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姑娘，人我已经带来了，老祖宗吩咐了随姑娘处置，养出这样一个不肖的东西，竟是想着害自己人，她不会过问。”祝嬷嬷沉冷的音调，在房间内响起。刚毅的面容紧绷，面色没有丝毫起伏，一声威严，倒是比一般下人不知高过多少，更甚者，比府中的有些主子还要威严些。
这样的威严，并非一日建起，乃是时间的沉淀。
跪在地上的人，身子一颤，面上带着些许的惧意。
他一下子挣扎起来，扑到了墨惜的床边，求饶道：“七妹，我并非是想要让你死，只是心里气不过川哥儿的事情，想要整治你一下，还请七妹放过我，日后——”墨晟的眼睛转动，面色慌张：“日后七妹让六哥做什么，六哥都答应。”
惶恐的面容，没有一丝的骨气。然正是这样的一个男子，在日后，有着非凡的成就。也亦是此人，在墨惜日后的道路上，帮衬了不少！
莫欺少年穷，日后有定数！
墨惜的目光从墨晟面上扫过，其实心中并不气，她也知，面前的人，虽然品行有些恶劣了些，有些纨绔习气，可心地倒也不坏，会做出一些不合身份的事情，估摸着也是受身边的人影响。
那些瞧着淳朴无害的下人，有时候瞧着，却是要比一些府里头的主子更加狠毒，有多少纯真善良的主子，最后毁在了狠毒的下人之手？
然而，对于此种行径，却也不能就此了事。
“六哥，你且起来吧。”
墨晟犹豫着望了墨惜一眼，见墨惜对他点头，抿抿唇，从地上站了起来，只垂首站在一边，十五六岁的少年，并不高大，不过比祝嬷嬷略微高些，只瘦削的身形，站在略微有些胖的祝嬷嬷身边，显得有些可怜。
不知怎的，墨惜便觉得，此时的墨晟，有些像当年的川哥儿。
也许在无数个无助的时候，川哥儿便是如此，站在白氏的面前，颤着身子，期盼着她的到来，可是那时，她却是在哪里？
眼睛有些湿润，墨惜闭了眼，平复了些许的情绪，须臾，便睁开了眼，给绿瑶递了一个眼色，让她扶着她坐起。
“祝嬷嬷，祖母可是让您将六哥交与我即可？”
祝嬷嬷望着墨惜，眼眸微动。
在府中众多的少爷小姐里，唯有眼前这位，她从不曾看透，倒不是眼前的人多难猜，只是有些太容易，世人往往只看到了表面，却不知，表面的那些东西，有时太过虚假。
她总觉得，他们眼中的少女形象，是眼前这女子想让他们看到的，而在这具身体里，似乎还掩藏着什么！
老祖宗似乎能看到些什么，只她却从不会与她说。
“是，但凭姑娘处置。”
“如此甚好，那么，祝嬷嬷便请回吧，出来这许久的时候，祖母那里若是有什么吩咐，却是不好。”顿了一下，又道：“我身子不便，绿瑶，你且去送送祝嬷嬷。”
“是，姑娘。”说着，绿瑶便行至祝嬷嬷身边，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祝嬷嬷迟疑片刻，并不曾说什么，转身离去。
一时间，房间内，便只剩下了墨惜与墨晟两人。
墨惜瞧着站在眼前的少年，虽说从现下瞧来，墨晟比她稍长一些，然她却是比他多活了一世，有些事情，却是通透些。
人总有犯错的时候，错了若能改正，便可。
“你为何不喜川哥儿？”清润温婉的语调响起。
墨晟抬首，便望进了一双沉静的眼眸，在那双眼眸里，他觉得自己好似一个孩子，而眼前这个明明比他小些的女子，却像是一个大人一般。
若是以前，他定会觉得恼怒，只现下，却是不会了。
吃一堑，长一智。
今日，当事情暴露之时，他心里便有些怕了，原先如此做，也不过是一时冲动，冷静下来后，剩下的唯有担忧。
老祖宗那般宠着他的人，当晓得了这事情之后，却是毫不客气的将他推出去。那一刻，他当真觉得人情冷漠心下生寒。
无助、担忧、绝望、慌乱……万般感触，似潮水一般，涌上心头，让他喘不过起来。
“我是庶出的子嗣，在府里头，那些人表面上对着我尊敬，可背地里，却尽是些难听的话。八弟是嫡子，从小就能生活在府中，不需要努力，就可以在府中的学堂就学。所以，我嫉妒他，嫉妒他可以有这样好的身世，可以有这样优越的条件，因此，便处处为难他。”墨晟低沉闷声道。
“你当真觉得川哥儿过的很好？”
墨晟望了墨惜一眼，抿抿唇，坚定道：“是。”
“那么我告诉你，川哥儿心里比谁都苦。你瞧见了他的光辉的一面，却是不曾看到他的挣扎、努力与不幸。是，也许你说的没错，相比你，川哥儿是嫡子，从小就有好的条件，只你却想过吗？我与川哥儿从小失母，纵然白氏对着我们千般好万般好，又怎能与亲母相比？况且——”
墨惜后面的话，没有说，只是望了一眼墨晟，她明白，依着墨晟的聪慧，定能明白他隐藏的含义。
果然，墨惜的话音落下后，墨晟的眸光变了变。
“你本性不坏，那日，我瞧着你似有悔恨，只不知事后为何又在祖母面前指证川哥儿。不管你当初听信了谁的话，或者乃是你自己心中有怨气，只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川哥儿与你相比，没有谁更好些，可有一点，川哥儿却是比你强！”
“哪一点？”到底是年轻气盛了些，被墨惜如此一激，心下便有些不服气。
“川哥儿比你努力，比你懂事！”
“从何看出？”
“人聪明与否，并无大差别，贵在努力，川哥儿在学堂之上，受得夫子赏识，那是他日夜苦读，不曾懈怠的结果。知错能改，从不否认，对我不曾欺瞒，十一二岁少年，能做到此的，能有几人？你比川哥儿虚长几岁，可这几年，你都在做什么？”
“你口口声声说别人不努力便能得到许多，可当你在想着法子整治陷害别人的时候，你可知别人在做什么？没错，就是在苦读，在努力，你停滞不前，别人却在进步，这便是你的落后，长此以往，别人站在顶峰俯瞰时，而你只能站在山下仰视！”
清清浅浅的音调，一句一句好似带着千般力度，重重击在墨晟心头，让他心魂震颤，他踉跄几步，靠在了墙上，眼中带着迷茫，望向床上斜倚的女子。
那一刻，眼前的女子面色明明苍白的可怕，只他却觉得那样的女子气韵无双，风华绝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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