐的亲人一般,既然你说过不能暴露你的女儿身,我还是叫你芙蕖好了。”
傅泽芝会心一笑:“随你吧!”
她刚要再叮嘱阿齐几句,却听见床榻上的穆越颀隐约有些咳嗽声,二人急忙上前,阿齐赞道:“柯掌门的药果然十分见效!”
穆越颀似乎多是受的拳脚之伤,身上那些鞭痕在贞娘的悉心照料下已开始结痂。他幽幽转醒后看到眼前的傅泽芝和阿齐,有些不敢相信,迷糊道:“我这是死了还是活着?难道你们也被抓住了?”
阿齐一把扶住想要支撑起来的穆越颀,了,不然朝着您脑袋瓜子一阵猛踢乱打,恐怕今日四爷可真得见阎王去了!”
穆越颀昏迷了几日,加上之前被莫律塔真虐待,身体极度虚弱,没说上几句话便气喘吁吁。好在他生性豁达,有助于身体的恢复,自嘲中也能找到些乐趣。傅泽芝吩咐阿齐照顾好穆越颀,她去厨房帮衬着贞娘做了些清淡的菜饭给他填填肚子。
阿齐不放心穆越颀,自当领命,二人私底下也无君臣之分,阿齐拣了这几日发生的要紧的事与穆越颀说了,不过刻意隐瞒了傅泽芝女儿身的事。说到傅泽芝单枪匹马救出穆越昭,又在交换人质时出其不意地杀了莫律阿吉那,穆越颀不禁张大了嘴,傻问道:“天哪,我全然没留意芙弟是会武功的?而且武功这么厉害!”
阿齐叹道:“那是,若你能亲眼见到,兴许你会像崇拜你三哥那般崇拜她吧!哎!只可惜……”
“可惜什么?”
阿齐一愣,他无意间差点透露傅泽芝要离开的秘密,赶紧转移话题:“哦,没什么,可惜他年纪尚轻,军功还不够,若能再打几个胜仗,也能封将军了吧!”
穆越颀靠在枕垫上,傻傻一笑:“我还以为可惜什么?你不也是年纪轻轻就获封了八品检校飞鹰郎将,虽然官是小了点,但与你同龄之人从未有过此等殊荣啊!芙弟这次为三哥出谋划策,战功赫赫,而且又与奚韦那个皇帝老儿结拜成了异姓兄弟,这次回到崇天府,父皇一高兴,说不定封的官比你还大呢!”
阿齐想到傅泽芝对他说的那番话,真是矛盾至极,他很想找个理由让傅泽芝留下,因为这几日他发现穆越昭看傅泽芝的眼神比之以前更是异常,他心知若是傅泽芝就这样离开,如同剜去穆越昭心里的肉一般。想了片刻,心知这穆越颀也是花样倍出,便靠近他在耳边低声细语起来。
傅泽芝在厨房指挥着一群男人为穆越颀弄了好几个还算能入口的中原小菜,披了狐裘一个人去了城楼。武陵士兵私下传扬着这位军师如何救元帅,如何杀奚韦的边羲王,无不对她肃然起敬。
夜风一道比一道凉,她此时心中清明无比,对于眼前的两条路,她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穆越昭,哪怕以后还是重新做回蝶颜魅影潜入宫中去看他,也不希望此时因自己给他带来任何麻烦。看着城楼下已被打扫干净的战场,不禁感叹自己境遇真是越来越离奇。江湖纷争还未消停,却又来此处指点江山沉浮,她凄凉一笑:我终究只是个江湖小女子罢了!
明日启程回祁州,说不定她就在半路“暴病身亡”,今夜是与穆越昭相处的最后一夜,她却没有勇气去找他。傅泽芝缓缓地拿出惊鸿玉笛,回想起这几日的境遇,想起在战场上保家卫国牺牲的将士,不禁吹起一曲《英雄的黎明》,大漠无情留青冢,铁血英魂寄飞鸿。
此曲悲壮雄浑,城楼上的士兵皆被感染,最后一个音符悠扬荡去许久才消散。
“你真的要离去了么?”身后突然传来一个低低的冷冷的声音。
傅泽芝并没有回头,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她将玉笛收起,伸手抚摸着城墙上的青砖,淡然道:“于情于义,我都该离开。”
“于情于义?”穆越昭忽地抓住了她正在抚摸青砖的手。
傅泽芝试着挣脱却没有成功,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声:“元帅,放手,此处可不止你我二人!”
穆越昭可不理她这一套,朝着那群士兵大喊一声:“全部转过去!”接着又用鹄语喊了一遍。奚韦士兵大都感于什么义?你给我说清楚!”穆越昭有些微怒,双目直直地看着傅泽芝。
傅泽芝心下一横,冷声道:“于情,你心里只有傅泽芝,对与你共患难的芙蕖没有一丝情意;于义,你是我大哥,芙弟不会让大哥因芙弟身陷囹圄。”
穆越昭心里五味杂陈,似乎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话,但却忍不住恼怒道:“我朝女子尚武,随军出征原也不是什么奇事,你这般不言而去,反而显得心虚至极。你知道我的身份地位,你就这么不相信我的能力么?”
傅泽芝只觉得穆越昭离他越来越近,能清楚地感受到他那急促的鼻息,强忍心中的不舍,低声道:“元帅请自重!”
她不说此话还好,穆越昭一听,一股怒火涌上心头,将她死死地抵在墙角,让她动弹不得。
傅泽芝顿时心慌起来,若是如那日在湖中那样,这众目睽睽之下,虽然士兵都没看见,可是能听见啊!她慌乱中从腰间抽出那支玉笛抵在穆越昭的小腹间,颤颤巍巍地低声道:“你别忘了我是‘玉寒箫’之妹,他会的功夫我也会!”
傅泽芝情急之下搬出卓逸来,其实只想说卓逸惯用箫声杀人于无形,这本领她也会。穆越昭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她说的玉寒箫指的是卓逸。在武林大会上,在他书房内,卓逸的一举一动他如何看不出对傅泽芝的情意。此时傅泽芝竟用卓逸来吓唬他,不免有些酸意,冷声道:“你也别忘了,我是‘玉寒箫’的师弟,我们皆师出同门,他会的你会的难道我不会么?”说完,双唇就要凑上去。
傅泽芝心里一阵抓狂,这种气氛下还耍无赖?
“二弟,三弟,你们在干什么?”二人全然没注意城楼的阶梯正走上来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