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怎么做。”花浮影垂下眼帘,没有丝毫幸灾乐祸,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热辣甘洌的酒酿。
夜薇香缓缓睁开了双眼,墨瞳莫测深幽,晦暗难辨,粉嫩的唇,牵着浅浅的弧度,“既然请柬都送上门来了,我们又有何推拒之理?”
花浮影大笑起来,琥珀色的眸瞧向夜薇香,已恢复了之前电力十足的光亮,“不到黄河心不死,果然这才是你执拗的性.子!”
夜薇香皱了皱小鼻子,微嗔,“焉不知又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呢?”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到这,突然才发现少了什么似的。
于是两人相继看向那个竟然安静下来的源头——白夜未央。
结果,才发现这个大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喝了酒,竟然脸红的跟焖熟的螃蟹似的,整个身子早就陷在软绵绵的椅子里,双眼紧闭,俨然已是睡着了。
夜薇香叹了口气,只好试着从未央的怀里起身。
可谁知这家伙就算是睡着了,力气还是大的吓人,奈何她根本无法挣脱。
引得一旁看好戏似的花浮影,又是好一阵的窃笑,“别人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依师兄之见,你怕不是风流死,是被这力大无穷的牡丹花给勒死的!”
“二师兄!”夜薇香爆出一声怒喝。
花浮影哈哈一笑,朝她扔了一坛子酒过去,“来,今夜不醉不归!”
夜薇香一手将酒捞过,一手撕了封泥,娇笑,“不醉不归!”
酒过三巡,两人终于倒下。
夜薇香的小脸喝的红扑扑的,像个粉团似的可人。
花浮影指着夜薇香的小脸笑的有点白痴,“猴,猴屁.股!”
夜薇香嘿嘿一笑,将束缚着自己的白夜未央一把推到了桌子底下,噌的站了起来,像见了鬼似的,指着花浮影惊叫,“格老子滴!古代居然有红灯!还是会说话的红灯!”
花浮影见她的神情是极少见的震惊之色,便不由的也左顾右盼,“什么东西,在哪呢,哪呢?!”
“哟,还会动呢!是不是装神弄鬼啊,看来老子得验验真伪了!”夜薇香愤怒了,鼓着一张酡红的脸蛋,操起桌子上的一个酒坛子,就朝花浮影扔了过去。
恰时,花浮影又刚好把头扭了回来,好死不死的就与这酒坛子来了个脸碰脸,其结果,却是……
砰的一声,酒坛子击在花浮影毫无防备的俊脸上。
酒坛碎片四溅,花浮影血花四溅……
一旁的某凶手看到如此惨烈的场面,还拍手叫好,摇头晃脑的嬉笑,“居然是真的,真的红灯诶!太好了,我又穿回现代了!”
被痛感刺醒的花浮影嘶了一声,一手一摸发烫的脑门,一手一摸热乎乎的鼻子,结果收回手,看到的是满手的鲜血……
他起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脸色铁青,一拍桌子,起身大骂,“你这个臭丫头,居然敢毁了本皇的脸!”
听到这怒火冲天的控诉声,夜薇香吃力的扭着似乎对她来说十分沉重脑袋,左看看右瞧瞧,氤氲出一层雾气的大眼睛,疑惑的眨了眨,“咦?我怎么听到臭狗二师兄的叫声?”
花浮影一听,一张沾满了血水的俊脸立即黑的像锅底,歇斯底里的辩驳,“本皇是狼,不是狗!”
想他堂堂一界英俊潇洒的魔皇,举世无双霸气十足的烈狱狼,竟然被人指着鼻子说是条狗,还是臭的!
终于从多重幻影中,确切了目标的夜薇香,无辜的眨巴了一下眼睛,冲着花浮影就是咧嘴一笑,“就是狗啊!全身上下无一处不是狗哦!”
花浮影险些没忍住喉咙里涌出的一股腥甜。
他那个郁闷啊,明明他是想把这个死丫头灌醉,再套点话,可结果呢,他都还没来得及去套出她嘴里的情报,就已经被她毁了容!
这让他那个气啊,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还要忍受这死丫头的人身攻击!
于是乎,越想越生气的魔皇大人,发出了原始的报复行为!
“死丫头,还我脸来!”只见他一脸杀气腾腾,酒气荡然无存,衣袍被杀气鼓动的猎猎飞舞,整个人,就像蓄势待发的猛兽!
然后,他威武霸气的朝着夜薇香纵身一跃,一扑。
就和夜薇香扭打到了一块儿……
于是,整个晚上,浮花宫的每个角落,都充斥着这些个令人遐思的语句。
“死丫头,你你你,你怎么可以打那里!”
“唔……猴子偷桃,嘻嘻……果真屡试不爽!”
“放,放手!再不放你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诶诶诶!!好大桃子啊,难道是蟠桃吗?!”
“你!!”
“嘿嘿嘿,不知咬一口,会不会延年益寿哩……。”
“……。”
喧闹的一夜终是结束了,迎来的,是清新的晨曦。
同时,也迎来了一个头疼的早晨。
饭桌上,头绑纱布脸贴膏药的花浮影散发着强烈的怨气,眼睛更是像个死不瞑目的恶鬼一样,幽怨凄凄的望着正在胡吃海喝的某女。
某女抬起头,一脸嫌弃的望向花浮影,鼓着塞满饭菜的腮帮子,含糊不清的说道:
“师兄,不是师妹想说你,明知今儿是要去北海的,你说你也不知道收敛点,找人打架也不知道挑个时间的,如今被打成这副德行,就不怕去了北海,会被六界那些个前去喝喜酒的人笑话了去!”
花浮影嘴角略略抽搐,正想张口反驳,可惜被某女粉拳揍肿了的嘴唇哪怕动一下,都疼得很……
所以,他只能心里欲哭无泪,面上十分受教的点了点头。
可惜,某女并未因为他‘知错’的良好态度而打动,小嘴一直仍旧喋喋不休,“你不嫌给魔界丢人,可是会让我这个师妹很没面子的好吧!”
啪的一声,花浮影手中的象牙筷子,终于应声而断。
这时,穿了一身新衣的白夜未央走了进来,不过,他皱成一团的脸,彰显了他并不高兴的情绪。
他可怜巴巴的瞅着夜薇香,扯着自己身上的衣裙,“老婆……未央可不可以不要穿这个……。”
夜薇香满目惊艳的打量起走来的未央,嚯的一声站了起来,手中的鸡腿随意的往后一抛,抚掌称奇道:“美,太美了!想来世间怕是再也没有任何人能有我们未央妩媚动人了!”
坐在夜薇香桌对面的花浮影,一脸无语的扔掉了差点砸在自己千疮百孔的脸上的某鸡腿,接了话,“当然,也包括今天要嫁给楚萧潇的新娘,是也不是?”
夜薇香想也不想的点了点头,“自然自然……。”
花浮影捂着吃痛的额头,一脸怜悯的看向了白夜未央。
作为被评头论足,得注目礼的当事人白夜未央,却撅起了涂了脂的小嘴,拔起了头上的钗环,“未央是男子汉,不是女人不是女人!”
夜薇香连忙一把拽住未央的手,一边谄媚的安慰道:“别啊!这可是今年时下男子们最流行的装扮了,跟女人不女人的一点关系也没有的!”
未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对上夜薇香‘真诚’的目光,“真的么?”
夜薇香忙点头,“真,比珍珠还真!”
“可是……,”未央扯了扯身上明显是女人穿的紫纱裙,有些犹豫。
夜薇香见他如此,多日相处下,又深知这家伙根本已经没有百年前那么愚笨好欺。
她不由眼珠子一转,扯着自己身上一套玄黑的男子衣袍,转了一圈,
“你瞧瞧,我穿的可不是像极了男子穿的衣裳么?”
未央眼睛一亮,再看夜薇香头顶戴着的束发玉冠,更加奇怪了,“老婆大人的装束的确像极了男子……。”
哪知,夜薇香却突然小脸一红,忸怩的推了未央一把,羞涩的垂了头,玉足轻跺,“矮油~~讨厌啦,难道这还看不出来,人家是同你穿的是情侣对装么!”
饶是未央如何蠢笨,可连老婆都知道的他,自是明白这情侣是何意思,也算是他父王的教导有方。
故而,他一扫之前的不悦,兴高采烈的捧起了夜薇香垂下的小脸,吧唧就在夜薇香的脸上亲了一口,“情侣对装,未央最喜欢了!!”
得逞的夜薇香笑的像只小狐狸,“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一旁的花浮影一脸黑线,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望向未央的眼神已从怜悯,变成了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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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玑门,默兰轩。
青玉色的建筑,五彩斑斓的花卉,构成了一道别具一格的风景线。
环绕建筑一圈的兰花兰草,迎风向阳而开,朵朵绽放着最美的生命,散发着最醉人的香气。
花朵摇曳,落了一地的花瓣。
花瓣随风,扬了一空的绚烂。
这般画面,却只成了躺在花丛中的男子的陪衬背景。
男子清隽的面孔像是整块寒冰刀刻斧凿出来的,出来的线条轮廓虽极冷,却又揉杂着丝丝入扣的清雅秀致在里面。
很复杂,偏又有种难以言喻的和谐,完美。
风和日丽,阳光普照在男子这张脸上,竟丝毫没有消融的迹象。
甚至男子倾泻了一地的淡青华发,也像被寒冰浸过一般,只是瞧着,都有股子无法消融的高冷。
忽而,一声猎鹰啼叫裂空而来,婪才悠悠然睁开了一双青睫,露出掩藏在内的,冰魄一般的瞳孔。
他扬起了左手,冰肌玉骨般的手指在阳光下,像透明的薄冰。
届时,一只破空而来的黑鹰落于他的手背之上,那尖利的鹰爪,看起来随时都会将他的手背割破一般。
他却丝毫不以为意的伸了右手,轻巧熟稔的取下了鹰爪上绑缚的一枚小竹筒。
也不等婪作何反应表示,被取下竹筒后,这鹰极乖的自行扑着翅膀离去了。
这时的婪,已经竹筒中的东西倒出。
俨然,是一张有些许泛黄的小纸卷。
他将纸卷展开,轻描淡写的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情不自禁的弯了嘴角,“三十一师弟楚萧潇么……。”
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本以为会是极清新的笑,却透着无尽的邪气,“与蛇族联姻,也不通知我这个大师兄一声,真是越来越大胆了。”
话落,纸片化为一撮齑粉,从他的指尖滑落。
但,他的手仍旧没有放下,而是对着挂在天上的那轮艳阳虚张着,“本座作为师兄,既然知晓了,岂有不去恭贺之理?”
话到此处,他虚张的手指骤然一握,以他所处的视觉角度来看,那轮太阳像真的被他捏碎在了手心一般。
最是诡异的是,那天上的骄阳仿佛真的感应到了什么,竟‘吓得’连忙躲进了云层里去了。
婪低低的笑了,像极了地狱的魔鬼,“想必,小乖乖也定会同本座想的一样呢,不是?”
笑音未落,他已经消失在了原地,只遗下一空的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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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常言道龙凤成双,其实不然。
撇开神族最是讲究血统纯正的不论,实则龙凤两族倘若真的结下姻亲,只怕就如那水火一般,非但不能绵延子嗣,就连生命或修为,都无法保证。
所以,这两族至今未曾联姻的原因,这一因素,是占了非常重要的点上。
而这两族走到如今这般你死我活的地步,可以说,皆是天意。
青龙神族虽一向子嗣艰难,可一旦存活下来的龙子龙孙,必定皆非泛泛之辈。
除了今日的新郎官,一向被龙族视为污点的龙子,楚萧潇。
诚然,若不是这位龙子所联姻的对象是碧蛇族族长的女儿容乔,只怕不光是六界了,甚至连水族都不会有一人前来道贺。
托了这位容乔小姐的福,水族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基本上都来了。
毕竟,在水族谁都知道,蛇族是水族第一世家。
这个面子,谁也不敢不给。
而且呢,这个碧蛇族还是个亦正亦邪的种族,它们也属于妖类,故而,今日妖界也有不少与蛇族关系好的人物,也是纷纷前来凑一凑这个热闹。
虽然这个世界划分出了神、妖、魔、人、鬼、仙,六个界类,但只要种族相近或相同,亦或是两厢愿意,根本就不会分什么神妖誓不两立之类的。
只要有利益可图,只要有同仇敌忾的想法,这些个妖魔鬼怪是可以随意的缔结姻亲的。
北海,虽不比东海是整个龙族的枢纽辖地,但也在四海中,占据第二位的要领位置。
自从水神共工的神秘消失,如今的四海,都为八位龙子所管辖。
且每一海,派领的是两位才干卓绝的皇子管辖着,采用的是相互制衡的帝王之术。
共工用这样使得自家的儿子斗得你死我活的法子,虽让人唏嘘不已,可放眼望去这整个天下,又有何处的宫廷皇朝,不是用了此法呢?
这北海管辖的两位主子,正是共工的第五个儿子,太子楚萧魄泽,与幺子,楚萧潇。
这两个兄弟不同于其它几海中的皇子一样,都视彼此为敌人,相反的,两个人还异乎寻常的‘亲.密’。
正是这个暧.昧不明的关系,不但让龙太子成了全水族的笑话,也让楚萧潇成了全龙族的污点。
也成了整个六界,茶余饭后的谈资。
许是也因这个原因,驱使了不少猎奇者,也是闻风而来,即使并未受到邀请。
一个被自己哥哥囚爱的无能蛟龙,如今要娶亲了,这难道不是一则了不得的大奇闻么?
故而,冷清了许久的北海,被这么几波怀着各不相同目的的客人争相聚集,真非一个热闹了得。
比起外面的热闹,在北海最角落的漪澜殿,是全然反差的冷清。
黑水晶砌成的漪澜殿,更为这处冷清,添了几许的孤寒料峭。
幸而,殿内灯火通明,一盏盏淡蓝的琉璃灯盛放着夺目的光彩,好比,这座殿宇的主人一样璀璨绚丽。
人人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谁说男子,就不能呢?
落地水银镜前,着了一身殷红喜服的男子,正在临镜自照。
映在镜子里的容貌,自是极美的,难以找到一种词汇来形容的美。
都说女人如水,可这个美男,他就生的像这浩浩蓝海,一样的美。
更,有似顶峰之上的白雪般,只怕呵气说话就能让他融化了去的娇美。
有似月色下的青青荷塘般,清风拂面,让人沁人心脾的婉约美。
且,还薄带着一股特有的弱柳扶风的病态美。
然而,这些美丽里,总是透着一股子说不清,也道不明的铿锵尖锐之美,就像长满刺的玫瑰。
言而总之,他就是一个从内而外,全身上下都让人有种不自觉想要去呵护,去心疼的美人儿。
彼时,这样的美人儿是适合穿素色衣服的,偏生今日他穿了这样一件鲜艳绚丽的殷红喜服,加以与眉间那粒同样殷红的朱砂痣相得应彰。
便才使得他整个人,都透出了一股子相当妖异的感觉。
然,对于身上的这件喜服,美人儿却十分的欢喜,正临镜,一丝不苟的抚平着衣服上的每一处细微褶子,浅粉的唇,慢慢勾起一丝笑,“若是这衣服染上些血,就更漂亮了,你说,是么……。”
说完,他扭头看向了身后的空旷殿堂中央的一座冰雕上,目光无比的温柔,“乐乐?”
自然,那冰雕是死物,并不能回答他的问题。
不过,他似乎一点也不恼,还微笑着朝冰雕走了过去,伸手抚上冰雕的那张栩栩如生的脸,苍白的手指摩挲着冰雕的每一处线条,直至,在冰雕眉角处刻有的一朵蔷薇印记上,停了动作。
“乐乐,一百年了,你一定也一样很思念萧潇的,对不对?”言语间,楚萧潇紧紧搂住了冰雕,眸光若水,“你一定会来的……。”
话到尾处,楚萧潇从自袖中取出了一颗散发着灼灼桃色光芒的石头,莞尔,“我知道,你需要这颗唤灵石,也是为了我的,对不对?”
忽而,一阵紧促的叩门声传来。
“殿下,宾客已经到齐了,您看,是不是……。”一声恭敬的男声传进了殿内。
楚萧潇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欣喜,以及忐忑的复杂之色,“你先下去安抚好容乔小姐那边,本殿即刻就过去。”
说完,他恋恋不舍的放开了冰雕,将唤灵石收进了怀里,然后又仔仔细细的整理起稍乱了些的喜服。
“是……是,奴才告退。”门外的奴仆禀话的声音抖了抖,似乎有些惧怕。
这奴才胆战心惊的回话语气,分明的落在了正往门外走的楚萧潇耳朵里。
瞬间,楚萧潇便沉了脸,水润柔和的目光变得无比凶狠,“一个骄纵跋扈的女人就把你们吓成这幅德行,本殿要你们何用?!”
门外立即响起那奴才不要命的叩头声,“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既该死,那还活着做什么?”楚萧潇屈指弹了弹衣袖,笑的十分秀丽无害,好似这样残忍的话并未出自他的口中一般。
那门外的那个奴仆吓得着实不轻,当即就跳了起来,没命的往外跑,还一边哭喊着,“殿下饶命,饶命啊!”
——题外话——
其实萧潇他……还是他啦~~他没有变,而是因为爱的太深太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