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父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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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驸马黑化前》最新章节第7章父女

长秋宫规矩甚多,宫人从未见过此等闹剧,一时也看呆了,待反应过来立即跑去寿安殿禀报皇后。

而李晄的侍从们远远看着,没有一个敢上前。

辛谧跟前跟后想要分开他们,却是徒劳。直到帝后亲临,这才命人将斗成乌眼鸡的二人分开。

李晄恶人先告状,‘噗通’一声跪下,气喘吁吁地诉说怀真的诸般不是。

怀真厮打半日早累到虚脱了,也不想辩解,索性挣开嬷嬷的手臂滑跪在地。

“孽障!”熟悉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心头发紧,撑着身体的手肘微微发颤,指甲用力掐着掌心,拼命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不敢抬头,心中思潮翻涌爱恨交织,害怕看到熟悉的面容会泪如雨下。

视野里出现了两只玄色赤金纹六合靴,她微微抬起眼角,看到一抹柘黄色袍摆,心头一热,泪意顿时涌了上来。

“这样的日子还胡闹?朕算是白养了你。”皇帝年近六旬,但精神矍铄中气十足,此刻负手而立不怒自威。

怀真心头涩痛忍泪含悲,轻轻伏跪在地,心头万种情绪突然消散,渐渐平静了下来。

即使重来一次,有些事情还是不会改变吧?

皇帝望着面前卑躬屈膝的单薄身影,颓然叹了口气,一个弱质纤纤的女孩,十多年来顺风顺水,这般强烈的恨意和铮铮傲骨究竟从何而来?

难道她不知,自己所有的荣光和骄傲都是来自于君父的恩宠?

父女无声对峙时,抱善和皇后就站在三丈开外。

眼见父皇神色似有松动,她忙故技重施,奔过来劝解道:“怀真还小不懂事,父皇千万别生气。姐姐向来宽仁,若知道您为了她惩罚怀真,定会泉下难安。”

“浓浓,你处处护着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她可未必会记你的好。”皇帝瞟了眼静默的怀真,心里又气又恨,更多的则是无奈。

“父皇别这么说,怀真对我可好了。”抱善笑着抱住他手臂央求,“待会儿我们要出宫去,可您夺了她的仪仗,身为堂堂大卫公主,连步障厌翟1都没有,怎么出行?父皇,您就开开恩,不如今天……”

皇帝抬手制止了她,冷哼道:“我看她并不在意这些,就和宫女们挤一辆车吧!”

皇帝意在羞辱怀真,但她却毫不在意,依旧静静伏跪在地。

起初她多忤逆之举,怨恨他冷漠凉薄,不忿他刻薄寡恩。

承安十九年初冬,她在城外送别了远赴岭南流放的董氏男丁。当晚董婕妤殁了,两日后充入掖庭为官奴的小姨暴卒,尚在京中的董氏女皆沦为宫婢或冲入乐坊。

她四处奔走想要解救,却无能为力,于是满心愤恨几欲崩溃,在母亲葬礼上骤然发作,质问高高在上的皇帝,讥讽曾受过董婕妤恩惠的命妇,十三岁的女孩一身重孝,神情凛如霜雪咄咄逼人,场中瞬间鸦雀无声……

结果却是雪上加霜,她不仅驳了皇帝的面子,也得罪了诸位命妇,使得董家遗孤的处境愈发艰难。

而她则被交由中宫严加管教,却不知悔改,再见皇帝时依旧语气尖酸毫无敬畏之意,为此没少受到惩戒。

皇帝见她本性未改,认定是身边服侍的人挑唆,便将她的乳母秦姑调离,把她送到卢太妃身边抚养。

卢氏出身书香世家,自幼仰慕班姬,她以为进宫后会像班婕妤一样成为德才兼备的贤妃,殊不知后宫风气最是淫靡,她所倡导的女德妇道被人嗤之以鼻。

先帝慕其才名偶尔光顾,却觉得她的端庄模样寡然无味,遑论逆耳之言,渐渐失去新鲜感后便不再去。

可他很乐意尊奉这样一位特立独行的后宫典范,遂令其开班授课,将她当做训诫宫眷和女儿的工具。

卢氏年轻时颇谦逊和蔼,当她发现自己是深宫唯一的清流后,日渐暴躁。听过她讲学的人成百上千,竟无一人真心追随,甚至将她视为异类,这让她倍感愤怒和痛苦,于是将体罚引入了教学中。

怀真见到的并非温婉优雅的年轻才女,而是严苛冷厉的枯瘦老妇,年迈的她愈发肃穆庄严,就连嫔妃们见了她都胆怯,何况不谙世事的少女?

怀真也不例外,但她没想到此后数月她们都成了对方的噩梦……

卢太妃给怀真的最后一句箴言是子不和父斗,臣不与君争。3

怀真记在心里,从那以后她不再以卵击石自讨苦吃,而是无声的反抗。就像现在一样,无论皇帝说什么,都一言不发。

皇帝离开后,抱善奔过来示好,“父皇说的是气话,你莫要当真。”

李晄也起身,正被侍从搀着去回去更衣,怀真侧头望去,他也正好望过来,脸上神情似有些愧疚。

抱善笑容可掬道:“你可是我妹妹,我不会让你和下人们挤一辆车的。”她低声道:“母后也不会同意的,否则传出去了人家以为我们苛待你。”

怀真抬头定定望着她,似乎能将她的脸盯出两个洞。

抱善浑身不自在,忙令人带她下去更衣理妆。

洛阳城中热闹喧阗,与记忆中的一样。

过广莫门时,怀真忍不住从华盖厌翟车中探身往后看。

城门洞上自然没有高悬的人头,可她却在护送的羽林军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谢珺。

谢珺十四岁入军中历练,萧家平反后因外祖之故被破格选拔为羽林郎,所以他此刻出现在仪仗中再正常不过。

辛谧见她神色有异,关切道:“公主可是不舒服?”

怀真身体无恙,只是心里难受罢。

马蹄声在耳畔响起,有人敲了敲窗棂,怀真掀起紫罗轻帷望去,竟看到崔晏驱马过来,正朝她微笑致意。

“别来无恙啊,”他眼神灼灼,盯着她追问道:“怀真,最近怎么不去画院了?”

怀真面上笑容一僵,这段时间她差点忘了还有崔晏——这个几乎决定了她曾经命运的人。

在墓室中看到他头颅的时候,她便彻底释怀了,所以重来一次她不会再对崔晏有丝毫爱意。

前世遭他背叛欺侮,她在悔悟之后更多的是自省自厌,奈何那时已沦为虚无的鬼魂,连自由都没有,遑论复仇?

如今崔晏竟还来招惹,让她觉得无比厌恶,便十分冷淡地说道:“以后也不会去了,我不想学画了。”

崔晏大为震惊,还没来得及询问缘由,怀真已放下帘幔,竟连多看一眼都不愿。

以前可都是她追着他跑,他颇为享受被她崇拜的感觉。

她骄傲狂妄不知天地厚,偏生对他言听计从信赖有加。可是怎么转眼之间,突然就像变了个人?

车行半日,到达崔园外的行馆时已近申时。1

男宾先行前往北邙山下的营帐休息,命妇们则在行馆外下车。

内侍架起紫丝步障,辛谧扶怀真下车,皇后与抱善在前面的凤辇,此刻早已入内安歇。

迎候的婢媪似乎知道怀真身份,态度颇为傲慢,带她进入偏厅便转身出去了,连茶水果品都没有,更别说安排过夜的房间。

辛谧追上去想讨个说法,不料却遭到对方奚落,并让她去找二公主抱善讨要,言下之意是她们眼中只有抱善一位公主……

怀真早习惯了冷眼和孤立,只是没想到连这样的日子也不例外。她得宠时并未刻意欺压过别人,不明白为何失势后要被抱善处处针对,就连喝口水都得是她的恩赐。

她不欲生事,更不愿辛谧为她出头,怕因此连累到元嘉姑姑。

元嘉姑姑?她起身正准备出去劝辛谧,但脑中却突然灵光一闪:元嘉与皇后有旧怨,皇后偏执狭隘,元嘉神秘莫测,她不可能将过往一笔勾销,皇后也不可能不加防范。

若元嘉真的摒弃前嫌或者假意求和,那她今天一定会来,如今她是京中贵妇圈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所以缺席太过突兀,极易引人遐思……

辛谧为她抱不平,见她却心平气和,不解道:“这怎么能忍?您也是堂堂大卫公主呀!”

的确很难忍,所以她年少无知时无数次想逃,甚至将希望寄托于崔晏身上,他的故乡在远方,她幻想有朝一日跟着他回去,那样就能永脱苦海。

怀真没有说话,缓缓走了出去,站在檐下望着院中来来往往的人影。

怎么可能逃得出去?她至死都未离开过洛阳。

燕王妃、鲁王妃与齐王妃正结伴走过中庭,婢媪们热情接引,嘘寒问暖好不殷勤。

怀真站在偏厅前,廊外有花木遮掩,因此她们并未看到她。

辛谧出去了一趟,不知从哪里摘了一捧樱桃,送给怀真解渴。见怀真恹恹的,便侍候她在屏风后的短榻上歇会儿,自己出去找人给她们安排住处。

那樱桃太过酸涩,怀真咬了一口便吐了出来。

鞍马劳顿了半日,正自昏昏欲睡时,外面突然传来异动,怀真蓦地睁开了眼睛,蹑手蹑脚挪到后窗朝外看去,只见数名黑影越墙而入,眨眼间便消失在庭中树影里。

她不由大惊失色,寻常盗匪哪里敢闯皇家行馆?事有蹊跷,怀真心头疑云密布,按理说行馆守卫应该极其森严,怎么能让外人悄无声息地闯入?

辛谧是元嘉姑姑的心腹,以她的资历和本事不可能连杯茶水都讨不到,竟要亲自去摘野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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