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就这样走了,她走得很快,就像逃似的。
林零望着那“口”,慢慢抬起手臂,想要感受那口中透进来的“光”。
末日的世界,永不见天日。苍穹大地只有一个色调就是灰暗。那道光自然也是灰色。
但是无论什么样的光,尤其是自然的光,都代表着自由,和勇往直前,不是吗?
也许还有一个独特的颜色。
当夜的来临,血色满月升起,残酷血腥的月光,会洒向大地。这一抹跟杀戮一样色调的月光,当然也会投进那道“口”。
这个晚上,林零就目不转睛地看着月光。
太阳有升和落,月也相似的轨迹。当某时某刻某分某秒,血色满月在“口”中,露出一角。
林零甚至眼皮都不在运动,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血月。
月在动,光越明亮。
当血色满月,完整填充满“口”时,林零整个眼黑,不在浑浊,不在黑,而是一种血色。
这一刻,林零的心脏终于开始产生了异样的跳动。
这是第一夜。
林零的眼睛睁了一夜,却越发精神。眼睛是人体最脆弱的,却同样是最充满精力的。
人如果用眼的时间,换成其它部位,比如手脚,恐怕早已累断。
“眼是灵魂的窗口。”华光的古语,也许有一定的道理。也许支撑眼运作不仅是体力,精力,还有灵魂的力量!
新的一天,九头蛇再次来临。林零选择了闭目,沉默,忍受。
这种异常,却没有让九头蛇惊讶。因为它们都知道,这个少年已经走在生命的末路。体力已透支得快要尽了。
只是那把匕首,让九头蛇产生了异样的表情。
不过也就在九头蛇看到这把匕首的时候,傻鸟已再次来到末日的世界。
傻鸟的半边脸依然渗人,它的伤明显没有恢复。可九头蛇呢?
九头蛇瞬间消失在了洞牢。它的行动敏捷如常,九个头也依旧在天天吵架。
很快,“口”中传来了,天翻地覆的战斗声音。
林零很快知道傻鸟来了,因为口中已传来了傻鸟的鸣叫。
林零的眼睛开始湿润。他已明白,银狐少女肯定把自己的状况告诉了傻鸟。
傻鸟是来救自己的!
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失忆的自己。凯叔,芳子只存于记忆画面。
此时此刻,深陷炼狱般洞牢的林零,感到傻鸟是他的亲人,巢则是他的家。
许久后,林零的眼睛开始流泪。因为傻鸟的声音开始虚弱,痛苦,不甘。
但是,傻鸟依然在坚持!
林零的亲人很少。他不知道能豁出性命救自己的,远比亲人更亲。因为黑暗的现实中,亲人也往往是最可怕的敌人!
他没那么复杂,但是他在这一刻,浑浊的眼神开始产生了一种奇特光芒。他的心脏跳动本已微弱,但是此刻,开始简短而有力。
他已开始恨!
恨什么?恨伤害他亲人的,恨让他不能回巢者!
战斗持续了一天。而这一天,九头蛇再也没有出现。
战斗有多少激烈,林零不清楚。但是,他顶上的“口”已被战斗波及,“口”已张开。
夜很快又降临,血色月光渐渐洒入“口”。
林零的双手开始活动,虽然麻木而迟缓,但不妨碍他握起匕首。
血色代表杀戮,杀戮是仇恨最直接,痛快的表达方式。
当满月当空,也充满林零瞳孔之时,林零自临冬大战之后,第一次刺出了他的匕首。
对着虚空,对着“口”,对着苍穹中的血色满月。
这一次刺,如行将入土的迟暮老者。也许连一只初生的兔子都刺穿不了。
但是,不要紧,因为这是第一刺。所以当然会有第二刺,也会有第三刺,也会有第一百刺,一千刺,一万刺……
林零的手臂已累得抽筋,人也汗流浃背,唇上的皮也干裂得蜕列。
这种痛苦,疲劳,虚脱,放在平时,也许林零早已捧着烤地蛟最精华美味的腿肉,喝着山巅冰雪融化最爽口的水,大吃一顿。
然后在最舒服的床上,搂着幻想中的芳子,呼呼大睡。
但是现在的他,已有不同。他已经历过最痛苦的肉体虐待,最可怕的寂寞与孤独。
只要他有目标,他的韧性已如最野最荒的杂草。
这一夜,八个小时,他刺出了57600下,平均1秒两刺。
当灰色的光,再次射入他的眼中。他开始闭目养神。他知道,今天九头蛇必定不会来。因为昨天的战斗,傻鸟重伤离开时,他绝对伤势也不轻。
他第一次遇到九头蛇时,他就已感受到,九头蛇肌肉与表皮恢复速度惊人,但内脏的恢复远逊于外在。
很快,林零就进入了深度的睡眠,也许是他17年以来,睡得最沉的一次。
他消耗了太多的能量。
睡眠时,他的身体如同鲸吸般,疯狂地吞噬着末日世界的某种宇宙能量。同时他的身体再次进化适应。这种进化适应速度快得惊人。
有多少惊人呢?
第二夜,林零时间更加充足,起码有12个小时。他出匕的速度更快,更有力,更稳定。这一夜,他刺出了20万刺。
第二夜过去,九头蛇还是没来。
因此他的睡眠依然很好,很深。
这种优质的睡眠使得他第三夜,刺匕更加具有威力。枯木手臂,短小匕首,却已出现残影。
第三天,九头蛇终于还是来了。这次它不只虐待了林零,而且收走了匕首。
也许是伤势没有痊愈的原因,还是林零肉体已适应的缘故,林零在烈火寒冰剧毒……中,悄然入睡。
这一夜,虽然没有匕首,但是刺匕的本能已融入林零的肉体与灵魂。他开始左右手同时刺匕。
就这样,又过了四天。
在第七天,九头蛇复原的同时,傻鸟也有默契的出现。
血月当空,林零已能站起,他依然在刺匕。他已不是单一地挥动手臂,他已将整个身体运用于刺匕之中。
从踮起的脚尖开始发力,到蹲伏的膝盖发力,到收缩的小腹发力,到双持不存在的匕首开始刺出。
虚无的匕首45度仰天刺向血月,漆黑洞牢内,运动的刺匕身影,开始出现幻影。
三个月后,傻鸟与九头蛇的战斗时间已缩减到最初的四分之一。频繁的战斗,已让九头蛇似乎都快要忘记林零的存在。
林零却已不知道刺出了多少次匕首,多少次横刺,倒刺,邪刺,竖刺,返刺,跳刺,仰刺……
林零唯一还缺的就是一台机甲,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
他最不缺的就是,一颗杀戮的心。
因为他已从“口”,看到了最后一次傻鸟与九头蛇的战斗!
傻鸟,已几乎不成“鸟”样。最后傻鸟离开时,似乎天空下起了血雨。
这血雨就是傻鸟的血!
傻鸟你怎么这么傻!
灰烬你又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