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崖将傅泽芝唤来并非为了此事,接着道:“我们此次来崇天府最重要的是后日的武林大会,这件事暂时先放一放。逸儿,你探听的结果如何?”
傅泽芝心中惊了一惊,以前傅云崖唤卓逸都是直呼其名,今日为何这般亲切地唤他为“逸儿”,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卓逸也愣了一瞬,随即答道:“南巴擎天派已到达崇天府,掌门舒靖余亲临,携座下弟子十二人,有三人乃舒靖余师弟,余下五人乃家眷仆人……”
“擎天派乃是南巴的一个大派,为何此次来的人如此之少?”傅云崖不经意间问道。
“擎天派的弟子大多数是邻国的密纳坻族人,最近密纳内部诸王争权,王庭下令戒严,多数弟子不得外出,故而舒靖余只带了本派的十二名弟子。”
“嗯……继续讲……”傅云崖双目平视屋外,表现得波澜不惊,只是傅泽芝在他眼神中看出了一丝震惊,似乎他很关心密纳内部的事。
“丹霞派只到了掌门柯颜玉一人,甚是奇怪。丹霞派以易容及下毒著称,我们定要严加防备他们偷袭。三沙帮仍在路上,由于分坛分散在各个岛屿上,行程相对较长,他们人数众多,有百余人。不过此次帮主黎祥昇却未亲自前来,来的是副帮主其胞弟黎祥曜,听闻这正副帮主不睦已久,此次由副帮主带领众弟子参加武林大会,不知是否帮中已起了内讧?只是这副帮主的武功远不如帮主,武功上倒不足为惧,但这副帮主心计颇多,且帮中能人异士不少,我们要当心他用旁门左道的手段来对付我们。”
傅泽芝听着,心中顿觉疑惑,听卓逸这样讲,感觉伏龙山庄成了此次武林大会的众矢之的,好像各大门派是要在傅云崖手中将武林盟主之位夺过去一般。
“苍溪派来的都是些长者,刚即位的掌门兴麒麟乃祝天岭座下大弟子,门中正为祝老爷子吊丧,兴麒麟的师叔师伯们都到齐了,只是祝老爷子的其他弟子良莠不齐,来的人虽多,但没一个人能独当一面,这苍溪派还得靠这些老者撑着。最后是崇武门……”
傅泽芝一听到崇武门,顿时眼放精光,斥道:“这等无耻之徒也有脸来参加武林大会?当我们伏龙山庄是好欺负的么?”
“泽儿莫急,听逸儿细讲。”
傅泽芝知晓卓逸定是已将途中遇袭之事告知了傅云崖,侧过脸,看了一眼卓逸。
只听卓逸继续说道:“此次崇武门由掌门连青云亲自带领,共两百余人,不过经上次一役,他们已知道了九宫八卦阵的厉害,更是领教了泽儿的武功,想来不会再轻举妄动了!”
傅泽芝心道:“不再轻举妄动就会放过你们么?哼……”
“至于其他无门无派的江湖人士,也得多加提防!”
卓逸讲完,傅云崖点了点头,道:“逸儿不必妄自菲薄,能被我傅云崖看得上眼的江湖之士还没有几个,苍溪派那几个老头子有些本事,只是年事已高,不然,对付起他们几个还颇费一番功夫。好了,逸儿,此次任务完成得不错,你先下去休息,准备后日的武林盛会。泽儿,听说你此行捡了一个丫头?”
傅泽芝知道傅云崖要问起此事,心中早有盘算:“是的,爹爹,那姑娘名唤小蝶,父母正是丧命于崇武门手下,现下她孤身一人,极是可怜,还请爹爹不要赶她走。从小到大在庄中就我一个女孩子,现在有小蝶与我作伴了,以后我便不会再淘气了。爹爹……”傅泽芝语气发嗲,连她自己都想作呕。
傅云崖道:“行了,逸儿早已为你求了此事,就让她留在你身边做个贴身丫头吧!云妈这几年为着你也受累不少,就让小蝶帮着分担一些罢!”
傅泽芝一听便急了,这与她的打算大相径庭,忙道:“爹爹……”
傅云崖摆了摆手,道:“好了,你先回房罢,昨日你也辛苦了,好好休息,后日还有要紧的事,去罢!”说完也不理傅泽芝错愕的表情,起身径自走向后堂。
傅泽芝沮丧至极,本想开口求傅云崖收兰蝶为义女的,且料傅云崖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想来傅云崖心中根本就不在意兰蝶这回事,才随便将兰蝶派给她做个丫头。
走出傅云崖的院门,傅泽芝拉住卓逸,先道谢:“卓逸哥哥,谢谢!”
卓逸只是浅浅一笑,没有回答。
傅泽芝想问他义父为何只是安排兰蝶做丫头,却又问不出口,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卓逸将一切看在眼中,道:“泽儿,我能做的只是这些了,如果你是真的心疼她,就不要先忙着去计较身份地位,毕竟目前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傅泽芝何等聪明,随即明白了卓逸言中之意,心中感更胜,道:“卓逸哥哥,若是日后我闯下了什么大祸,还请你念及我们的情谊,保小蝶周全。我待你如亲兄长,待小蝶如亲妹子,你们俩都是我的亲人,也是我愿意用性命去维护的人。只是世事难料,小蝶又不会武功,想来我定要多向着她一些。卓逸哥哥,你明白我的心意么?”
卓逸深邃的双目凝视着傅泽芝,傅泽芝刚才那句“你们俩都是我的亲人,也是我愿意用性命去维护的人”深深地触动了他,虽然傅泽芝一再挑明与自己的关系,但这句话说得极是真诚,没有一点作伪之势,他心中既感动又怜惜,右手轻轻抬起抚上傅泽芝的秀发,柔声道:“我明白,泽儿……你也是我愿意用性命去维护的人……”
“我知道,从我被你抱回山庄那时起,你就一直在我身边守护着我。我习惯了你的守护,你也习惯了我对你的依赖。若是有一天,我不再需要你的守护,也不再对你依赖,卓逸哥哥,你可会怨我?”
傅泽芝心中感慨,即使自己没有找到敬超,也不会与卓逸这样暧昧下去,若是有朝一日自己心愿得成,也不愿破坏与卓逸之间的情谊。
卓逸看着那冷冰冰的面具,想着那面具后面的一副娇容,心中凄然,淡淡道:“怎会?”他缓缓将手从傅泽芝的秀发上抽回来,“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罢!”
两人并肩而行,傅泽芝想起一事,问道:“卓逸哥哥,我有一事不明,武陵虽然是尚武的国家,普通百姓会点拳脚也不足为奇。但这次江湖各大门派齐聚这皇城,明着是为武林大会而来,难道朝廷不怕有人借机行事,兴兵作反么?这几日崇天府并没有加强戒备,也未作出任何军事上的调动,难道朝廷就这么放心这次的武林大会?”
卓逸用惊疑的目光迅速扫了傅泽芝一眼,仿佛隐藏的秘密被看穿了一般,表情复杂,应道:“你昨日在宫中碰到了谁?”
“翼王啊……”傅泽芝正奇怪卓逸为何突然问起这个问题,脑海中一个念头飞逝而过,双眉紧皱,“啊……你是说翼王此次回宫并非打了胜战凯旋而归,而是专门为着这次的武林大会回宫的?”
卓逸暗赞傅泽芝心思灵巧,点头道:“也对也不对。”
“此话怎讲?”
“那翼王确实是刚打了一场胜战,军队正待休整,他便被皇帝密召回京。近日朝中无大事,想必正是为着这次的武林大会而来。昨日你与他交过手,你可看出他的武功出自何门何派?”
傅泽芝暗忖昨日一片惊慌,自己一阵乱打,全然未去注意翼王的武功门派,即使知道,万一被问起自己是如何逃脱的,势必将自己的“奇招异术”给泄露出去引起卓逸的怀疑,她略一思索道:“昨日大殿中漆黑一片,我又心急逃走,并未留意他的招式,我与他只过了几招,便使了轻功逃走了。”
卓逸信了泽芝的话,安慰道:“不打紧,我只是随便问问。朝廷将翼王召回,定是很重视这次武林大会,怎会袖手旁观?毕竟此次的武林大会不是按照平常五年一次召开,而是因盟主遭难,要推选新盟主才临时决定召开的。我猜测朝廷定是查到盟主死得蹊跷,怕江湖中有人借机生事,以江湖的力量与朝廷抗衡。若是轻易出兵,则师出无名,会被有心之士抓住把柄,真的造反起来,朝廷也是理亏在先。若是那翼王暗中留意,一但发现任何风吹草动,那时再出兵清剿反叛之人便师出有名了。所以,朝廷现在暂时只能按兵不动。”
傅泽芝无奈地摇了摇头,叹道:“官场中人最是狡猾,若是江湖门派伤害到了朝廷的利益,随便制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再出兵围剿,天下谁敢说是‘师出无名’?何必费这样大的气力让自己处于不利的境地,依我看来,朝廷必然还有其他的目的罢!”
卓逸停下脚步,神色凝重起来,道:“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泽儿,你真是聪明!”
傅泽芝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袖,轻笑一声,低声道:“我有爹爹聪明么?他能派你去打探各大门派的讯息,为何就不能打探到朝廷的动向?昨日我夜探皇宫的动静,想必你们当晚就得知了吧?这样的速度不是随便找个人便能打听到的,看来爹爹安插在宫中的暗探已有些时日了,爹爹为何这样做?仅仅只是为了那一串蓝砂珠手钏么?”
卓逸追上几步,惊道:“你是说师父他……”
傅泽芝赶紧捂了卓逸的嘴,环视了一下四周,轻声道:“小心隔墙有耳!”
卓逸立时会意,不再言语。
傅泽芝心知卓逸是个聪慧之人,已明白了她言中之意。她也在暗中点醒卓逸,为傅云崖做事也得有自己的思虑,做的事是对还是错,不能一味的盲从。
卓逸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傅云崖在皇宫中安插了暗探,以前只是以为为了生意上的需要又或是为了保护自己利益的需要,加上他一向对傅云崖听命行事从不敢违拗,以致从未往别的方面想过。今次经傅泽芝一点,顿时惊觉傅云崖的野心。
卓逸也是天资聪颖之人,只是从小受到严苛的庄规约束,心中再有想法也不敢问不敢做,所以养成了寡言少语的习惯,只有在面对傅泽芝时,话才稍稍多一些。两人各怀心事不知不觉行至问枫院,在院门前分手后,傅泽芝便回了自己的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