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里有肉,好大一块。
老婆婆笑的像个孩子:“一看你就没吃早饭的,一起来吃吧。”
老婆婆的笑声总是能令第五小楼感到温暖,是一种说不出也道不明的感觉。
她手里已有了一碗面,面很多,肉也很多,她接过来就吃,也没有说“谢”字。
面很难吃,已经糊成了面汤,但她吃的很快,也很愉悦,脸上甚至带着微笑。
苏小多望着她,眼睛眨了又眨,道:“怎么样?好吃吗?”
第五小楼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又一口将面汤喝完,再微笑着满意的打了一个饱嗝。
她把碗递给老婆婆,又道:“我得先回去了。”
她没有把银票带在身上的习惯,这时候怀里只有十几两的碎银,她已经准备回了客栈多带些钱过来,再帮苏小多谋一份正经的工作。她相信宇文夏有能耐帮到她这个忙。
苏小多道:“这么快就回去了?不等我姐回来吗?”
第五小楼眼中带着疑问,道:“你姐姐今天会回来?”
她是确实不知道,原来青楼女子也会放假,至少自己在烟雨楼的时候从来没有放过假。
老婆婆又接道:“是啊,那孩子说今晚回来有点什么事情。”
第五小楼却已站了起来,道:“我只是回去有点事情,之后还会再过来一趟。”
老婆婆笑了笑,道:“好嘞,晚上我再去多买点馒头,还有肉。”
冬日的初晴过了,正午已偏西,斜阳从檐角掠进小巷,照在第五小楼身上。
小巷子口的外面,有好几个要饭的乞丐,正缩在墙角瑟瑟抖。
第五小楼只觉得有些奇怪,住在这种地方的人通常都穷的自己都没饭吃,怎么会有乞丐在这里要饭?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见了一阵脚步声,踏在积雪上,人很多,走的也很急。
有风从后面的巷子里吹出,掠过她的身边,她嗅了嗅,风中似乎带着一丝淡淡血腥味。
一丝寒意忽然笼罩在她全身,她忽然停下脚步,就停在那几个乞丐旁边。
脚步声也立刻停住!
第五小楼轻轻吐出一口气,她不知道是谁想杀自己,她只知道这些人恐怕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雪地反射出残阳的金光,令人炫目。
第五小楼不由的闭上了眼睛。
也就在她合上眼睛的一瞬间,那几个缩在墙角的乞丐,忽然一脚踏在墙上,他们的人就立刻飞跃而出,几柄短刀从他们的衣服里探了出来。
他们配合的非常完美,四人仿佛就是同时动身,同时出刀,也同样的迅和凌厉。
这四刀分别砍向第五小楼的四肢,却唯独没有砍向她的头颅,这岂非是想留她一条活命?
第五小楼不知道,也仿佛根本没有意料到这一惊人的变化,她一直站在那里,依旧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更近了,刀锋距离她的身体竟只剩一尺之远!
第五小楼却依旧站在原地,只是,她的嘴角已微微上扬。
她竟笑了!
手在剑上,短剑就已经出鞘!
有一剑挥出,立刻就有狂风卷出,忽然间,她整个人都已在这剑气的笼罩下,是一种冷的能渗进人骨髓的剑气。
满地的积雪竟被剑风吹上半空,剑气环绕在第五小楼周身,似是化作一具光幢。
短刀撞上这光幢,立刻层层崩裂,刹那间“乒乓”声响彻不绝。
这几人都已在半空中,无处借力,他们眼中尽是骇然,全身寒毛忽然乍起,从耳后道肩头都起了一连串的疹子。
森寒的剑气已渗进了他们的骨髓,他们全身动弹不得,眼看着就要一头撞进这肆虐的剑气之中。
突然间,剑气凭空消失,他们心中一喜,还没来得及缓一口气,就又看见了一道剑光。
是要命的剑光!
第五小楼骤然刺出四剑,此剑度之快,在他们眼中,就仿佛只刺出了一剑,却又化作四道残影,每一道残影都精准的送进了他们的咽喉。
积雪落下时,地上已有了四具尸体,四柄残刀。
第五小楼轻轻吹过剑身,鲜血一连串从剑尖上滴落,滴落在惨白雪地上。
她虽没有什么江湖阅历,但现在也已看出来这些人似乎都是李老板的手下,毕竟她也只跟李老板有过过节。
短剑没有入鞘,她箭步冲向墙角,突然飞起一脚踩在墙面借力一蹬,人就已凌空倒飞而出,又倒翻了两个跟头,轻轻落在一旁的房脊上。
第五小楼已看见,巷子的拐角处藏了三个人,是三个同样握住短刀的蒙面人。
她将短剑归鞘,又掠了下去,就落在这几人身后。
这三人也瞧见了她,却没有着急着攻上来,反而站在原地冷冷的盯着第五小楼。
第五小楼也在凝视着他们,但她却在微笑。
忽有一人道:“你就是第五小楼?”
第五小楼点点头,道:“是我。”
那人又道:“很好!”
第五小楼又摇摇头,道:“一点都不好。”
那人道:“哦?”
第五小楼道:“因为我不太喜欢杀人。”
那人大笑,忽又道:“你可知道你惹上什么人了?”
第五小楼吐出口气,道:“李老板?”
那人立刻大喝道:“不错!正是李老板!”
这几人似乎并没有看到那几个同伙是怎么死的,说话才会这么嚣张,更况且,三人太多,报信的只要留下一个就够了。
她不喜欢杀人,可却老有人喜欢往她的剑上撞。
第五小楼想了想,又轻轻叹着气,向那三人走去,她走的很慢,也很随意,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杀意。
二十尺,她停住,目光落在中间那人身上。
那人吸气,刚想开口,却忽然看见两道剑光交织而出,如惊鸿游龙般掠过他身旁两侧。
三人就只剩下一人。
那人眼睛都瞧直了,两条腿似在不停的弹琵琶,他死死的盯住那把短剑,不敢回头看自己的同伙,他生怕自己一回头,脑袋就会顺势掉了下来。
第五小楼继续走近,又在十尺处停住,道:“你说你老板是李极?”
那人疯狂点头。
第五小楼道:“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
那人迟疑着,又轻轻摇头。
第五小楼又道:“虽然没什么用,但还是让你回去告诉你们老板,就说我不想掺和进你和秋天的破事里来,有什么冲着她去,我只是个过路的。”
那人慢慢后退几步,见第五小楼没有追上来的算,于是将短刀扔到一旁,扭头就跑。
没跑出多远,却又听见第五小楼在身后大喊:“那个诸葛夏也只是个过路的,记住了!”
黄昏,黄昏前。
观梅亭就坐落在一片冷香万朵梅花间。
亭内没有生火,也没有挡风,赏梅要冷,越冷越香,越冷越雅。
李极在赏梅的时候很少有人敢出声。
亭外站着两人,安然之离他最近,不远处还有一双手缠着铁链的七尺大汉。
过了很久,李极忽然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安然之向前几步,迅道:“铁虎已经回来了,燕南道上的兄弟,能来的都来了,不能来的也都来了。”
他顿了顿,又缓缓道:“只是......”
李极不禁回身看向他,道:“只是什么?”
安然之迟疑着,道:“只是盯住那青楼女子的好几个耳目,全都死了。”
李极一挑眉头,冷冷道:“死了?怎么死的?”
安然之又向前几步,在李极耳畔,轻声道:“兄弟们的尸体是在城南坊子街里现的,全都死于剑伤。”
李极道:“剑伤?”
安然之道:“是剑伤,每个人都是被一剑刺穿心肺。”
李极道:“那**也会武功?”
安然之道:“只怕还是个好手,我没有让兄弟们动手,只叫他们远远的盯着她。”
李极点点头,沉吟着,道:“再叫上几个好手,把她这几天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全都查清楚。”
安然之听着。
李极又道:“不管排出多少耳目,三天内,我必须要知道秋天,詹云然,还有诸葛夏的去向。”
安然之点点头。
李极叹了口气,抖落了双肩的积雪,道:“兄弟们的后事一定要好好安顿。”
安然之立刻躬身,道:“我先代兄弟们谢过老板。”
李极点点头,又缓步走出亭子,在铁虎身边停住,轻声道:“去把那个青楼的女人抓过来。”
铁虎双眼平静的注视前方,道:“躺着的还是站着的?”
若是躺着,那么必定是用棺材抬着进来的,但若是站着,就是活生生的走进来的。
李极拍了拍他的肩,又叹了口气,走出很远。
别人也许会不明白什么意思,但铁虎一定会明白,他一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