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渥率军回归扬州,带上一百属下入城,急匆匆赶到军府。
书房内,杨渥见到形容枯槁的父亲,顿时一颗心落了地。
“父王,孩儿回来了。”杨渥愉悦的大声说话。
杨行密睁开浑浊的眼睛,嘴唇颤动:“杨,...,杨渥。”
“嗯,孩儿回来了。”杨渥回应,看着父亲奄奄一息的样子,内心又恐慌不好受。
“回来了,好。”杨行密嘴角笑意。
“父王好生养病。”杨渥说道。
“嗯,怎么回来的?”杨行密虚弱问道。
“徐温使出严可求寻到孩儿。”杨渥回答。
杨行密默然。
杨渥气愤道:“孩儿听说周隐勾结刘威入主扬州,周隐背叛父王,死不足惜。”
杨行密虚弱道:“周隐不能死,周隐耿直,相比其他的老人值得信任,周隐活着,能够帮你压制不服的老人。”
杨渥欲言又止,觉得没必要与父亲多说。
杨行密虚弱道:“至于刘威,你继位之后,命令秦裴统军,刘威副将,远征洪州,攻克洪州,刘威任职洪州刺史。”
杨渥回答:“孩儿记下了。”
杨行密虚弱道:“记住了,几年内不要削夺老人权益,一旦引起恐慌,后果群起反叛。”
杨渥回答:“孩儿记下了。”
“好,你去休息,明日起,去往军中巡视,亲近军中将官。”杨行密虚弱道。
“嗯,父王好生休养。”杨渥回应,转身离开了。
“等一下,楚瑜回到江宁了吗?”杨行密呼喊问道。
杨渥止步回头,说道:“孩儿没见到楚瑜,只见过升州长史,还有东吴节度使秦裴。”
“去吧。”杨行密虚弱道。
杨渥反而走回榻前,说道:“父王,我觉得楚瑜靠不住,江宁富庶,楚瑜武宁节度使,理应任职淮河那里的刺史。”
杨行密扭头,虚弱怒道:“枉你在宣州,江宁的情况一无所知,你的属下一群酒囊饭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杨渥吓一跳,脱口问道:“江宁什么情况?”
咳咳咳!杨行密喘气咳嗽,枯槁脸色憋成枣红。
“父王,慢点。”杨渥恐慌的不知所措。
杨行密呼吸平复,虚弱道:“江宁尾大不掉,楚瑜与常州高岩守望互助,成为杭州钱氏与淮南军之间,夹缝的藩镇势力。”
“楚瑜背叛了淮南军?”杨渥意外说道。
“还是淮南军,只是尾大不掉,一旦剥夺楚瑜的升州刺史,楚瑜就会真的背叛。”杨行密虚弱解释。
杨渥点头。
杨行密又道:“楚瑜势力的存在,阻隔南方的敌军,你继位之后,楚瑜能够威慑淮南军的不臣。”
杨渥点头道:“孩儿懂了。”
“去吧。”杨行密虚弱道,杨渥转身离开了。
随后,周隐来到书房,进入走到榻前跪下,请罪:“属下辜负大王信任。”
杨行密虚弱道:“我知你出于公心,杨渥确实不成器,望你耐心辅佐引导。”
“属下遵命。”周隐叩头回应。
“秦裴任职润州刺史,东吴军驻扎润州。”杨行密虚弱下令。“大王,东吴军制衡江宁的武宁军,属下认为不能放任楚瑜。”周隐说出不同意见。
“你只想着不能放纵,假如楚瑜先发制人的吞掉呢?”杨行密虚弱说道。
周隐说道:“属下思虑不周。”
杨行密轻语:“你擅长财赋征戎,我之左膀右臂。”
周隐说道:“属下多嘴,与其放任楚瑜,不如趁着楚瑜未回江宁,命令秦裴接管江宁,迁任楚瑜濠州刺史。”
杨行密轻语:“你呀,一根筋,秦裴与楚瑜,孰轻孰重,说不清。”
周隐说道:“秦裴值得大王信任。”
“你更值得本王信任,你都不愿杨渥继位,秦裴一定服气杨渥吗?”杨行密怒道。
周隐哑口无言。
杨行密喘息几下,虚弱道:“我知道,李神福不死,你不会抵触杨渥继位。”
周隐点头。
杨行密又道:“我因为李神福压制楚瑜,迁就了楚瑜尾大不掉,悔之晚矣。”
周隐说道:“大王放任楚瑜,驻扎泗州的武宁军,应当防患未然的更换为扬州将官。”
杨行密虚弱道:“换了的后果是什么?楚瑜理直气壮的不再负担军需,我们出师讨伐江宁,引发大江下游战争,得不偿失。”
周隐无奈点头,淮南军的财政他最清楚,少了江宁养军,淮南就得加重税赋。
“我累了,去吧。”杨行密虚弱逐客。
周隐告退离开了。
杨行密浑浊的眼睛望天。
楚瑜的作用,威慑扬州的资深武将,避免武将胆敢弑主取代。
杨行密下令召归杨渥,事实属于一次考验。
杨行密最是期望周隐执行军令,结果失望透顶。
好在,徐温没让杨行密失望,执行了他的托付。
如果,徐温也阳奉阴违。
杨行密早就安排了,两个互不知晓的传令官,能够去往宣州送达军令。
周隐回到公房,脸色阴沉的愣怔。
事实上这段日子,他的心情纠结煎熬,摇摆不定。
良久,周隐取过公文,提笔欲要书写,忽而明白过来的愣怔。
稍许,周隐恼怒的抛出了毛笔。
啪嗒一声,惊吓的公房内一片噤若寒蝉。
胥吏们一个个仿佛木头人。
“做事。”周隐冷声吩咐,胥吏们继续公务。
周隐沮丧的暗叹,自己真是个糊涂蛋,自以为能够阻止军令。
事实上没有他签押的军令,一样能够送出去。
周隐的情绪意兴阑珊,多年来辅佐杨行密,生死相随的坦荡豪爽,有事说事的从不互相猜忌算计。
“拿笔来。”周隐吩咐,有个胥吏急忙送来毛笔,又去拾起地上的毛笔。
周隐沉稳的书写军令,他性子执拗,不甘心淮南军走向败亡,但又不愿实质性背叛行事。
周隐只是阻止杨渥归来,没有勾结刘威图谋不轨。
事实上刘威最倒霉,不知道周隐的意图。
次日,杨渥带着护卫出巡城外军中,大略的走马观花的应付一番,离开军营跑去山野打猎。
又次日,杨渥看望过父亲,说是去往军中,出门就去了花园旧地玩球。
周隐一直关注杨渥,得知杨渥的不务正业,气的脸色阴沉。
第三日,杨渥突然来找周隐,见面直接说道:“周判官,我要犒劳属下军力,调拨三千银子给我。”
周隐强压嫌恶,耐着性子说道:“世子,犒劳军力都有定例,忌讳厚此薄彼,容易引发军心怨愤。”
杨渥冷道:“我犒劳属下亲军,关乎其他军力什么事?”
周隐正容道:“世子乃是淮南军的继承者,一定要有大局观。”
杨渥恼道:“既然知道我是淮南军的主人,那还啰嗦什么,执行我的命令。”
周隐火气爆发,挑眉道:“世子十八岁,理应懂得担负淮南军的重任,莫要胡乱挥霍。”
杨渥抬手点指,骂道:“你个吃里扒外的老狗,敢说主人胡乱挥霍,你这老狗不知贪嘴了多少。”
周隐气的身体哆嗦,脸色铁青,忽而瞪眼的怒道:“想我违规支出,除非拿下某的项上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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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渥看着周隐的怒狮子模样,下意识有点害怕,他来索求银子,只是下意识恼恨周隐,口出不逊,结果下不来台。
公房的掌固官员,急忙出头恭敬作揖:“世子爷,没有大王的吩咐,判官大人无权支付银子,请世子爷请来大王军令。”
杨渥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周隐阴沉着脸坐下。
掌固官员迟疑一下,走过去低语:“大人消消气。”
周隐阴沉脸不理会。
掌固犹豫一下,又低语:“大人,卑下劝说一句,大人最好以柔克刚,生硬的与世子针锋相对,不利于大人。”
“没你的事。”周隐不客气呵斥。
掌固无奈转身离开,周隐与世子不和。
日后,世子肯定更换节度判官,新官一来,后果大换血。
军府书房,徐温走到榻前,恭敬拜见:“大王,属下来了。”
“嗯,尊美,我谢谢你。”杨行密虚弱道。
“大王言重了,属下理应遵从大王命令。”徐温恭敬回应。
杨行密虚弱道:“有你辅佐杨渥,我能安心的去啦。”
“大王,属下本事平庸,若非大王照顾,那有属下的出头。”徐温感激轻语。
“你的本事不差,只是军功不彰,相比黯淡。”杨行密虚弱道。
“属下全靠大王恩惠,属下余生一定尽心辅佐世子。”徐温庄重说道。
“好,杨渥回来如何?”杨行密虚弱问道。
“世子回来,不辞辛苦的巡视城外军营。”徐温回答。
“真的吗?”杨行密质疑。
徐温轻语:“世子应当多了危机感。”
杨行密虚弱道:“说起来,彭奴比杨渥懂事的多。”
徐温轻语:“彭奴孝顺,大半俸禄送来扬州。”
杨行密虚弱道:“十六岁,本王决定彭奴任职武宁军节度副使,总管淮河武宁军事。”
徐温意外,轻语:“大王,属下认为不妥,彭奴感恩楚瑜,提拔重用彭奴,应当世子为之。”
杨行密虚弱道:“你与楚瑜一直亲近。”
徐温轻语:“大王,属下做人和为贵,但也公私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