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心正起身准备离开去找礼部的官员,忽而听顾嘉意真心说道:“世子对顾家的大恩,我铭记在心,无以为报!”
他回头笑着说:“咱们几人之间的恩情,倒是有些说法,你们且先听欢意跟你说道说道。”
顾欢意便兴奋的把当年昌州外结缘的事告诉给哥哥。
顾嘉意十分吃惊,他记得当时救的那少年,功夫极好,若不是追兵太多,又带着两个完全不会武的小公子,他绝对不会陷入困境。
但他记得那个少年的功夫是江湖路数,所以根本没想到会是李从心。
众人在格桑岭休整了两日,程止便带着边军先锋部队赶到了。
北夷因是游牧民族,边境并不设防,只在重要城池驻有军队。程止这一路过来,如入无人之境。
他见李从心、顾欢意都安然无恙,大松了一口气,待他再看到自己徒儿顾嘉意死而复生,纵然是铮铮男儿,也激动的红了眼睛。
他拍打着顾嘉意的肩膀,说:“好、好,还活着就好!将军泉下有知,也能含笑九泉了!”
顾嘉意羞愧不已,他在寻死之际想过,自己有什么脸去面对父亲?
“师父!是我无用,救不了大家,还深陷敌营数年不得脱身。”
程止摇手道:“过去的事就不要说了,那种事情也非一人之力可以挽回的。你只要还活着,一切都有希望!”
与接引的大军汇合后,众人不做停留,立刻开拔回朝。
九龙山行宫内,瑄帝在贞妃的屋里逗弄着才几个月大的幼子。
小皇子两眼乌黑,四肢有力,盯着皇上手中的彩球用力的扑腾着。
瑄帝看到儿子健康活泼,露出欣慰的笑。
九月的秋日,午阳煦暖,贞妃见孩子打了个呵欠,便让乳母把孩子抱下去午睡,又对瑄帝说:“陛下,秋日困倦,您要不就在臣妾这里午歇吧。”
瑄帝刚刚躺下,却听宫人来报,说金阁老有急事求见。
在瑄帝避暑的这段日子,由金阁老总理朝务,一般事情都可组织内阁直接裁定,鲜少有派人来行宫找雍帝议事的时候,可见是出了大事。
瑄帝想到正在出使北夷的李从心,顿时心生担忧,从床上翻身而起,便往前殿去。
金阁老在前殿中肃立着等瑄帝前来,瑄帝跨入大殿便问:“可是北夷出了事?”
金阁老拱手道:“皇上英明,北夷传来两份急报,请皇上过目。”
瑄帝亲自接过两份急报,率先打开印有三枚火漆金印的军报。
三枚火漆金印乃军报中最紧急机密的等级。
这封急报乃程止所呈,信中说,三阳关收到使团的求救信号,他已率领三万大军出关营救。
瑄帝气得将军报掷在桌上,喝道:“北夷这是在宣战!”
金阁老说道:“请皇上先看完明王世子所送来的密信!”
瑄帝又打开第二封密函。
密函上烫着一枚正红色的雄狮火漆印,这是宗室身份的象征。
瑄帝看着看着火气降了下来,露出几分讶异的神情。
他看完一遍,又看一遍,最后才问金阁老:“此事你怎么看?”
李从心在信中写到,在抵达北夷王城后,他与师叔风息真人取得联系。风息真人告知他,顾家军少帅尚存活在世,就在北夷人手中,两人决定联手解救。
李从心强调,解救顾嘉意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利用北夷囚禁顾嘉意之事对北夷起兵,第三步则是助柔然人复国,长期挟制北夷人。
金阁老说:“顾少帅乃我朝守将,有幸从大难中逃生,却无故被囚。世子发现此事,自当营救,这一点臣认为世子做的很对。但顾少帅如何逃生、如何被俘,这两年又经历了什么,都要一一查清。可若是严查,必要费些功夫,这样一来,就会错过对北夷的最佳出兵时机,二来,参与营救的柔然友军也会面临被北夷人清缴的危险。所以依臣之见,应当以顾少将被囚禁的契机,一鼓作气,激励边关将士为两年前的惨事雪恨,同时助柔然人复国,彻底解决北境战乱之忧。”
瑄帝考虑了一会儿,说:“你和明王世子的计策的确能够一举解决北夷的威胁,但是,这其中也有世子的私心,金阁老不会看不出来吧?”
金阁老笑了笑,说:“明王世子与顾家小姐已然定亲,解救顾少帅,并想保他安然归国,自然是有私心的,但这与国家大事并不相悖。若是真把顾少帅定个什么战败的大罪,太伤士气和朝廷的体面,反倒与当下局势不合。而且他是义勇侯的独子,皇上对林家尚且网开一面,对顾家,也当仁慈为怀啊。”
瑄帝想起自己痛失太子又喜出望外再得幼子时的心情,点头道:“朝廷不能愧对顾家,这点血脉自然是要看护的。待他归来,由兵部调查不太体面,就让靖王世子暗中查一查,只要他没有通敌,没有谋逆之嫌,也没有牵涉到谋害先太子的事中,那便无事,但若他牵涉到这三罪之一,就另当别论了。”
金阁老颔首道:“是,老臣遵旨。”
瑄帝又说:“从心这孩子太大胆了,人尚在北夷境内,就强行救人,万一伤了自己怎么办?速速派人去问,程止把人救出来了没有?”
北境边陲,李从心率领众人有惊无险的回到了凉州。
回到凉州,将军府已不是顾家的官邸,路过大门时,顾嘉意只觉得钻心的痛。
他提出要去义勇祠祭拜父亲和同袍,顾欢意怕他受刺激原本不同意,但顾嘉意执意要去,拦也拦不住。
虽已时过境迁,但当顾嘉意跪在灵位前,再次如坠地狱,灾难发生时的景象从他眼前飞过,各种繁复的情绪涌上心头,加之突发的寒冰散折磨,不断摧毁着他的意志。
程止和郑青赶紧把顾嘉意抬回顾家小院,将他捆在了床上。
顾欢意哭着被众人从屋里赶出来,不要她看顾嘉意发病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