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楼,繁花。
高楼孤似独峰,繁花辽似海洋,花海铺在高楼下直至天边,高楼矗在花海中直入云霄。
宇文夏在花海中,也在高楼下。
他坐着的时候就想站起来,站起来后却又想坐下去,想喝些酒,但是又不想去找。
站着时痛苦,坐着时也痛苦,喝醉了痛苦,清醒的时候更痛苦。
人在真正痛苦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只会是同样的痛苦。
现在他又坐下,接着又面无表情的躺了下去,躺在高楼的阴影下,一片花田中。
他在痛苦什么?
他是不是也在想她?
只可惜这里只有高楼,并没有小楼。
这时候突听见楼中有人娇笑,笑声清脆而又甜美,宇文夏动也不动,他不去看就已知道是谁来了。
一个娇小可爱的身影忽然窜进宇文夏视线,她抿嘴笑道:“你在抬头,看星星吗?”
宇文夏叹了口气,苦笑道:“你怎么又跑出来了?你姐姐人呢?我现在还有事找她。”
周晓蝶嘟嘴坐在他身旁,不满的情绪仿佛就写在脸上:“你们这些人,为什么每天都是有事有事,爹爹是这样,现在就连姐姐也是这样。”
宇文夏笑着摇摇头,目光中充满宠溺,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轻声道:“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像这样的小女孩,任谁也不会忍心对她生气,就连说话声大了几分,仿佛都是一种罪恶。
周晓蝶忽然拍开了他的手,立刻跑出几步,道:“爹爹不跟我玩。姐姐不跟我玩,就连夏哥哥也不跟我玩。”
宇文夏苦笑道:“其他人呢?”
“其他人...”周晓蝶两条小眉毛都已皱在了一起,她沉吟片刻,忽然蹦起了来,大声道:“对了!我还可以去找逸哥哥玩!”
宇文夏舒了口气,随口道:“逸哥哥是谁?”
周晓蝶道:“就是周逸哥哥......”
宇文夏立刻怔住,只觉得这个名字似是心中响起的一道炸雷,全身血液似已冻结,呼吸也变得急促,他忽然立刻蹦了起来,声音又急又怕:“周逸...?”
周晓蝶点点头道:“周晓蝶的周,飘逸的逸。”
宇文夏慢慢缓过神,讷讷道:“他...现在在哪?”
周晓蝶笑了笑,道:“花海...逸哥哥喜欢在花海种花。”
花海里最多的就是花匠,最缺的也是花匠。
花匠老李就叫老李,大多数人都已忘了他原本的姓名。
他的人也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在永春个中是个很有威望的花匠,老指的并不是他的年纪,而是在种花这方面的造诣,所以不论年纪如何,大伙都会恭恭敬敬的叫上一声老李。
他是从辽远郡迁来江南郡的,在老家那边还有不少亲戚,前几天听大伙们说,最近从老家那边来了个投奔他的侄子,可今天却来了两个人。
一个侄子,一个侄女。
侄子还是个少年,年少英俊,嘴角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胸前总是别着一朵鲜红色的蔷薇花。
侄女很普通。
普通到仅用普通两字,就足以描述她的所有,但也有点不同的是,她手里一直拿着锄头,仿佛现在就已做好了下地干活的准备。
花匠老李带着侄子侄女先是去找了周管事登记好名册,然后告别大伙,现在正带着侄子侄女去看看他们的住处。
最近谷里多了许多江湖中人,就连登记名册也繁琐了许多。
但是老李似乎并不知道江湖是个什么东西,他知道的只有养花,他喜欢的也只有养花,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也许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养的花总是比别人开得美的缘故。
你要是夸他的花,比夸他的人还要令他高兴。
他们住的小院就在花海当中,小院被花海包围,小院里竟也种满了花,仅留下一条小道通向两人的房间。
侄子走进来,立刻惊呼道:“好美的花......”
花匠老李仿佛对他的侄子非常满意,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小李啊,最近这几天晚上就不要到处去闲逛,山庄和高楼那边侍卫都不少,说不定看你是新来的就把你给抓了呢。”
小李憨厚一笑,挠着头道:“我知道了,大伯...不过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也想带着小吉四处去逛逛,所以还不知道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
花匠老李道:“花海这么大,随你怎么逛,只要你不去山庄,不去摘星楼,还有...迷蝶谷便可。”
小吉忍不住看向远方,远方是一座直入云霄的高楼——摘星楼。
本以为那高耸入云的高楼就像是最终关卡一般的存在,却不想听起来似乎还有更危险的地方。
小李道:“迷蝶谷?”
花匠老李抬头看了看太阳,又指向南方,接着重重拍着小李的肩膀,沉声道:“千万不要去那边,也不要多问,进去了可就死罪,多问也要掌嘴!你听明白了吗?”
小李点头如捣蒜,道:“知道了,知道了!”
小吉怔了怔,也跟着点头道:“我也知道了!”
花匠老李看了看二人,然后又露出满意的目光,道:“不错不错,你们俩可以先在这附近随便逛逛,等明日辰时来北边的彩蝶谷找我便可。”
“知道了。”
“一定来。”
花匠老李走的时候脸上依旧带着满意的笑容,心情也甚是不错,一路哼着小曲,似是对他们满意,又似是对自己非常满意。
屋子干净而又整洁,窗户是开着的,风虽有些冷,却送进来满屋花香。
小吉走进来,展开手臂伸展肢体,又深深吸了一鼻花香,忽然道:“他是你的人?”
憨厚的笑容已在他脸上消失,小李将门带上,又关上窗,这才接着道:“没有谁属于谁,他是我朋友。”
这显然是第五小楼与司空忌酒两人。
两人易容得就像是换了张脸一般,第五小楼倒也没什么所谓,只不过司空忌酒死也不肯易容掉帅气的外表,反而让黑衣人将他易容得更加帅气。
明明干的是那种恨不得将整张脸都用黑布蒙上的勾当,而他却非得要长得如此与众不同,这着实让第五小楼很难理解。
让第五小楼更难理解的是,就算他上一刻的表情再丰富再奇怪,下一刻忽然就能变回淡淡的表情,仿佛早已看破了人间繁华,灵魂早已升华得仿佛天边白云一样高雅冷艳。
现在他正在淡淡的笑着,慢慢踱向角落的床位。
第五小楼盯着他,忍不住道:“那个最不能去的地方,是不是就是你最想去的地方?”
司空忌酒道:“所有不能去的地方,通常都有一个不想被人知道的阴谋!”
第五小楼怔了怔,道:“那就是你要去找的阴谋?”
司空忌酒已脱鞋上床,道:“你知道我要去调查什么吗?”
第五小楼摇摇头表示不知,她根本无处可知。
司空忌酒沉吟片刻,接着道:“前几个月有几个万蝶山庄的客人不小心闯进了迷蝶谷,可他们出来的时候......”
第五小楼竖起耳朵,听得好认真。
她对江湖奇闻一直都很感兴趣,可以前只能看些江湖志上早已传开的江湖异闻,而现在却是在听一个天字榜高手亲口叙述一个还没几个人知道的江湖异闻,这怎能不让她感到激动?
司空忌酒想了想,道:“第一个出来的是凌霄剑宗的得意弟子,可不出三日便被人现自刎与吴江江畔。”
兴许是被人杀了,伪装成自杀呢?
第五小楼没有多想,立刻道:“那第二个呢?”
司空忌酒道:“第二个是‘十三燕子楼’某位楼主,也是三日后被人现自缢在自家卧房里,甚至就连他同床共枕的妻子也没有现。”
清晨醒来时不时被丈夫温柔的呼声叫醒,而是被他死鱼般凸出的眼睛瞪醒,就连第五小楼这种半路出家的女人,也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司空忌酒瞧着她,忽然笑了笑,道:“所以才有人请我来调查这件事。”
第五小楼脱口而出:“谁?”
司空忌酒不理她的问题,忽又闭着眼躺了下去,淡淡笑道:“睡吧,今晚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你今晚就要开始调查?”
“难道你没这个打算?”
“有是有...只不过我还打算先缓几天。”
“那可不行,今晚你还得帮我做些事情。”
“我!凭什么?我凭什么帮你!”
“不然我把你带进来干嘛?”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