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一声,客栈房门打开,闪进一条汉子,喝道:“草,老子一眼认出,你是个卧底!”与此同时,剑影一花,径取白条子首级。
房内三人俱各吃了一惊,后撤一步,亮出兵器,却是迟了,剑气沛然,如一道白色闪电,嗤一声,射向白条子咽喉,此时,白条子的剑,刚从剑鞘拔出,来袭之剑太快,已到眼前,根本来不及提剑挡格,眼见得必死无疑,白条子乃悍匪出身,从未奢望自己会寿终正寝,至此,鼻孔冷哼一声,瞪眼瞧着剑尖,只索等死;黄金鱼见状,握着刀,距白条子虽只三尺远近,更无暇施救,当即,惊呼一声“啊”,呆立当堂,大脑一片空白。
说是迟,那是快,南不倒手中的乌木拐杖,杖头一挑,以杖作剑,一式“无中生有”剑式,飒然出手,一道黑色闪电,在剑头上一点,当一声,撞开剑头,一记致命杀着,竟瞬间荡开。
杀手后撤一步,对南不倒喝道:“老婆子,你是谁?”
众人这才看清,杀手是个精悍瘦削的中年人,双眼精光暴射,唇上一抹黑须,身着青衫,周身杀气蒸腾。
南不倒啊哼啊哼呛了几声,道:“我是谁,你认不出?”
杀手回手指指房门,道:“老子劝你饭吃三碗,闲事不管,走,别趟混水。”
黄金鱼拉拉白条子衣角,欲向窗口移动,白条子瞪他一眼,拍开他的手,摆个剑势,要与杀手决个你死我活,见状,黄金鱼无奈,也摆个刀式,面对杀手。
南不倒笑道:“我却认出你是谁啦?”
杀手奇道:“我是谁?哈哈,天下没人知道老子是谁,报出字号来,怕把你吓死。”
南不倒道:“哟,好大口气,是天山下来的吧?”
杀手奇道:“咦,有点眼光。”
南不倒道:“刚才你的那一招,叫‘钟馗打鬼’,是天山鹏仙飞祖师的得意杰作,端的迅快,领教领教。”
杀手不解,道:“喔哟,知道的还真不少,那你说,老子叫啥?”
杀手回手将房门关上。
南不倒想说,你叫飞天侠盗丁飘蓬,碍于黄、白二人在场,话到嘴边,咽了回去,道:“反正你是从天山下来的,天山剑客多啦,不瞒你说,叫啥名字,老婆子还真不知道。”
丁飘蓬道:“告诉你也没关系,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飞天蝙蝠王阿五是也。”
南不倒道:“好个名头,飞天蝙蝠,料想福气奇好。”
丁飘蓬道:“老子福气好不好,管你屁事,老婆子,你是谁?”
黄金鱼道:“南大侠,别跟他罗嗦,管他天山地山的,既来搅局,做了他再说。”
丁飘蓬一愣,听黄金鱼叫“南大侠”?刚才那一拐杖,来得蹊跷,竟能轻描淡写化解自己的一记杀着,绝非偶然,自己还真摸不清其来路呢,莫非她真是南不倒所扮?
跟着三哥,长进得就是快,那一拐杖,看似不经意,其实,大有讲究。
只见老婆子盯着自己,也不开口,只是微笑,丁飘蓬定睛一瞅,咦,正是南不倒!扮得也太神啦,不说破,还真把她当成老太婆啦。
哎哟喂,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打自己人啦,丁飘蓬忙收剑入鞘,对南不倒拱手道:“原来是嫂子呀,王阿五多有冒犯,请嫂子见谅。”
南不倒回头瞪一眼黄、白二人,道:“看啥看,都是自己人,还不快收起家伙。”
白条子与黄金鱼长出一口气,刀剑入鞘。
众人落座,丁飘蓬问:“嫂子,这二位原先是杀手帮的人,现在归属一窝狼,你们怎么搅在一起啦?”
南不倒道:“一月前,二位已投到嫂子门下,成了嫂子安插在一窝狼的卧底。”
丁飘蓬道:“啊,原来如此。兄弟一直暗中跟着二位,在门外偷听,却听不清,只听得‘卧底’二字,便拨开门,闯入屋内,决定杀一捉一,逼问出一窝狼在南京的老巢,以便伺机反击,一把火烧掉狼窝,给阴山狼一点颜色瞧瞧。”
南不倒道:“其实,他俩也不知狼窝在哪,我正让他们找呢。”
“啊,当真?”
南不倒道:“他俩只是外围帮徒,一窝狼帮规严密,等级森严,南京狼窝,知道者不出十人。”
丁飘蓬道:“啊,差点杀错人。”
南不倒哈哈一笑,道:“这叫不打不相识,这么一来,全成了自己人,以后得互相关照点。”
丁飘蓬问:“三哥找到没?”
“没。”
丁飘蓬道:“三哥藏得真好,连自己人也找不到。”
南不倒道:“估计他就在附近,说不定藏在龙头大院内呢。”
丁飘蓬道:“嫂子,咱们不能藏着掖着,光等着挨打呀,要给对方狠狠一击,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让他们也尝尝挨打的滋味。”
南不倒沉吟道:“不过,也不能操之过急,一切须从长计议,既要打,就得稳扎稳打,打在蛇的七寸上,让它永世不得翻身。”
丁飘蓬道:“蛇的七寸?水道与一窝狼的七寸在哪呀?”
南不倒起身,道:“去找呗。”
她回头对黄、白二人关照几句,与丁飘蓬离开了东来顺客栈。
***
如今,丁飘蓬有事干了。
他落榻在洪武街的鱼得水客栈二楼,客房临街,斜对面便是汤源茶馆,便于日夜盯梢。
南不倒给丁飘蓬一个跟班,那就是黄鼠狼。
丁飘蓬扮作商人,身着锦衣,带着黄鼠狼,去茶馆二楼的玄武湖包厢喝过茶,喝茶那天,乌毡帽包厢挂着锁,始终没人光顾,看来,这个接头地点不常用。
玄武湖与乌毡帽包厢,相邻的间壁墙上,挂着两幅字画,丁飘蓬呆看半晌,又掏出软尺,仔细丈量一番,将一幅画摘下,搁在茶几上。
黄鼠狼问:“叔,这是干啥?”
丁飘蓬道:“瞧着点,别多嘴多舌。”
黄鼠狼道:“知道了,叔。”
丁飘蓬道:“混江湖,有勇无谋迟早吃栽,得多动脑子。”
“是。”
丁飘蓬道:“在包厢待着,我出去一下。”
“喔。”
丁飘蓬道:“我没回来,你不准离开包厢一步,把包厢门插上。”
黄鼠狼道:“是。”
丁飘蓬道:“一会儿,我在间壁墙上钻个孔,你就把画挂在墙上,耳朵靠近字画,仔细听,试试能否听到我的声音,轻声回答我的问题,明白么?”
黄鼠狼道:“明白。”
黄鼠狼不太喜欢这个叔,叔说话,冷冰冰的,呛得慌,好像世上,就数他最懂,别人全是嫩雏,啥也不是,殊不知,我黄鼠狼年纪虽小,却是个老江湖,不信,你去滨江大道丐帮中,打听打听,黄鼠狼的名头响着呢,连混世魔王都得高看我一头。
丁飘蓬并不理会黄鼠狼心里想些啥,也并不顾忌他心里高兴不高兴,只要听话,就行。
丁飘蓬走出玄武湖包厢,探头左右一瞧,见走廊上没人,带上门,用万能钥匙,打开乌毡帽的门,进去后,把门关上。
乌毡帽的门与墙壁果然是特制的,既厚重又弥缝,从门外与间壁,根本无法听到乌毡帽包厢内的谈话,包厢内摆设精致,壁上挂着名人字画。
丁飘蓬掏出软尺,丈量起来,然后,摘下乌毡帽墙上一幅山水画,确定此处跟玄武湖挂字画处,正好在墙的同一位置,他从怀中取出钻子,在壁上钻了一个一指宽的小孔,又将画挂上,他在画旁轻声道:“黄鼠狼,听到我的声音么?”
“听到。”
他坐到稍远处的椅子上,轻声道:“黄鼠狼,听到我说话么?”
“啊?有点糊,听不清。”
丁飘蓬稍稍高声,道:“你把屋里的画摘下,再听。”
黄鼠狼道:“喔。”
丁飘蓬又轻声道:“把耳朵贴在墙孔上听,这回,我的声音清楚么?”
“清楚。”
然后,丁飘蓬取出刷子,将落在墙根的粉末清扫干净,取出白布,把墙上与地板上的污迹,擦拭干净,将画挂回原处,退后一步,重新审视一遍,见一切复归原状,方才离开乌毡帽包厢,合上门,将铜锁锁上。
回到玄武湖包厢,丁飘蓬依旧一丝不苟地清理了钻孔现场,将字画按原状,挂回墙上,那副小心谨慎的模样,看得黄鼠狼肃然起敬。
原来,混江湖不单要靠刀剑,还得靠心计啊。
之后,丁飘蓬在鱼得水客栈二楼,跟黄鼠狼轮班,盯着汤源茶馆三天三宿,既没见着阴司鬼王算盘,也没见着瘸腿狼王济宁,总之,无论是水道的人,还是一窝狼的人,鬼影儿不见一个。
也许,阴司鬼王算盘的接头地点不止这一个,为安全计,他会经常变换地点,让人摸不着头脑。若属于这种情况,盯梢看来要泡汤。
第四天午后,汤源茶馆人来客往,顾客盈门,正是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时候。
若今儿依旧没苗头,他准备走人。
忽地,一辆马车姗姗来迟,驰到汤源茶馆门前停下,车门一开,跳下两人,一人身材高瘦,背微驼,长着张马脸,此人模样,南不倒事先向其描述过,显见得是水道军师阴司鬼王算盘;另一人,是个身材高大的保镖,两人下车,匆匆进入茶馆。
一会儿,又来了辆马车,跳下两人,一人行走时,有点瘸,却步履敏捷,佩刀,正是一窝狼军师瘸腿狼;另一人身材彪悍,短打扮,也佩刀,戴着顶礼帽,帽檐儿压得低低的,虽只露出半张脸,一望即知,是老六毒眼狼,他俩快步进入茶馆。这两位,丁飘蓬熟,交过手,不会认错。
好哇,终于来啦,老子倒要进去看看。
丁飘蓬扮成商人,一脸络腮胡须,身着华服,带着小跟班黄鼠狼,踏着方步,进了汤源茶馆。
丁飘蓬招呼店小二:“伙计,二楼包厢有空么?”
店小二道:“有,有有,客官,请跟我来。”
大厅内,座无虚席,人声鼎沸,评书艺人的惊堂木,不时在嗡嗡人声中炸响,至于,艺人说些啥,后排座上的茶客,根本就听不清。
丁飘蓬道:“午后茶馆的生意真好啊。”
店小二道:“其实,也不一定,有时好,有时差,还真有人来疯呢,好起来,一潮进,一潮出,座无虚席,小的们忙得汗流浃背,脚打后脑勺,差起来,大厅里,就稀稀拉拉几个客人,茶客还没伙计多,闲得打呆果儿。”
丁飘蓬道:“是嘛。”
来到楼梯口,一旁茶座上,坐着条大汉,佩剑,是王算盘的保镖,南不倒向丁飘蓬介绍过,此人外号叫绍兴佬,也是王算盘的老乡,对王算盘忠心耿耿,卖相极好,高大威武,武功却平常,小心眼却不少。
绍兴佬向店小二点个头,道:“忙哪。”
看来,他们是熟人,店小二嘻嘻一笑道:“哎,忙,命苦,哪能跟爷比,爷是前世积德修来的福份。”
绍兴佬道:“你小子就一张油嘴,专拣中听的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店小二边走边说:“客官是衣食父母,小的开罪不起,一句话不对付,闹到老板那儿,这饭碗就得砸喽,爷又不肯搭把手,到时候,全家老小都得去喝西北风。”
绍兴佬哈哈一乐,嗔道:“再油,老子撕了你的逼嘴。”
店小二嘻嘻笑着,往楼上跑,看来,他们是老熟人。
绍兴佬瞥了丁飘蓬一眼,丁飘蓬只当没看见,带着黄鼠狼,往楼上走。
楼上包厢多半有客,有的开着门,有的关着门,走廊里人声嗡嗡,有些包厢里传出哗啦哗啦,搓麻将的声响。
唯独乌毡帽包厢门口,站着条汉子,身着黑衣黑裤,短打扮,戴顶礼帽,帽檐儿压得低低的,佩刀,站得像旗杆一般,溜直笔挺,正是老六毒眼狼。
这票货色,一副五丧鬼相,没人敢惹,就他附近,一片肃静。
店小二将丁飘蓬带到紫藤包厢门口,打开门,道:“客官,这个包厢如何?”
丁飘蓬看了看,道:“唔,不行。”
他回头问一声黄鼠狼,道:“上次我们来过的包厢叫啥?”
黄鼠狼道:“玄武湖。”
丁飘蓬道:“对啦,我就要玄武湖包厢,那包厢雅静。”
店小二道:“行,不过,那包厢宽畅,会贵一点。”
丁飘蓬道:“贵就贵吧,又不是常来。”
店小二将丁飘蓬带到玄武湖包厢跟前,站在一旁的毒眼狼,猛一抬头,狠狠盯一眼丁飘蓬,问:“干啥来啦?”
丁飘蓬对店小二道:“怎么啦,玄武湖包厢有客了?”
店小二对毒眼狼,陪个笑,道:“爷,客官是喝茶歇脚,没旁的意思,打搅你老了,请多多包涵。”
毒眼狼的手,按在刀柄上,一只独眼,恶狠狠地盯着丁飘蓬,扫一眼他身旁戴着瓜皮帽的黄鼠狼,黄鼠狼吓得一哆嗦,忙把头低下。
丁飘蓬才不尿他呢,要不是有重任在肩,早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了,他装傻,啥也没见着,店小二刚一推开玄武湖的门,便旁若无人,一摇一摆,进了包厢,黄鼠狼脸色刷白,一愣怔,这才缓过神来,跟了进去。
毒眼狼眼里的凶焰,让他自然而然想起,幼年时,长江上,大嘴巴行凶时那付凶神恶煞模样,对这些畜生,他是又恨又怕。
丁飘蓬对店小二道:“快点,来茶来点心。”
一会儿,店小二托着茶盘,将茶与点心端进包厢,告声扰,又性急忙慌退了出去。
丁飘蓬关上包厢门,盯着黄鼠狼,轻声道:“怕了?”
黄鼠狼道:“不怕,跟天山叔在一起,怕啥。”
丁飘蓬第一次对他露出笑脸,道:“好样的,像个男子汉。”
天山叔的笑,非常温暖,看来,他会笑呀。
丁飘蓬指指茶几上的茶点,道:“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别客气,也别说话。”
“是。”
黄鼠狼管自吃喝起来,边吃边盯着丁飘蓬看,丁飘蓬朝他做个怪相,轻轻移开字画,将耳朵贴在墙孔上听,隔壁说话的声音十分清晰,阴司鬼王算盘说的官话,带着浓重的绍兴口音,道:“老王,柳三哥找到没?”
“正找呢。”瘸腿狼王济宁却是一口纯正的官话,听不出,他属于哪个州府的人,瘸腿狼的身世,是个谜,江湖上,没人知道他的身世,大约,连一窝狼内部,知道他身世的人,也寥寥无几。
不过,他说话的声音,却极易分辨,纯正清晰,语调平稳,没有感情色彩。
王算盘道:“贵帮的情报一向厉害,怎么,这一回不灵啦?”
瘸腿狼道:“急啥,性急吃不了热豆腐,柳三哥没个跑。”
王算盘道:“葛姣姣找到没?”
瘸腿狼撒谎道:“别怕,找到了,在杭州,她与卢善保被我帮杀手干掉啦。”
瘸腿狼知道葛、卢未死,在杭州山林里神秘失踪,为了稳住王算盘,编个故事搪塞了事。
王算盘道:“那就好,要趁早啊,近来,水道的味儿有些不正哟。”
“不正,此话怎讲?”瘸腿狼道。
王算盘道:“老大似乎对柳三哥是不是凶手,有些拿捏不定了。”
瘸腿狼道:“何以见得?”
王算盘道:“他对柳三哥的狠话,听不到了,只是拧眉苦思,不知想些个啥。”
瘸腿狼道:“听说,在宜兴客栈,柳三哥没杀他?”
王算盘道:“对呀,在他臂上划一条口子,把他点翻在床上。也许,龙长江想,老龙头之死,可能真跟柳三哥无关呢。还有,他儿子小龙头,一直认为杀老龙头的凶手,是贵帮,这父子俩,有过一次对话,具体内容未知,也许,龙长江觉得,儿子的话,确有几分道理吧。”
瘸腿狼道:“据可靠情报,一个月前,小龙头曾在长江上,活捉了柳三哥与南不倒,后来,却把他俩放了。别看他岁数小,却是个利害角色。”
丁飘蓬听到此,心中大愕,有这等事!不会是吹腮儿吧?
王算盘惊道:“啊,有这等事?不会吧,小龙头想干啥!这小子平时对老夫彬彬有礼,一口一声叔,叫得那叫个甜。”
瘸腿狼道:“想干啥?想查明真相,严惩凶手。那不叫甜,那叫真功夫,给你摆一道,你还真吃这个。”
王算盘恨尽恨极,道:“老夫看走眼啦,小拐子骗了老拐子,这小子活着,迟早要坏事。”
瘸腿狼道:“在下早就要做掉他,你说再看看,怎样,改变主意啦?”
王算盘咬牙切齿道:“做掉他。”
瘸腿狼道:“好,这活儿交给我。”
王算盘道:“注意,阿哈法师武功厉害,成天跟在小龙头身边。”
瘸腿狼道:“对啦,阿哈法师由黑衣卫解决,行么?”
“我,黑衣卫?”
瘸腿狼道:“你不是说,手下有一个用迷药的高手么?”
王算盘道:“用药高手?”
瘸腿狼道:“江湖人称‘文弱书生要你命’。”
“喔,有,柳三哥差点死在他手里。”
瘸腿狼道:“要摆平一个人,有时候可以不用武功。”
王算盘道:“那好,阿哈法师就交给我吧。喔,有件事要告诉你,前些天,老大关照我,除了与贵帮联手追杀柳三哥的协议不变外,今后,不得再与贵帮联系,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瘸腿狼嘿嘿冷笑道:“你怕啦?”
王算盘道:“不是怕,在下只是提个醒,若无重要情况,今后,咱俩最好少见面,当心,水道搞情报,也不吃素啊。”
瘸腿狼道:“看来,你的黑衣卫搞不定水道。”
王算盘道:“眼下还不行,今后肯定行。”
瘸腿狼道:“但愿如此,军师爷,今儿我可不是来找你喝茶的,给你带来个好消息,据线人报,柳三哥如今藏在大濠濠东桥一带的芦苇丛里,明晚三更,我帮将纠集帮中高手,偷袭柳三哥,若贵帮有兴趣,可在濠东桥外围设伏,若柳三哥侥幸漏网,贵帮可捡个便宜。”
王算盘道:“可靠么?”
瘸腿狼道:“若觉着不可靠,贵帮可以不来,到时候,别怨兄弟我没通知你。”
王算盘道:“多谢王兄,我会怂恿老大来参战,到时候,濠东桥见。”
瘸腿狼道:“记住,此事对小龙头要严守机密。明晚三更,月黑风高,为避免自己人打自己人,凡参战濠东桥的人,左臂均得扎上白布条,不可有误。”
王算盘道:“行,老王,我得先走了,回去准备准备。”
接着,是椅子移动声与王算盘离去的脚步声。
隔壁的交谈,听得清清楚楚,今儿来得正是时候,否则,明儿三更,三哥吉凶难料。
黄鼠狼边吃着茶点,边看着丁飘蓬,丁飘蓬食指在唇上一按,向他“嘘”了一声,意思是:活儿没完,别说话。
又过了一会,听到隔壁瘸腿狼离去,关门上锁后,丁飘蓬将字画复归原位,走到茶几边喝起茶来。
黄鼠狼轻声问:“叔,能说话么?”
丁飘蓬和颜悦色,道:“现在行,想说就说。”
黄鼠狼道:“叔,能听清么?”
“能。”
“说些啥?”
丁飘蓬笑道:“尽说些歪瓜烂枣的事,小孩子家管那么多干嘛,走,找南不倒去。”
***
傍晚,司空青刚到家门口,便有一小厮,戴着顶黑色云雷纹瓜皮帽,上前扯一下他袖口,道:“哥,回家啦。”
司空青扑闪扑闪大眼睛,奇道:“小鬼,你认错人啦。”
小厮道:“哪能呢,没错,小弟找的就是你。”
司空青道:“哈,小鬼,你知道我叫啥名字?”
小厮道:“司空青。”
司空青吃惊道:“我咋不认识你呢,你是何方来的小妖精?”
黄鼠狼道:“我不是小妖精,我叫黄鼠狼。”
司空青头皮一麻,道:“黄鼠狼?这名字比小妖怪还吓人!”
黄鼠狼道:“没听说过吧。”
司空青道:“天下人都听说过,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小厮嘻嘻一笑,悄声道:“哎,那是我的绰号,哥又不是鸡,怕啥怕,哥,我是手到病除南不倒派来的。”
司空青吃了一惊,道:“她,她在哪?”
小厮也不多话,道:“跟我来。”
说罢,头也不回,转身就走,司空青装着没事人模样,远远跟着。
原来,小厮是黄鼠狼所扮,当南不倒得知明晨三更,在濠东桥偷袭柳三哥的情报后,便想起了小龙头,她听同花顺子说过,上次,龙长江夜袭香兰客栈,是小龙头派亲信司空青传递的情报,之后,同花顺子对司空青进行了反跟踪,知道了他家住址,以便日后有事,可通过司空青与小龙头秘密接头。
同花顺子将司空青的年龄长相,家庭住址,告诉过南不倒,南不倒记忆奇好,当丁飘蓬将一窝狼濠东桥的追杀阴谋告诉南不倒后,她便想跟小龙头碰个头,却苦于无法面谈,于是,便有了黄鼠狼找司空青的这一幕。
黄鼠狼将司空青带到洪武街的天宫酒楼,进入包厢,见包厢内的桌上摆着酒菜,一个中年商人与老太婆正在吃喝,商人对老人十分尊崇,像是母子聚餐模样,司空青站在包厢门内,对黄鼠狼悄声道:“黄鼠狼,南不倒呢?”
黄鼠狼把门一关,指指老太婆道:“那位就是南大侠。”
司空青诧异道:“你,你是,手到病除南不倒?”
南不倒微微一笑,恢复平常语调,道:“是,我易容啦,不太好认吧。”
语音清脆,珠圆玉润,哪像个老婆子说话呀。
司空青是个机灵鬼,听音辨人,知道乡下老太婆正是南不倒,赶紧恭身长揖,道:“小人听出来啦,二奶奶,小人眼拙,多有冒犯,请多多包涵。”
南不倒道:“多是自家人,别客气,请入座。”
司空青站得笔挺,道:“小人不敢,二奶奶若有事,尽管吩咐,小人愿效犬马之劳。”
南不倒道:“好,爽快,我要见小龙头,要快。”
司空青道:“好,小人这就去。”
司空青喏喏连声,转身刚要走,南不倒又道:“慢,你告诉小龙头,今儿,事关紧急,无论如何,我要见他一面。”
司空青道:“记住啦。”
南不倒道:“当心,水道奸细太多,别把尾巴带来喽。”
司空青道:“有数。”
司空青这一去,便如泥牛入海,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天黑尽了,蓦然,包厢内闯进一人,须发皆白,身着青衫,头戴矮檐布帽,脚登麻鞋,丁飘蓬道:“老伯,你进错包厢啦。”
老伯哈哈一笑,顺手关上门,道:“错不了,找的就是你们。”
南不倒笑道:“你关门的手,细皮嫩肉,哪像个老伯,分明是小龙头吧。”
小龙头伸手在脸上一抹,摘下须发,道:“看来难逃二奶奶法眼。”
边说边将须发戴上,也不客套,拉把椅子,在黄鼠狼身旁坐下。
南不倒道:“信带到了?”
小龙头道:“带到了。”
“怎么来得那么晚?”
小龙头道:“今夜,水道大约有行动,整个大院,层层设卡,戒备森严,任何人,只能进,不能出,问保镖什么事,都说不知道,古怪之极。”
南不倒道:“这么说起来,司空青口信送到后,今晚就出不来喽?”
小龙头道:“是。”
南不倒道:“那你是怎么出来的?”
小龙头笑道:“我让阿哈法师坐在客堂里,如有人来,就说我身体偶有不适,已就寝,不能让任何人进入我卧室,我卧室中床下有条暗道,直通江边,从暗道出来,又从长江边,绕个大圈子,才赶到天宫酒店,故而来晚了,不好意思。”
南不倒笑道:“原来如此啊,你的小院跟香兰客栈一般,也有暗道密室啊。”
小龙头道:“是,当年,是爷爷出高价,让班门怪才郑初一修建,建成后,爷爷住在那小院,后来,我长大后,爷爷就把小院送给我,并告诉了暗道的事,叮嘱我,不得告诉任何人。”
南不倒问:“你爹该知道有暗道吧?”
小龙头道:“不知道。当时,知道的人只有三个,郑初一、爷爷与我,如今,只剩了我与郑初一啦。”
南不倒道:“难道没人怀疑过小院有蹊跷?”
小龙头道:“有,人们都说爷爷偏心,那院里埋藏着聚宝盆。传到爷爷耳里后,爷爷只是笑笑,他对我说:小院是有聚宝盆,那就是你,记住,生命最珍贵,造这条暗,是为了以防不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江湖变幻莫测,说不定能让你逃过一劫呢,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有了人,才有一切,人没了,一切皆归乌有,小龙,任重道远,你好自为之吧。”
南不倒道:“今儿,你这么一说,知道的人又多了几个。”
小龙头道:“怕就不说,说就不怕。二奶奶的人,我信得过,不过,请各位,千万别外传呀。”
丁飘蓬道:“说到头,还是不放心。”
小龙头对丁飘蓬道:“不知这位英雄如何称呼?”
丁飘蓬道:“咱俩是老熟人。”
“老熟人?”
丁飘蓬道:“在下便是曾经劫持过你的,天山剑客。”
小龙头道:“哦,记起来了,你是飞天蝙蝠王阿五,天山剑客,当然信得过。”
“过奖了。”
小龙头拍拍黄鼠狼的肩,道:“怕只怕小兄弟,年幼无知,一高兴,说漏了嘴。”
黄鼠狼白他一眼,道:“我可不是个不知轻重的人,知道啥话该说,啥话不该说。”
小龙头道:“哟,小兄弟道儿真老,说话在理,只当哥的话没说。”
南不倒道:“言归正传吧,小龙头,你知道我今儿为何找你?”
小龙头道:“多半跟三哥有关。”
南不倒道:“没错,一窝狼得知三哥藏在濠东桥一带,明晨三更,一窝狼与水道将联手追杀三哥,时间已经不多啦,你看,该如何应对?”
小龙头道:“一窝狼的密探真有两下子,几天功夫,就查到三哥的藏身之所啦,如今三哥元气大伤,正在恢复中,不宜与其周旋。一会儿,我将三哥从暗道,转移到我家去,二奶奶,你看好不好?”
南不倒道:“你知道三哥的藏身地点?”
“知道,前些天,我俩碰过头。”
南不倒道:“避两天风头,倒是不错,不过,不宜多待。”
“为什么?”
南不倒便将丁飘蓬窃听来的情报,告诉小龙头,道:“当心,王算盘与一窝狼要暗杀你。”
“唔?”
南不倒道:“还要暗杀阿哈法师。”
小龙头道:“那么快就动手了?”
南不倒道:“对,你认为柳三哥不是凶手,并且,影响到你父亲,你父亲也开始有些动摇,阴谋即将暴露,瘸腿狼与王算盘动了杀机。”
小龙头道:“哼,想得到美,咱们走着瞧。”
南不倒道:“当心啊,他们有分工,阿哈法师,由黑衣卫动手摆平,你,则由一窝狼设法清除。”
小龙头道:“用文弱书生要你命来迷倒阿哈法师?”
“对。”
小龙头叹道:“真有点防不胜防啊。”
南不倒道:“没关系,我这儿有两粒自制的‘万迷解’丸药,吃了,文弱书生的迷药就不管用啦。”
南不倒将两粒丸药递给小龙头。
小龙头手捻丸药,道:“任何迷药都能解么?”
南不倒道:“都能,不过,能解迷,不能解毒,别搞混喽。”
小龙头收起丸药,笑道:“那好,文弱书生要你命要失业罗”
南不倒道:“千万不可轻敌,那小子贼奸,我曾着过他道儿,差点挂啦。”
“啊,不会吧,有了‘万迷解’,还被迷了?”
南不倒道:“不,是在有‘万迷解’之前。”
小龙头道:“二大爷吃过他栽,二奶奶也吃过他栽,一二不过三,草,瞅个机会,小爷废了他,这票货,留不得。二奶奶,我这就去濠东桥,将二大爷转移到江上去,你们可去一人,人多了目标太大,反为不美,谁去?”
南不倒道:“当然我去,还有,别忘了,一到三更,左臂扎上白布条,到时候可浑水摸鱼,捞他一票。”
南不倒取出白布条,分发给小龙头与丁飘蓬。
丁飘蓬道:“一会儿,我会去濠东桥附近藏着,以防不测。”
黄鼠狼道:“王大侠,我跟你去。”
丁飘蓬道:“这事没你份,回客栈老实待着,哪儿也不准去。”
黄鼠狼一脸不情愿的模样,却无可奈何地噘着嘴,点点头。
***
夜,一辆马车,辚辚行驶。
赶车的名叫欧阳忠,紫脸虬髯,一身短打扮,是条高大威猛汉子,敞着胸怀,胸前纹着龙头,加之胸毛浓密蓬松,人见人寒,他袖口挽起,绽露的双臂上纹着龙爪龙鳞,据说,他全身青龙盘绕,是个龙痴,碰上这种人,路人侧目,避之唯恐不及。
欧阳忠不是龙头大院的人,他有时是车夫,有时是渔夫,有时在码头上抗活,干哪行都在行,却猜不透他究竟是干啥吃的,除了司空青,没人知道,他竟是小龙头的铁杆亲信。
马车在洪武街的鱼得水客栈停下,黄鼠狼跳下车,进入客栈。
店小二迎上去,搭讪道:“哟,小官人,回来啦。”
黄鼠狼正在气头上,白他一眼,道:“你管得着么。”
店小二打个哈哈,嘴上却道:“不好意思,小的哪敢管少爷呀。”
心道:不识抬举的东西,丫的,充其量是个小厮,横啥横呀,出客栈试试,**秧子,老子手指一掐,就灭了你。
……
月黑星稀,秋风瑟瑟。
马车在江边大堤上行走,将近大濠与长江的交汇处,有大片芦苇与水草,人迹皆无,丁飘蓬从马车上跳下,瞬间,消失在芦苇丛中……
马车掉过头,向回走,下江堤,进入芦苇丛中的小道,芦苇的枝叶,哗啦哗啦,噌剐着马车的厢板车窗,马车已完全淹没在芦苇荡里,欧阳忠对江边湿地极为熟悉,居然,能在微弱的星光中辨识路径,兜了几个圈,兜得南不倒头都晕啦,问:“小龙头,我们去哪儿?”
小龙头道:“找船。”
“船是谁的?”
小龙头道:“我的。”
“找船干吗?”
小龙头道:“没船进不了大濠,估计这会儿,一窝狼已在濠东桥一带地面,布满了眼线,水上也会有他们的人,不过,如今正是渔民夜钓下网时节,容易蒙混过去。”
南不倒道:“喔,那就从水上进去。”
正说着,马车停下,小龙头与南不倒跳下车,见身旁有条小河,欧阳忠淌水进小河,一会儿,只听得,哗啦啦水响,从芦苇丛中,拖出一条扁舟来,船头仓内,堆着渔网,舟中间有个低矮的乌篷,乌篷竹杆上,挂着盏风灯,欧阳忠道:“龙公子,船来了。”
小龙头道:“你在这儿等着,我不到,别走。”
欧阳忠道:“是。”
小龙头接过扁舟的缆绳,南不倒上船,钻进乌篷内,小龙头将缆绳扔在船头,脚尖一点,轻轻跃上船尾,他头戴斗笠,操起船桨,在岸上轻轻一点,那条乌篷船便如箭一般,在水皮上激射而出,小龙头是水上好手,船桨轻划,扁舟便在河中游弋自如,小河上白花花的芦苇林,交叉遮蔽,河中扁舟,在水上穿梭,神不知,鬼不觉,一会儿,扁舟穿出小河,冲进长江,在江波上起伏前行。
南不倒问:“离大濠远么?”
小龙头道:“还得赶一程。”
南不倒问:“仓里有只包袱,里边装的啥?”
“衣服。”
南不倒道:“干啥用?”
“易容可用。”
小龙头心细,安排周到,他将乌篷上的灯笼点亮,于是,渔船渔火,已一应俱全,足可以假乱真。
南不倒就着灯火,易起容来,将自己易成一个上了岁数的渔夫,唇上抹上几撇胡须,穿着渔家服饰,从乌篷里探出头来,笑道:“大哥,到了大濠,打声招呼噢。”
小龙头道:“行,老哥俩去大濠撒夜网喽,网网有鱼虾。”
江上扁舟颠箥起伏,两岸泊着江船,船桅上亮着灯,映得岸边江面,光怪陆离。
子时初,扁舟进入大濠,大濠与长江交汇处,水面宽阔,岸边渔火点点,因大濠穿城而过,河中富含天然鱼虾饵食,一到秋季,江中鱼虾,竞入濠中觅食,故在濠中撒网垂钓者,通宵不绝。
随着扁舟前行,河岸渐渐收束,时不时与相向而行的渔船,几乎擦着船帮而过,双方打声招呼,倒也友善,夜色昏暗,看不清人脸,估计不乏一窝狼的洒下的点子。
大濠两岸有大片的芦苇与水草,在一人多高的芦苇水草丛中,分布着许多河岔港湾,其实,大濠不只是一条河,两岸分布着无数溪流小河,芦苇水草连绵不绝,与长江交融一体,汇成一片广阔湿地,因大濠河岸宽阔,人们便将这片湿地统称谓大濠。
其实,大濠本身就是个谜。
首先,鱼虾多得令人称奇,春夏秋冬,各类水族,交相在濠中繁衍生息;其次,两岸溪涧小河,曲折迂回,令人叹为观止,风景优美,赏心悦目。常有夜钓者,深陷水泽而难以脱困,即便是大白天,若进入芦苇水草深处,也让人发蒙,费老大劲,才能走出芦苇水泽。
好在小龙头对大濠十分着迷,因为着迷,所以,大濠对他来说,就不是谜。
从小,小龙头就在濠里游泳垂钓,摸鱼捉虾,对大濠及其两岸的溪流小河,阔狭深浅,无不烂熟于胸,加之,小龙头的水感奇好,只要一沾上水,无论是大海、长江、还是河湖涧潭,周身便会充满活力,水越大越深,越一望无际,他的活力与能量也就越大。
进入大濠,四望是芦苇与水草,觉得扁舟太小,扁舟中的人更渺小,南不倒坐在乌篷内观望,有些蒙。
她轻声问:“老哥,到濠东桥了吗?”
“快了。”
“怎么还没到?”
“别着急,快了。”
泛白的濠水,映着远近星星点点的渔火,前方影影绰绰出现一抹黑影,南不倒道:“前面是濠东桥吗?”
小龙头道:“是,别作声。”
他将将灯笼吹灭,四周一片漆黑,手中桨儿一扳,船未向濠东桥靠近,反到向相反方向划去,进入小河汊深处的芦苇丛内,船停泊,他嘴中“嘘”了一声,低声道:“别说话,有情况。”
这时,大濠上有三艘扁舟贴着水皮,飞驰而至,也没张挂渔火,故而,来得异常突然,他们正是一窝狼的眼线,每条扁舟上各有两人,一人划桨,一人蹲在船头张望,见小龙头的扁舟,渔火灭了,消失在芦苇水草丛中,不见踪影,便停泊在河汊口,议论纷纷道:
“咦,刚才的渔船,一眨眼,咋就没啦?”
“见鬼,怎么渔火也灭了?干啥吃的?”
“不会是柳三哥吧。”
“反正不是打鱼的。”
有胆大的,道:“进河汊瞧瞧去。”
有胆小的,道:“你不要命啦,柳三哥的镖厉害,黑灯瞎火的,别把命给撂这儿啦。”
又有人道:“他的镖厉害,咱们的弓箭也不是吃素的,干脆,干他一家伙。”
于是,三艘扁舟上的六条汉子,俱各亮起弓箭,站直身子,对着小河汊,一阵猛射,一时利箭怒啸,射得芦苇枝叶噼噼啪啪一通乱响,河汊复归平静,三艘扁舟上的人见没动静,正要离去,突地,有人狂呼:“不好。”
靠近河汊的扁舟,忽地,船头一翘,船身一侧,船上两人,站立不稳,扑嗵扑嗵,栽入河中,这些人均乃金毛水怪黄头毛的属下,皆是水鬼,水下功夫不赖,眨眼间,便从水下冒起,踩着水花,抹着脸上的水,道:“见鬼,平白无故,船咋就翻啦。”
另一人道:“恐怕河中有河丝鬼。”
话音刚落,“咕噜噜”声响,那人沉入河中,只冒出一朵大水花,没了踪影,同船者情急,疾潜入水,伸手去拉弟兄,刚抓着他脚脖子,便觉有股大力,拽着他俩,一个劲往河底坠落,根本无法抗拒,施救者大惊,急忙撒手,在水中头一抬,双掌一按,双腿剪水,管自向河面飞窜,头刚冒出水,另两艘扁舟上的同伙问:“怎么啦,人呢?”
那人道:“快,拉老子一把,若迟一迟,老子也得挂。”
众人忙将他拉上船,问:“怎么啦,你倒是说话呀。”
那人吓得面色洁白,躺在船板上,连连摆手,道:“河中有脏东西,说不得。”
“你看见他老人家啦?”
老人家指的是“河丝鬼”。
“见啦见啦,走吧,快。”
在河上是不能提河丝鬼的,水鬼们都懂这个禁忌,刚才那人犯浑,脱口报了老人家的字号,乃是大忌,恐怕此刻已被河丝鬼拖到水底,吸干了精血。
两艘扁舟,急忙掉桨,匆匆离去,那艘倒扣的扁舟,没人理会,兀自在河上漂浮。
其实,那不是河丝鬼,是小龙头,小龙头让水鬼灌了一肚子水,昏死过去后,将他扔在岸边草丛里,管自返回南不倒船边。
小龙头一身黑色紧身鱼皮水鬼服,从水中冒出来,道:“二奶奶,我先去三哥处看看,你在船上待着,我一会儿就回。”
没等南不倒说话,一个猛子扎入河中,又不见了。
南不倒身处苇荡,不辨东西,只得在船中静候佳音。
还好,隔了盏茶时分,咕龙一声,小龙头的头,又在船边冒了出来,他抓着船帮一扳,便上了船。
南不倒问:“三哥呢?”
小龙头道:“没找着。”
“没搞错地方吧?”
小龙头道:“错不了,三哥住的地方,离濠东桥较近,芦苇荡里有座小茅屋,屋内没人,二黑也不在,也许,有事出去了,也许,他别出苗头不对,转移了,过一会,我再去瞧瞧,别急。”
“我俩一起去。”
小龙头道:“怎么过去?”
“划船过去。”
小龙头道:“不行,目标太大,如今,濠东桥周围全是眼线,刚才,我们的船朝濠东桥相反方向行驶,尚且招来了一窝狼的点子,若径直向濠东桥行驶,就成了活靶子,变成了敌在暗处,我在明处,会平添许多麻烦,这办法不可取。”
南不倒道:“那咋办?”
小龙头道:“你守着船,千万别弄丢,我去找三哥,找着后,我与三哥潜水到你这儿,咱们乘船离开大濠,这儿有条隐秘水道,少有人知,蜿蜒曲折,可通长江,咱们轻轻松松,走得无影无踪,哈哈,这叫我在暗处,敌在明处,让那帮恶鬼,可劲儿折腾去吧,这才好玩呢。”
南不倒望着小龙头,在暗夜里,那脸模糊不清,就像他的心,变幻莫测,令人难以揣摸。
暗叹道:这小子的鬼点子真多,怪不得三哥说,小龙头聪慧通透,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呀。
2018、0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