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之日很快就到了,因我反反复复地呕吐,杨玄奕便允准我留在皇宫,不与他一同前往。我说自己烦闷,留了彩慧作伴,杨玄奕也允准了。
杨玄淙留在皇宫的侍卫足够带离我们出宫,我看着遥遥而去的马车,那明黄色的浩浩荡荡的队伍越来越远,彩慧道:“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她说的是实话,我非走不可,否则杨玄奕有了防范,我只能困死在这座金丝牢笼里。纵然是千般不舍,这一刻,那宫门之外五彩缤纷的颜色,像是有无穷无尽的召唤力,牵引着我一步一步往外走。
过了东门,就算是有一半踏出皇宫的大门了,比起彩慧的心心向往,我有些心不在焉。
东门由侍卫每日六班轮岗守候,因而是最困难蒙混出宫的。眼下皇上的队伍带着精锐部队离开,但太后年事已高,因而留守皇宫的,也有骁勇之人。我并不担心杨玄淙的计划不够周密,身为皇子,如果连这点本事也没有,又拿什么驾驭天下?
我与彩慧身穿太监的服侍,亦步亦趋地跟在随行的人群之中,皇宫最不缺美貌的女子,因而我的姿容,也算不得十分出众。即使如此,我还是低着头,一点也不敢抬起来,身上的感觉越来越不适,我不禁在心底呐喊:孩子啊,难道你是舍不得这巍峨的皇宫,还是舍不得那给你生命骨血的人?
有一种难言的苦涩,弥漫了心间,抹不去,散不开。
“什么人?”侍卫在问。
领头的太监卑躬屈膝:“我们是奉皇后娘娘之命,出宫办点紧要的事情。”
“皇后娘娘如今正随皇上祭祀,怎会?”
“大胆,皇后娘娘的心思,岂是尔等可以揣测,还不快放行,若是耽误了皇后娘娘交办的差事,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出了东门,我深深喘了口气,彩慧察觉到我的不适,道:”坚持一下,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我们快自由了。”
我频繁擦着额上的汗,点点头。穿过东门一路向前,就来到了真正的宫门门口,与外面广阔自由的天堂只差一线之隔。
“若你走了,本王自然不会肝肠寸断,但是,白雁歌,你永远也别想离开我,永远!”不知为何我脑海中竟会突然冒出杨玄奕的影子来,还有他注视着我说过的话:“若你真的从雁来归消失,本王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
我定定站住,小声道:“彩慧,你先走。”
“你要留下?为了二殿下?”彩慧的眼里透着不置信:“自由就在眼前,唾手可得,你为何要放弃?”
我摇摇头:“鸠阳宫同时失踪了两个妃子,殿下必然雷霆大怒,到时候遭殃的就是悦云她们。我不能因为一己私利,连累无辜的人。”
“是么?”彩慧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漠:“你当真是因为如此,还是,舍不得杨玄奕?”
我一惊,胡乱地答道:“彩慧......”
她没有容我说下去,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我:“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肯走。”
是我错了,我的确没有顾及其他,如果我们真的这样一走了之,那么悦云呢,雁来归那些宫女呢?于是我道:“你先走,等到合适的时机,我自会想到别的办法,与你会合。”
“哈哈哈!”彩慧冷冷地笑了起来,我从未见过她这样的笑容,还没容得我多想,一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抵达我的脖子,那冰冷的刀尖几乎就要划过我的喉咙。彩慧一只手架在我的脖子上,另一只手搂着我腰,道:“走!”
她会武功,她居然会武功,我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她带着我穿过树林,来到一片空地上。这空地四面空旷,冷风不动声色地灌满我的衣袍,彩慧将我一丢,我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她的手掐过我的脖子,冷冷道:“白雁歌,我最后问你,肯不肯走?”
“你不是彩慧!我说道:“我认识的彩慧不是这样。”
她嘴角漫过一丝冷笑:“那是因为你违背了誓言!”她将手放在额间,在我的惊诧之中,就像是揭开面纱一样,从她脑袋上揭下一个头皮,又从脸上撕下一大堆类似面皮的东西,露出一张脸来。
那是一张让我陌生的脸,我从未见过的脸,一张......男子的脸。
我连连后退,不知是惊吓还是惊讶:“你,你是谁?”就算容貌俊俏,比杨玄奕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我还是觉得恐惧,这种恐惧从头皮一直蔓延到脚跟。
彩慧,不,我不知该如何称呼,他看着我,眼中神色复杂,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你不认识我了吗?我们说过要在一起的,雁歌你不记得了吗?”
我觉得无比的厌恶,一个我熟悉的女子,忽然变成一个男人,还深情款款地对着我道:“你果真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哈哈哈,白雁歌,你竟是这样一个无情的女子!”
我彻底糊涂,但是心中十分疑惑,为了得知真相,我故意做出头痛的样子,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到底是谁?”
“你不记得吗?不记得了,哈哈,我是谁?我们青梅竹马,可惜造化弄人。你本来是太守之女,后来你家遭逢奸臣陷害,满门抄斩,我爹无奈将你藏身于红牌坊中。你与我妹妹彩慧,还有我,自小便熟识。我知你爹是被人冤枉,便四处奔走,势必要讨回清白。可是,等到我回来的时候,你已经入宫!”
“我几经辗转,才能入宫,与妹妹重逢,这时候妹妹刚好生了一场大病,我便冒认了她的身份,日日看着你与杨玄奕情深意重。你可知我心有多痛!”
“这么说,你才是主持大局的人,是你在背后,挑唆大殿下与二殿下,害他们兄弟失和,而你就可以坐收渔利?”
“我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想,夺回我心爱的女人!白雁歌,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我的,你跟杨玄奕,只能是情深缘浅!”她攫住我的手腕,狠狠道:“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