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数丈的城门轰然倒下,激起一片尘土飞扬。
就像是一个时代的结束,另一个时代的开启。
修宁身后的大军自动冲向城内,兵器碰撞,沸反盈天。
殷梅脸色铁青的甩开画屏从城楼上下去,抽出利剑来到修宁面前。
密密麻麻的铁甲军堵在城门口,数百张弓弩对准她的头,殷梅一阵齿寒。
她现在敢动一步,修宁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
“反贼!你若敢血洗云中城,逐月历代先帝在天之灵不会饶恕你的!”
修宁轻声笑了,殷梅居然惧怕到用鬼神之说来掩藏内心的恐惧。
“我会不会血洗,取决于殷将军你要不要继续打。你若主动让开,我自然不必血洗云中城。”修宁眼瞧着殷梅尴尬不已,却并不准备放过她:“况且,自古以来皆是成王败寇,更何况女帝不仁,天下人揭竿而起只是早晚而已!难道你效忠昏君就是扶保正统吗?殷将军,你别忘了,有句话叫做助纣为虐。”
殷梅被修宁说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用剑指着她道:“你不用伶牙俐齿,自古以来反贼谋反都要为自己找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或国君不仁,或佞臣当道需要清君侧,可是无论何种借口,都不能掩盖你今天谋反的作为!云中城的百姓,天下的百姓都会牢牢记住你!”
修宁骑在虎背上,回头看了看旌旗摇曳,士气高涨的大军,回答殷梅道:“你知道我从肃城起兵之时,其实并没有这么多的人,但正因为沿途抗议女帝残暴治国的人多了,我才得以壮大,难道在殷梅你的心里,天下人的想法就真的抵不过皇权君威吗!”
殷梅不知不觉后退一步,眼神从修宁脸上移开。
修宁继续前行,道:“换句话说,如果我真的罪无可恕,逐月国泰民安,我又怎么可能带着一群乌合之众,走到如今的地步?兵临城下,逼近皇城大内,你还看不明白谁才是逐月真正的主导者,谁才能给逐月真正的未来!”
殷梅垂首,彻底不说话了。
女帝的所作所为她不是不清楚,只是作为军候,作为朝中重臣,她必须肩负起维护皇权的重责。
只是修宁能够从流放地走到今天,靠的,也不全是天时地利,还有百姓,逐月百姓的支持。
所以才会一鼓作气,只用了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已经攻破了逐月的王城。
人心所向,殷梅无话可说。
不愿意承认,也是不想接受失败罢了。
“殷将军,还打吗?你若想打,我奉陪到底,你若肯识时务,想必城内的百姓,也会松口气的。”修宁见她已经动摇,立刻规劝道。
殷梅一阵恍惚。
分明前一刻她还心志坚定的骂修宁是反贼,可这一刻她却已经不明白为何被轻而易举的说动。
别的不谈,现在再战,显然是不智且无效之举。
殷梅回头看向城楼拐弯处站在台阶上的画屏,冲她招招手。
画屏立刻下来,举起女帝手令:“奉陛下之命,全体放下武器,让修宁进城。”
此言一出,双方军队哗然。
女帝怎么无端端下了这么个命令。
修宁眯眼,对画屏的话半个字也不信。
遂稍稍偏头看向红樱。
红樱出手如电,长鞭破空而出,凌厉的声音撕裂空气,直取对面画屏手里女帝的手令。
“啊!”画屏没想到红樱居然会出手,被抽的一阵哆嗦。
“殿下。”红樱把手令取过来,交给修宁。
修宁反复查看,确认那东西的确是真的,可依照女帝的脾性,她是宁愿把所有人的命都推出去挡了,也绝不会向她这个逆女认输。
“看到了吧,这是真的陛下手令!”画屏一边揉着被抽痛的手腕,一边不满道。
修宁掂着手里冷冰冰的金疙瘩,若无其事道:“手令是真,可圣旨却不真,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假传圣旨?”
众人纷纷看向画屏。
画屏满眼戒备,一声不吭的慢慢后退,随后转身就跑。
修宁眼中杀气顿起,白虎短刀脱手而出,内力带着雪亮的刀刃,穿透画屏的后背,戳出前胸。
画屏难以置信的看着胸口扎出来的白白红红的刀,瞪着眼睛脸着了地,死不瞑目。
杨奋亲自下去把修宁的短刀抽回来,擦干净。
“陛下如果真要传旨,又怎么会派公主身边的人来?想必是陛下已经被控制了。”红樱大声解释道。
修宁收刀入鞘,对着殷梅道:“殷将军,现在我真的要清君侧了,麻烦让一让。”
修宁语气虽还温和,但眼神中满满的杀气,只要殷梅敢说个不字,她不介意让沾染无数人的短刀再多殷梅的血。
殷梅唇抿了抿,退后半步。
可这半步,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修宁哼了声,右手一挥,大军进城。
阔别十年的云中城街上还是那么熟悉,有些地方改动,但大体上还是老样子,粉饰着并不太平的太平盛世。
大约是知道战事焦灼。天子脚下的百姓本就要比其他地方的人要机敏很多,早在大军进城之前,家家户户就已经关门闭窗,足不出户了。
所以才会有现在这幅,修宁带队走在街上,却一个人都没有的诡异景象。
巍峨的皇城琉璃顶近在眼前,还有阳光下一闪一闪的红墙绿瓦,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好看。
只是修宁却没什么心思欣赏这美景。
画屏定是奉了意晚的命令才敢假传圣旨,给了修宁这个“清君侧”的机会。
只是修宁摸不透意晚在想什么,或者说,她想要什么。
如今意晚已经是俎上鱼肉,难道还有什么要求和条件要提不成?
边想边走,红樱等几名副将很快带队同修宁分开,团团围住了皇宫。
修宁提醒众人戒备。
意晚,她真的摸不准,因为意晚要比她还丧心病狂。
修宁带弓箭手围在正阳门,后面的亲兵敲鼓引起宫墙上御林军的注意力:“上面的人听着!立刻打开宫门,一刻钟后不开,马上放箭,马上放箭!上面的人听着……”
亲兵喊累了一个就换另一个,不知疲倦的向皇宫施压。
可无人理会修宁。
修宁微微笑着,这辈子就今天笑的最多呢。
“还等什么?”修宁扭头看向身后。
后面的小兵觑着修宁精致的侧颜,问:“殿下,不再等等了吗?”
修宁挑眉,声音不带一丝弧度:“不都已经等过了吗?放箭。”
“放箭!”得到修宁指令,谁还敢犹豫不决,弓箭手万箭齐发,箭雨射向皇城,里面惨叫声连连。
是啊,这座宫城里的人享乐太久了,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面对面杀人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
的确该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一波利箭放完,亲兵略微迟疑,请示修宁的意见:“殿下,还要继续放箭吗?”
修宁干脆道:“放,为何不放?再放两波,如果他们还不开门,就撞宫门,城门怎么撞开的,宫门也一样给我撞开!”
又是一层层密密麻麻的箭矢冲上高空,朝着宫城里落去。
里面呼喊声震天,死伤无数。
可修宁犹嫌不够,同时命令其他几个门的军队也射箭进去。
仿佛这辈子在这座皇宫里受的气,今天都要一次性撒完。
修宁要让这座宫城里的人知道,以后这座城的主人的脾气,有多么暴躁。
一个时辰后,皇宫的门终于开了。
开门的是御林军,站在城墙上向下望的,是意晚。
意晚一身素色锦缎,典雅清丽,只是目光怨毒,似笑非笑。
“等了这么久,终于把你等到了。好久不见,九妹。”
修宁抬头向上望了下,没理会意晚,而是径直同大军一起入城。
四个门同时被破,宫城彻底落入修宁手里。
修宁走上城楼,与意晚面对面。
两人都是消瘦身材,一个穿着素白襦裙,一个身着银白盔甲。
一个弱质盈盈,一个英姿飒爽。
虽然都是瘦弱,可站在一起对比,谁强谁弱,就高下立见了。
“我以为你假传圣旨,会一直在长生殿里陪她。”修宁开口。
阔别十年,本以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修宁却没想到同意晚说的第一句话居然这么平淡。
恨的久了,就习惯了。
生死面前,恨,又算得了什么?
“陪她?陪谁?”意晚故意问修宁。
修宁眯眼。
意晚呵呵一笑,倚着城楼道:“这么些年了,我还真没听到九妹叫一句母皇或者母亲,而如今,你却连陛下也不愿意称呼一句,只用她来代替,真是好笑。”
修宁冷冷反击:“你若真和她毫无嫌疑,又怎么会出现在城楼之上?说这些无用的话做什么?钟离意晚,你已经无路可退了。”
说完,修宁便挥手命人上前准备擒住意晚。
意晚淡淡退后一步:“且慢。”
修宁心中有数,意晚不闹幺蛾子那才让她不安呢。
“就算你们想带走我,可临走之前,我还有话想和九妹说,就别让你身边人在了吧,她们听到这话,不好。”意晚优雅的抿了下耳边的碎发,姿态高贵。
修宁淡淡的睨了她一眼,挥手命人退下,随后一步步登上城楼,走到意晚身边:“你想说什么?让画屏假传圣旨,施了这么拙劣的障眼法,究竟想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