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煦是五号晚上才回来的,从他一进门,我就用一种很想八卦但又不好意思先开口问的眼神盯着他看,希望他能善心大发地主动告诉我些什么,可他却只是淡淡瞥了我一眼说:“你难道看不见我吗?失明了?”说完就若无其事地回自己座位上开始把他带回来的衣服都拿了出来,然后干净的就整整齐齐地叠好放进柜子里,脏了的则扔在他专门用来放脏衣服的洗衣筐里。
我刚被他堵了一句十分憋屈,估计他是不肯自觉汇报情况了,只好又自己问道:“喂,你倒是说说啊,怎么就突然跟大神一起去泰山了?”
“去玩啊,假期那么长时间,光待在寝室里有什么意思。”叶煦理所当然地回答。
“不不,我的重点不是要问你为什么出去玩,而是想问你为什么会跟林大神一起出去玩?”我特意在‘林大神’那三个字上加强了重音。
叶煦回头看看我,又看了眼现在何安那儿空着的位置说:“安哥去哪儿了?”
“他们今天高中同学有个聚会,下午出去了还没回来。”
“怪不得。”叶煦整理好了衣服又站起来开始弄他的床单,只不过是几天没睡而已他都嫌落灰,肯定是要换个新的上去。“安哥还是快点回来吧,不然你一个人独守空闺寂寞难耐就容易胡思乱想还操多余的心,可怕。”
“……诶我说你有点儿良心行么,我这还不是出于对室友的关心吗!”我气结,心说我虽然可能是有些八卦,但主要原因还是担心他被人伤感情啊,怎么就一点感动都捞不到反而还被嘲讽呢……
叶煦晃了晃头爬上了床,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道:“易生,我知道你关心什么,可我现在真没什么好说的。去泰山单纯就是为了玩而已,他邀请了我就去,这不挺正常么?你当初和安哥要是邀请我一起去杭州的话没准儿我也跟着去呢。”
“你就睁着眼睛说瞎话吧,我才不信随便谁找你出去你都会跟着去。”我没好气地瞪他道。
“你到底会不会听话啊,”叶煦的眼神充满了鄙视,“我是说如果安哥和你让我去我可能会去,我有说是随便谁找都去了吗?说真的易生,我觉得你的智商在不学术的时候老像是喂了狗一样。”
“你特么……”我忍了忍没骂出来,做了一个深呼吸之后才又开口说话:“好好,就算我刚才智商不在线问的问题特别蠢,但是之前问你的总不蠢吧,你还没回答我呢。”
叶煦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么,每次看着你的时候我都会想起小学学的一篇课文,你特别像里面那个主角。”
根据我的记忆,小学时候学的课文里面都是充满正能量的,至少主角各个都是可以拿出来当典型对小朋友们进行思想教育的光明角色,三观又正又有出息,所以听见叶煦突然这么评价我我心里还瞬间暗喜了一下。莫非他终于良心发现,看出来我才是传说中的“中国好室友”了?哎呦呵,这可不敢当、不敢当啊。
我就这么在心里沾沾自喜的,然而表情还是装出一副一本正经地样子充满好奇地问他:“你说的是哪篇课文啊?什么主角?”
叶煦的眼睛里面含着淡淡的嘲笑:“就是《倔强的小乌龟》里面的那只小乌龟,特别执着、执着到有点傻的一只爬行动物。”
“……”
我不知道上海和天津用的是不是同一套教材,但是就这篇课文,我们当年也是学过的,而且我对它的印象还十分深刻……
因为当时刚学完之后班上就流行起了一股互相喊别人是“小乌龟”的潮流,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那会儿因为脾气太软不敢反击,所以班上无论男生女生都喜欢这么来叫我,什么“易生小乌龟”、“倔强的易生”、“易生的小倔强”之类的叫啥的都有,还叫得特别凶。
刚好那时候儿童节快到了,班里要排节目,好死不死地非定下来要演“龟兔赛跑”,也不知道老师脑子里是不是进了水,反正到最后在“民意”的支持下我就被推选成为扮演小乌龟的那个人了。
这事现在想想吧就觉得幼稚到了极点,但当时我还真是挺委屈的,毕竟谁都知道“缩头乌龟”是句骂人的话,尤其是男生很在乎这个,我就觉得自己的人格都受到了侮辱特别难过。
但谁让我从小就怂,虽然心里不情愿到了极点可我嘴上也没说出半句反对的意见来。
而在那次的演出过后叫我“小乌龟”的人就更多了,从我们班都扩散到了其他班,经常走在路上突然对面过来一个我连认都不认识的人张口就冲我喊一声:“乌龟易生!”卧槽简直心塞地想死……
后来直到有一次我跟蒋哲良一起回家的时候,有几个作死的小屁孩儿非要上来挑事,喊一次还不够,就跟在我们后头一遍一遍地重复,结果最后我是用尽全力都没能把蒋哲良拉住,眼睁睁地看着他把那几个人都揍了个鼻青脸肿,从那以后看见我俩都绕着走。
要不是因为蒋哲良他爸在我们当地还算说得上话的,跟学校打了招呼,那蒋哲良那次肯定至少是要被记一个过的。
可能也就是因为这件事还有后来的一些类似的事,我总觉得欠着他,所以对他也一直能迁就就迁就,没想到后来我俩却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一回忆起过去的事情思维就容易跑偏,当我收回神来时就看到叶煦正奇怪地盯着我看。
“你不是吧易生,这么半天你是在用自己的脑电波搜索海马区看有没有关于这篇课文的印象吗?这速度……啧啧,”叶煦惋惜地对我摇了摇头,“中木.马了吧,估计这个程度杀毒已经没用了,卡巴斯基都顶不了,你还是直接换个硬盘得了。”
“你不要岔开话题。”我决定不去理会他的激将法,还是要问自己真正想问的:“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跟大神现在究竟是怎么个情况啊?你俩对对方到底是有意思还是没意思?要发展还是不发展?当朋友还是当预备恋人?我天天看着你们各种不按常理出牌都快要疯了好么……”
“那你疯一个给我看看啊。”叶煦压根不吃我这套,不过他也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静静看了我一会儿后又说:“不过,为了防止你自己疯了还老要来烦我,我就告诉你一些也行。”
“那你快说!快说!”我一下子精神起来,特别认真地看着他。
叶煦的表情看起来都想买口棺材把我给填进去了,好在他没这么做,只是在沉默了半晌后才说道:“我们俩现在的情况就是,没有情况。”
“……我靠,你逗我玩儿呢吧?!酝酿半天就这一句说了跟没说一样的话?!”我也是要炸了。
叶煦微扯了下嘴角,盯着我道:“你应该知道久哥之前有个喜欢的对象吧?”
“唔……知道是知道……”我顿了顿说。
“那你应该也看得出他那人是个挺长情的类型吧?”叶煦又问。
我从他的表情中看不出伤感的样子,有些摸不准他的想法,只好如实地说:“看得出来,他应该挺执着的。”
叶煦点点头,冲我摊了下手道:“那不就结了。”
“结什么了?诶你能不要跟我打哑谜么?!”我真心觉得这不是我智商的问题,一定是叶煦表述方法的问题!
叶煦眼神淡淡地看着我,片刻后说道:“易生,我跟你不一样。”
我有点懵。这句话之前何安跟我说过一次,现在叶煦又亲口对我说了一次,我知道我们俩在性格上的确是差异挺大,然而他们这么说出来的时候感觉就好像我俩连物种都不一样似的……什么鬼……
“其实我挺佩服你的,在追安哥这件事上。”叶煦这时又继续说了下去,“以你的智商之前显然没看出来安哥早对你有意思了,但你却能在以为没有任何回应也不可能有任何回应的情况下还坚持了那么久,真挺厉害的。可是,我没有你这样的耐心,也没你这么好的脾气,如果换成是我的话估计早在大一上的时候就对安哥挥剑斩情丝了。”
“每个人的方式不同,但是这跟你对久哥……”
“同样的道理,我连去争取一个心里没有别人的人的毅力都没有,又怎么可能会耐下性子去等一个心里有别人并且暂时还不愿意放下的人呢。”
叶煦此时的目光显得尤为清澈,那里面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仿佛就只是在陈述一个与他关系不大的事实。
我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因为发现我跟叶煦在处理事情的方法和思路上果然不一样,我既劝不了他,也想不出更适合他性格的解决方法。
“总而言之,我是不可能一直等着久哥放下心里的那个人来喜欢上我,更不可能在他心里还有其他人的时候跟他有什么发展。所以现在就正常当朋友也没什么不好,如果我刻意回避的话不反而显得心虚么。”
“你要是这么想的话我倒是可以理解,只是你就不担心你这边要是表现得太无所谓了,久哥那边放下旧爱的过程也可能减慢吗?”
“易生我真是没心思说你,”叶煦鄙视地瞪着我,“你就是担心得太多了。让我告诉你啊,一个人喜欢上你的速度和你对他的态度根本没什么必然联系。喜欢就是喜欢,你给他冷屁股他都要拿热脸往上贴,但要是不喜欢,你就算把自己热脸贴上去人家都未必愿意拿冷屁股接待一下。”
热脸……冷屁股……我把这两个词和林久桥联系在一起想了一下,就忽然觉得不忍直视……
“那、那你现在就是在用自己的冷屁股等着大神的热脸了呗……?”我好羞涩地问了一句。
“噗——”叶煦伸手直接把他床上的一个靠枕朝我扔了过来,被我一下子就接住了。
“干嘛呀,不就说了句实话么,这就急着杀人灭口?”我嘚瑟地站了起来甩着他的靠枕问。
“把东西还给我,你滚。”叶煦气沉丹田地说。
然而看他急眼我就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又嘚瑟了好几圈看着他都准备下床来抢了我才又轻轻给他扔了回去。
“不跟你废话了,我要打游戏。”我说着就回到自己座位上去看电脑了。
不过说实话,跟叶煦说了这么多之后我已经不像之前那么操心他和林久桥的事了。只要叶煦自己主意拿得定,那我估计以他的手段,想收了林大神的心也就是不出半年的事,我只需要自备瓜子饮料爆米花和何安一起暗搓搓地看热闹就好。
这么一想,我忽然就觉得以后的日子似乎会很有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