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
一排的门禁机挡在了大铁门前,中午本就是最炎热的时段,空气中流动着明显的灼浪,贴着红色瓷砖的校保安室紧紧关着,墙上的银灰监控器亮着红灯,诡异地转动着。
沈乔和李海躲在不远处的一座大石墩后面,上面长满了青苔。太阳晒得石墩一面发着烫,两人小心翼翼地匿在了背阳的一处,暗中观察。
本来是让李海帮忙买西瓜的,结果沈乔自己好奇,非要跟过来看看这条黑色的产业链到底是怎么操作的。
两人蹲在大石墩底下,也蹲了有小半会儿了。
“李海,还要蹲多久啊?”沈乔蹲得不耐烦了,用手一下一下的扇着风。
“乔老大,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李海的目光一直集中在保安室,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沈乔无所谓地答,继续给自己扇着风,“谁要吃热豆腐了,我要吃冰西瓜。”
李海就觉得他乔老大是个沉不住气的。
不一会,校保安室的门开了,出来了一个保安室的大爷,拿着小板凳,坐在了保安室旁的树荫底下,身上是斑斑驳驳的树影,风一阵晃,树影也跟着晃,大爷整个人也像是在风中摇摆着,拿着蒲扇笑呵呵地眯起来眼睛。
“好了。”
李海转过身来递给沈乔一张假条。那上面写着丑不拉几的19班专用和唐老师的大名。
沈乔把小假条拿在手里晃,“早知道有假条干嘛等这么久?”
李海意味深长地摇摇头,“你不懂,这假条上的老师签名是我写的。”
“咦,李同学胆子挺大啊。”沈乔心想怪不得那签名这么丑,“但这和这有关系吗?”
“当然,这种程度的签名,只有南门的这位大爷不计较。”李海顿了一会,有些痛心疾首,“北门和东门的大爷都精着很,动不动就怀疑,彼此之间太没有信任了。”
然后是一出好戏。
沈乔和李海绕到了另一方,从教学楼处走出来。
李海走在前面,神情显露出些微的慌张,有三分悲戚的情绪酝酿,走两步停一步,焦急地往后扶着,沈乔。
面色苍白,看起来毫无血色的,沈乔。
沈乔浑身都是戏,一手捂着肚子苦不堪言,一手捂着嘴巴咳得中气十足。
大爷隔着几十米远都听到了。
也没动,坐在小板凳上摇着蒲扇,静静地看着两个小同学从教学楼拐角一路走来。两道人影愈发清晰。
“还好吗?”李海关切的眼神看向沈乔。
沈乔尤其无力,抬手又垂下,“我...我没事。”
两个人已经稳当当地站在了大爷脚跟前。
大爷乐呵呵地,“要出去呀?”
李海递过两人的请假条,“是的,大爷,我的这位同学特别不舒服,校医室都关了,我们请假出来看医生。”
大爷没说话,把两张小白条翻来翻去地看着,往阳光底下举起一透。
那几个字丑得更加显眼。
大爷只是笑着,把两个人看了三眼又三眼。
沈乔姑且认为大爷是在欣赏她的帅。
“行吧,早点回来。”
也没有太为难,大手一挥,那一排门禁,“唰”地一下,很有气势地打开了。
沈乔直觉自己这么走出去的背影一定很帅,但要忍住,她咳咳几声,扶着半米的门禁机弱不禁风一般地走了过去。
李海还是比较认可乔老大的敬业程度的。
出来校门就很好说了。
沈乔跟着李海顺着马路边往右走,一面是漆着一中校训的墙,一面是有些泥泞的种着树木的草坛,中间的小道很窄。油柏路面被烫得发软,一脚踩上感觉黏黏的。沈乔加快了步子,水果摊上花花绿绿的颜色更加鲜明。
卖水果的叔很热情,皮肤黝黑,洗得发白的腰包松松垮垮地在系腰上。
“两个小同学想买点什么水果?”
沈乔豪气地很,“叔,来个最大最甜的西瓜!”
还自己动手,抱了一个贼大个的绿皮西瓜往称上放。
“这么大个,乔老大你准备怎么弄回去?”李海冷静出声。
沈乔撑在西瓜上思考起来,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
也就是此时,水果叔笑眯眯地拿出一把长刀。
看起来又亮又锋利,李海甚至在刀片上看到了自己迷人的双眼。
小老弟往他老大哥那里小心地移了移步子。
而沈乔反射性地护住了手中的大西瓜。
水果叔笑了笑,有些无奈,“别怕,我可以把西瓜切成小块。”
这句话在您拿刀的时候就说出口,多好。
最后水果叔是把西瓜削了皮,切成小块,拿盒子给装好了的。还贴心地送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没有直接拿一个大西瓜显眼,这么提着黑色塑料袋看起来也安全,两人又回到校门口。
“这么快就回来了?”
“医生说没大问题,就开了点药。”
“什么药啊?看起来这么大袋?”
“就一些药。”
双方陷入了沉默之中,铁门外的小同学深情地眨巴着大眼睛。
大爷把两人放进了大铁门,又拦在了门禁机前。
大爷笑呵呵地,“这药还挺香啊,水果味?”
说的很不经意。
但沈乔从这一丝的不经意里悟出了了然。
沈乔隔着门禁机把手中的大黑袋递了过去。
“大爷,甜西瓜,来一口?”
李海认命跟着讲,“新鲜的,现切。”
大爷把袋子提过来,放到脚边,“你说你们这些小同学,买西瓜就买西瓜,非要弯弯绕绕的。”
“唐老师他侄。”
李海瞬间惊愕抬头。
“以为我不知道啊?看在老唐的面子放你出去几次就真以为我傻啊?”
李海摇头。
“老唐的字我还认不出来,能有这么丑?”
李海继续摇头。
沈乔在一旁安静如鸡,原来李海是刷脸出去的。
中午人来人往也少,大爷把两个人牵到了树荫底下,悉心讲了十来分钟的大道理。
没有多为难,大爷说,还是看在李海他舅面子上。
把西瓜还给了沈乔他们,然后留下一道潇洒的背影。
“下不为例。”
“大爷怎么认识你舅啊?”
“我怎么知道。”
“我老觉得这大爷不一般啊。”
“乔老大,你还有心思想这个?万一我舅知道了怎么办?”
“大爷都说了下不为例。”
“我爸每次打我,都会说下不为例。”
……
一路聊回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