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虚伪的人,认为只要为了她,即使杀人也能甘之如饴。
杀人之后,他也会痛苦,会彷徨,会憋闷的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纪暖也知道,自己是百里云川的负累。
他是在百里家成长起来的根红苗正的军人,若不是这末日,他可以好好的当他的中校,带领手下的别动组一路高升,然后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正直的活到七八十岁,子孙满堂,荣誉加身,寿终正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人追得如同丧家之犬,身边跟着个和他一点也不般配的自己。
她都为他感到不值。
所以,在两人被追到穷途末路之前,她用最后的力气解开了安全带,推开他的手,然后拉开车门跳了出去
“纪暖”
百里云川惊怒交加的吼了一声,伸手去捞她,但她跳的很决绝,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让他捞到。
他立即踩下刹车。
可是,车子速度太快,冲的太猛,行走的又是沙地,沉重的车辆惯性大,车轮在地上打滑,一下子冲出了原本的公路,直直的掉了下去
但是纪暖并不知道后续。
她那一下摔得够呛,还被一辆摩托车给撞出数米远,眼里最后的景象是她仰面躺在地上,看着头顶澄澈透明的蓝色天空,以及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响
她昏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以后,她躺在一个小帐篷里,四周乌漆麻黑,只有头顶的破洞漏下来一点星光。
她一动,只觉得脑袋和腰腿一阵剧痛。
“呜”
她硬撑着坐起来看了看,发现身上衣服有解开过的痕迹,因为扣子全都错了一个位。
她撩起长短不一的下摆,发现衣服下摆有血,而摸摸身上,伤口已经愈合,但还是很痛。
她跳车的时候被摩托车撞了,当时她听到了骨头碎掉的声音。
掀开帐篷一角往外看,天幕很黑,越发显得星星很亮,她这里一有动静,外面一人就“啊”了一声,赶紧对外压低声音喊道:“喂她醒了快叫世姐来”
有人在暗中应了一声,走远了,喊话那人在门口蹲下,关切的看着她:“你没事儿吧”
纪暖原本还以为自己被阿泽那群摩托党给抓了,但跟她搭话这人的打扮并不是灰衣黑裤,态度也绝非摩托党可比,她有点傻眼,也有点懵,正在发呆时,看到了腕上的保护装置发出了红光。
这人身上有辐射
可是他脸上并没有被辐射者会出现的增生肉瘤。
她蓦地回神,看着眼前的人:“你是谁”
那人耸耸肩膀,笑了一笑:“我是红缨团的成员,你可以叫我阿越”
红缨团
好熟悉的名字。
纪暖正愣怔着,一人就从暗中走过来,借着一旁的火光,纪暖看到了这个人的脸。
这是一个女人,但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这个女人看起来三四十岁的样子,表情知性干练,虽然身上衣服灰不溜秋的,头发也有点乱,可她就是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只要往那儿一站,就让人心里有种“稳了”的感觉。
阿越见到这个女人,立刻恭敬道:“世姐。”
叫世姐的女人点一点头,在纪暖身边蹲下来:“你叫什么名字”
“”纪暖看着她,下意识的摸向腰侧。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透露名字,也不知道这群人对她是什么态度。
腰侧的手枪早被收走,她摸了个空,看到她的小动作,世姐说道:“你没有必要防着我们,反正我们都被辐射,活不久了。”
纪暖这才发现,这几人脸上虽然看起来没问题,从衣服里露出的手腕、脖子之类的地方,却都带着不同程度的肉瘤。
她哑了哑,依旧不能信任他们。
看到她这么戒备,世姐笑了笑,在一旁坐下,说道:“你害怕也是正常的,不过在这里可以放心,这儿是红缨团的地盘,你是我们团长认识的人,因为她说你信得过,所以我们才带你回来的。”
“你们团长是谁”
“柏桑。”
“”纪暖一脸懵逼。
她还是不记得。
见她歪着头犯傻,世姐也不强迫她回忆,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她说你叫纪暖,要是你不想说自己的名字,我们就这么叫你了。纪暖,我想知道,你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怎样”
世姐一挥手,让身边两个人下去,只剩她和纪暖两个人,然后她看向纪暖:“从雷泽团手里把你抢回来的时候,你肋骨断了,腿也受伤,这可都是我亲眼见到的,可是现在,你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了,我对此很感兴趣,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啊,对了,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安世,华夏科学院的副院长。”
纪暖不由得瞪眼。
安世
那不就是安兰的母亲么
可安兰明明说她母亲已经死了啊
见纪暖露出惊讶神色,安世眯着眼问道:“你听过我”
“我”
说着,纪暖不由自主的往后一栽,差点摔倒,安世赶紧拽住她的手,把她扶稳:“你要是觉得辛苦就先躺下吧,一样可以谈话的。”
纪暖摇摇头,问道:“雷泽团是什么”
“哦,就是你和你同伴之前遇到的那伙骑摩托的,那伙人无恶不作,领头人一个叫莫雷一个叫陆泽,都是心狠手黑的家伙,我们也是好不容易才把你从他们手里夺回来的,但是你的同伴”
她猛扑上前,一把拽住了安世的手:“他怎么了他出什么事了”
“公路下面有河,他和车都掉下去了,我们也派人去找过,但是很抱歉”
纪暖听着他的话,只觉得脑海里轰隆一声,心脏像被一把利刃劈开,瞬间疼得无法呼吸。
她离开是为了让他过得更好,不是为了一转头就听到这样的消息。
云川和车子掉进河里了。
他们找不到他。
但她却活着,在这里活的好好的。
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眼泪汹涌而出,她捂着心脏,手指把衣服绞得死紧,明明在大口大口的呼吸,却怎么也驱不散那浓重的窒息感。
“啊我们还会去找的,你别这样,”安世见她不对劲,抚着她的后背安慰,“真的,纪暖,不要哭”
话音刚落,纪暖猛然抬头,一把抓住她的手,力气大得惊人:“他在哪里掉下去的告诉我,我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