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文静不急不缓的讲着,我听着有点昏昏欲睡,她讲的所有好像我之前都知道经历过的,只是在讲之前我并不知道我会知道这些,在她讲的过程中,我拼命的在翻箱倒柜寻找东西,她讲完了,我也找到了。这种感觉就像是看一本看过但已经遗忘内容的书。
我现在开始明白,我的记忆不是丢失了,而是被什么东西隐藏起来了,隐藏在哪里,我并不知道,要隐藏多久,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刻意去寻找它,它只会藏得更深。而万物都有它的规律,和它保持一定的时间和距离,它就会失去耐心,自然就会不耐烦的跳出来。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是老张,他说:“文静,周总来了。”
文静说:“他来干什么?”
老张把一个手提袋放在桌上,说;“周总说,秋月不喜欢穿别人的衣服,所以他把衣服拿来的。”
文静和我对视了一眼,“他人呢?”
“在楼下等着呢,他说,若秋月醒了,就把她接回家。”
文静愤愤的说,“接她回家?他以为他是谁?老公还是男朋友还是情圣啊……”
老张马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姑奶奶,人家就在楼下呢,你能不能小声点?”
“秋月,你在这里再睡会,我下去把他赶走。”文静说着就下了床,我刚想把她叫住,人就已经到了门口,把门轻轻带上了。
躺在床上,我又怎么能睡得着呢?她刚才讲的故事,一幕幕的在眼前飘过。
从门缝里隐约传来楼下争吵的声音,文静会伤害河童佐罗吗?还是河童佐罗会伤害文静?言语是把刀,伤起人来有时片甲不留。我着实不想看到这样的场景。
下了床猫到门边,悄悄的打开门,争吵的声音一下子清晰起来。
“你现在看看她,整个人都像是蒙着一层灰尘一样,你还要这么不管不顾的靠近他,你到底是可怜她?还是想伤她伤得更重?”文静的言语虽然压得很低,但字字清晰。
“文静,你知道我不会伤害秋月,更不会可怜她,我只是想好好的保护她,我不想让她在这样漂泊。”河童佐罗的声音沉重而有力。
“保护她,说得轻巧,你凭什么保护她?”
“文静我已经说过了,两年前我就已经离婚了,亦婷这次回来,是把最后的未了事情全部解决。你要相信我,我能够给她一个家,一个很幸福的家。”
“给她一个家?你当我是瞎子啊,你手上的那个结婚戒指,在我去欧洲旅行之前还戴着,你做给谁看,是你那有钱老婆甩了你,碰到了秋月回来,你才旧情复燃的吧。”
“不管是谁甩谁,两年前我就已经离婚了,这是事实。还有戴着结婚戒指的事情,也是事实,我只是不想被一些莫名其妙的女人当成目标纠缠,这些亦婷也是知道的。”
“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亦婷亦婷,别再我面前叫得这么亲切,你离开了这个有钱有权的老婆,你一文不值,是只被踩在脚底下的蚂蚁。谢秋月是什么?她已经把最好的年华给你了,现在她什么都给不了你了,你再也从她身上得不到你想要的任何东西,你何苦惺惺作态当个痴情汉,你不要忘了,十年前,她刚去日本,你这边就结婚生儿子,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别在这里惺惺作态,把我当个傻子。”文静有点,你能不能让我们自己解决?”河童佐罗低声说道。
“自己解决?你难道还有什么权利提这个的要求吗?你当我三岁小孩啊?真是可笑,难道你要去和一个失忆的人去谈那些共同有过的美好回忆吗?”
沉默了几秒后河童佐罗说:“你怎么知道她失忆了?”
文静冷笑了几声,说:“一个喝醉酒的人会叫另外一个人的名字,可是醒了后还问我她叫的那个人是谁,没有比这跟滑稽的事情了。既然她都已经不记得你了,所以也请你离她远一点,若是你对她真的有一丝怀念之情,你就应该让她有新的生活,祝福她过得比你好。”
楼下一阵沉寂,许久,河童佐罗低声说:“我还是回车上去等她吧。”
“你不用等她,她今天不会出来的。”文静断然拒绝。
“那我等到她出来为止。”河童佐罗声音低得我几乎听不见。
一声清脆的关门声后,我连忙跑去窗口,看着他缓慢的穿过风雨,站在车前茫然的望着房子的每个窗口,那个样子像个失了魂的鬼魅。
我的心被剐一样疼痛,既然已经听到了事实,为什么还要这样?疼痛让我缩成了一团无法呼吸。
我飞快的换好衣服,推开门,来到楼下,文静和老张在客厅里低声的争吵着什么,看到我下来他们瞬间停止了,文静说:“不是头痛吗?怎么不睡觉啊,跑下来干嘛?”
我不好意思的说:“认床,睡不着。”
她拉着我的手,说:“睡不着,来,我们聊会天。”
我拂去他的手臂:“对不起,文静,我想我还是回去了,还有好多未完成的工作。”
“我不是和你说过的,女人不要把工作看得那么重。”
我抱紧了文静,“谢谢你文静,对我这么好,但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
“周承在外面的,不要出去。”文静厉声说道。
“就像你说过的,我现在什么也给不了他。”我低声在文静耳畔说。
松开怀抱,打开大门,我看到河童佐罗猛地从车上跳了下来,我向他走去,文静在后面咒骂,“谢秋月,你就是个傻瓜,你就是个笨蛋……”
坐在车里,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微笑着看着我,只是眼里水光流动,眉宇间有和我一样蚀骨的疼痛。到底是什么在折磨着我们?
“我们回家。”他笑着和我说。
“好,回家。”我笑着回答他。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却并没有发动车子,突然转过身,张开臂膀一下子抱紧了我,他滚烫的嘴唇一下子迅速找到我滚烫的嘴唇,占有的欲望狂风暴雨一般席卷过来,而我也同样如此强烈的想要占有他,仿佛只有如此的占领和揉碎才可以消减彼此的疼痛。车外的风雨撼动着车身轻微的晃动,而我们彼此无尽的索取,只会让车子晃动得更厉害,就像暴风雨的海面孤独的小舟,我们只能如此拥有对方。
他轻轻的把贴在我脸上的一缕头发拂去,柔声的说:“还是头痛对吗?回家睡一觉就会好的。”我点点头。
他说,“无论什么事情,都只要睡一觉都会好的。”我点点头。
一路上,他像孩子一般的不停的朝我微笑,也一直拽着我的手,就像孩子拽着氢气球。
回到家,头痛让整个的人都倾斜到了一边,我跌跌撞撞的爬上了床,他坐在床沿看着我,他说;“等你睡着了我就走。”我嗯了一声。
他钻进蚊帐,我枕在他的臂弯并排躺着。
“等下醒了,要吃点什么吗?”
“鸡蛋番茄面。”
他的手指轻轻划过我嘴唇,我重重的咬了一口,他并没有缩回去。
“好,等下我帮你做好了再走。”
“不用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呢。我要吃滚烫的。”
“那我帮你什么都准备好,等下醒来一定会很饿的。”
我点点头,四周的空气涌动,全都是他的味道,让我的心如此的安宁。
一觉醒来,枕边已经空无一人,头痛消退了,而外面的风雨却没有消减。只是全身的骨骼像散了架一样,需要重新紧一紧。肚子饿了,翻个身更感觉前胸贴后背了,没办法必须下楼寻食去。
来到厨房,我不由得会心的笑了,菜笼下面,一碗去皮切成小丁的番茄,一碗炒好的木屑蛋,篓子里有焯过水的面条,水壶里也重烧了热水。真的是什么都准备好了。
我把热水倒进锅里,放进番茄和鸡蛋,在等待的过程中,开始擦拭厨房的边边角角,虽然我不怎么做饭,可是灰尘和污渍还是照样存在。
吃完面条,又开始打扫卫生间,马赛克的地面虽然一直喜欢,可是它却是藏污纳垢的地方,蹲在地上一点一点的用力刷,看到污水的流出,心中莫名的兴奋。喜欢这种什么都不想就可以看到成果的劳动。
做完这些坐在门口看风雨交加的外面,仿佛世界末日一样不知何时停止,已经懈怠两次的跑步时光,看来还要懈怠三次,不运动的身体开始像偷惯懒一样毫无生机。
正做着舒张运动,河童佐罗回来了,看到我的样子,笑着说:“真好,又满血复活了。”
我朝他笑了笑说:“台风什么时候走?”
“哦,说是晚上吧。”
“不出去透透气,感觉骨头都要生锈了。”
“那等下,我们去俱乐部吧。”
我摇摇头,我知道他不喜欢杨辉,我也不想给人有暧昧想象的空间。
“这可不像你蟹老大的作风,你今天不运动出点汗,晚上肯定会纠结到睡不着觉的。”他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着我笑。
我没理他开始蛙跳。
“金秀今天打了几个电话给我,要我一定带你去吃晚饭,她给你煲了鸡汤,你不去没人吃得到。”
说到金秀,我停了下来,不由的叹了口气。
“要不你陪我去运动一下,你知道我也是上次和你去了一趟,我的骨头也生锈了,回来呢,我们去金秀家吃晚饭,你也知道胖子也不是什么坏人,事情没你想象的那么糟,总是有解决的方法,等过段时间他新鲜劲过了,我们一起收拾他。”
“都是臭男人。”我低声骂了一句。
他装作没听到,继续说:“要不今天算你陪我,下次我陪你跑步好不好啊,你知道我最讨厌跑步了。”
“我喜欢一个人跑。”说完,我又继续我的蛙跳。
“要不你可以把我们家大黄或二黄带着,顺便也遛一下它们,一人一狗是可以的,一人俩狗就不可以了,那就是它们遛你了。”说完自顾自的呵呵笑了起来。
我白了一眼,没理他。
他无趣的从冰箱里拿出两个苹果削好了皮,坐在门槛上,边咬边看着我,被他这么直直的看着,我心里直发毛,脚下没踩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大笑着也我一样坐到了地上,把苹果塞到我手中,咬着清脆的苹果一起看着门外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