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昭宗皇帝驾崩,终年三十八岁。
蒋玄晖矫诏,诬陷裴、李二妃不满皇帝醉酒虐待,趁着皇帝醉酒弑君。
何皇后面见朝臣作证,宣告昭宗第九子辉王李祚继位,新帝年龄十三,年号天佑,昭告天下。
李振在昭宗被杀三日之后,离开洛阳去往汴梁。
韦扶风两个潜伏洛阳的属下,听到皇帝驾崩消息,还有弑君的真相流传,洛阳上下一片暗流非议。
据说真相是自龙虎军传出的,杀害昭宗皇帝的名为史太。
两个属下急忙离开洛阳,去往黄河下游送信。
八月的扬州,内城军府书房,杨行密缠绵病榻,脸色蜡黄难看。
周隐坐在胡凳上,神情凝重的拿着公文,等候杨行密的决定。
淮南军发生动摇统治的大事,镇守宣州的宣歙观察使台濛,病亡任上。
还有出征洪州的李神福,患了重病不能做事,两个月前归来扬州,已然陷入弥留状态。
杨行密痛惜两员大将,尤其是李神福,心腹的心腹,还指望日后辅佐儿子杨渥。
“杨渥任职宣歙观察使,秦裴任职东吴节度使。”杨行密虚弱说道。
“大王,宣州非常重要,理应任职稳妥老将镇守,属下建议徐温。”周隐反对。
“我累了,就这么定了,你去忙吧。”杨行密不耐的逐客。
周隐无奈的起身,辞礼离开了。
杨行密闭上眼睛,他得抓紧培养儿子杨渥,原本有李神福辅佐,不是非常急迫儿子的成长。
三日后,杨渥率领三千广陵军开拔,去往宣州任职刺史,宣歙观察使。
八月末,昭宗驾崩,新帝登基的信息抵达扬州。
杨行密不认可新帝,依然还用昭宗的天复年号,散布朱温弑君,大义凛然的宣告,讨伐弑君逆贼朱温。
昭宗驾崩的信息传到川南军。
田雯儿只能给相关人报丧,她知晓郎君冒险去了中原,走过中原的去往北方。
虽然郎君有过扶植越王的计划,田雯儿不能擅自做主实施,也如杨行密的做法,继续还用天复年号。
不久,韦昭度来信询问,田雯儿回复,我不能做主,请等候我家夫君。
随后,韦昭度又给林清雪书信。
林清雪在杭州接到书信。
韦昭度说天下深受战乱之苦,逆贼朱温弑君意图改朝换代,天下的格局依旧会战乱不休。
韦昭度希望拥立吉王李保,延续大唐统治存在下去,天下很多封爵官位出于大唐朝廷,可谓最省力的收买手段。
凡是讨逆或反叛朱温的人物,大唐朝廷认可赋予过的爵位和官职,能够尽早结束战乱不休。
天下承平,韦扶风身为嗣王,名正言顺的继承大唐皇帝。
韦昭度说,韦氏成不成为皇族不重要,唯愿天下止息干戈,再现大唐盛世。
林清雪看过书信,不知如何是好,她一介女流,怎好干涉郎君的千秋伟业。
选择延续大唐,韦氏不成为皇族,郎君的皇帝能够坐稳吗?真正的大唐李氏岂能甘心‘鹊巢鸠占’,或许无休止的明争暗斗。
魏州,位于黄河下游北岸。
韦扶风一行三人,一路风餐露宿,凭着滑州开具的公文冒充信使,顺利通过三次地方上的盘问。
途中走到永济渠,登船一直抵达魏州治所元城。
永济渠是隋炀帝开凿的北大运河,起点始于洛阳的洛河。
洛河在板渚流入黄河。
黄河一段经过滑州,北上内黄县,魏县,元城。
永济渠通过元城继续北上,途径馆陶县,进入贝州,直至遥远的终点幽州。
贝州清河县,就是闻名于世的清河崔氏祖地。
韦扶风伫立船头,眺望广大恢弘的城池,元城又名王莽城,后世易名大名府。
元城是汉朝时期王莽的故乡。
汉朝王家出了九侯五大司马,人们认为元城地方风水好,出贵人,故此建置了贵乡县。
元城也是两县同城而治,贵乡县和元城县。
韦扶风跑来魏州,多种因素的集合,除了合理逃避去往洛阳,还想了解一下魏博节度的现状,打算埋下未来连横的伏笔。
韦扶风一行登上码头,走向巍峨的城门,眼见数十披甲士兵守卫,一个个身姿挺拔的林立,仿佛守卫大人物的府邸。
韦扶风意外讶异,寻思:“这些莫非是魏博牙军?”
韦扶风早就知晓魏博牙军的名头,天下流传一个对比说法,‘长安天子,魏博牙军’。
魏博牙军不仅仅是彪悍善战,更是一个传承百多年的顽固军事集团。
安史之乱,大唐付出举国之力平叛。
最终为了换取战争结束,唐肃宗裂土河北道安置残余叛军,形成尾大不掉的河朔三镇。
天下藩镇动辄内讧易主,魏博军的易主首屈一指,节度使更迭很多,全然出于牙兵军事集团的废立。
比喻的说,魏博军的统治,类似黔中道的领主制。
魏博节度使属于最强的大头领,魏博牙兵属于很多小领主,形成利益共同体。
百多年来,魏博牙兵集团父子世袭,姻党盘结,类似长安的勋贵阶层,但比长安勋贵抱团励志,一代代军武不殆。
故此,真正统治魏博节度的是魏博牙兵集团。
上位的魏博节度使,一旦意图获得更大权力,后果必遭牙兵集团杀害或驱逐。
纵观隋末唐初,魏博军的权势情形,类似关陇集团与李渊或隋炀帝。
李渊出身关陇集团,做了皇帝想要削弱关陇集团权势。
隋炀帝的失败,类似被废的一个个魏博节度使。
韦扶风走到城门,遭到关注的盘查,一名甲士神情不善的打量,接过递来的公文观看。
“你来元城做什么?”甲士不客气的质问。
韦扶风回答:“奉命进见邺王,商榷洛阳事务。”
甲士脸色阴霾,冷道:“又来打秋风?”
韦扶风回答:“我只是奉命。”
甲士抛回公文,不客气说道:“进去,少在城里走动,出了事没人管你。”
韦扶风抓住公文,点头回应:“多谢。”
迈步走过城门,韦扶风暗道果然如此,他说进见邺王,相当于邺王的客人。
城门甲士的傲慢,分明是不尊重邺王。
邺王就是魏博节度使罗绍威。
朱温劫持皇帝之前,借口修缮洛阳宫殿,摊派魏博节度使和成德节度使。
昭宗抵达洛阳,遵从朱温的摆布,赏赐修缮洛阳宫殿的功劳,赐封罗绍威邺王,成德节度使王蓉赵王。
邺王封爵流于名不符地,邺城位于魏州西方的相州。
历史上的邺城,始建于春秋齐恒公,曹操战败袁绍占据邺城,营建为王都。
邺城历经曹魏,后赵,再魏,前燕,东魏,北齐,算得六朝都城。
韦扶风漫步大街,城内人来车往,店铺鳞次栉比,感觉上,略逊于汴梁城的浚仪大街。
人气还成,主要是穿戴面貌,几乎清一色朴实,缺少大城该有的繁华似锦,富贵如云的太平气象。
城内行走的人,男多女少,罕见年轻女子,韦扶风知晓什么原因。
乘船途中,韦扶风使钱了解过,元城的牙兵骄横无比,欺男霸女,强取豪夺,地方官装聋作哑,冤案累累。
牙兵之害,俨然魏博节度统治的一大毒瘤。
雇个向导,韦扶风顺利走到邺王府,也就是节度使军府,魏州州衙。
飞檐高大的府门前,八个披甲青壮卫士守立,还有两个花白头发的布衣奴仆。
韦扶风走近石阶下,有个奴仆走下来,和气问道:“你是何人?”
韦扶风回答:“宣义军节度使朱友堂,请见邺王。”
奴仆意外,难以置信的打量。
韦扶风取出印信托着,问道:“认识吗?拿去交给你家邺王。”
奴仆弯腰告罪,走前拿走节印,转身快步拾阶而上,进入府门通报。
约莫半炷香,府门走出一位腰系玉带,圆领团花袍服的青年,相貌堂堂,步伐稳健的行若流水,不急不躁。
青年止步台阶上,望着韦扶风打量,没有冒然认可的接近,明显警惕性十足。
韦扶风作揖,说道:“朱友堂拜见邺王。”
罗绍威正容回应:“梁王兼任宣义军节度使,何时任职了阁下?”
韦扶风回答:“不久前的事情,大王收我为义子,赐名朱友堂,任职宣义军节度使。”
罗绍威点头,问道:“朱使君来到魏州,不知何事?”
韦扶风回答:“说来惭愧,我去往滑州赴任,又听从大王命令,简从去往洛阳问候皇帝陛下,不想途中遭到劫杀,庆幸脱逃,迫不得已东奔求助。”
罗绍威愕然,匪夷所思,但一想也能理解,遭到劫杀,当然逃向没有敌人的地域。
韦扶风又道:“邺王,我此来请求借兵一百,护送去往洛阳即可,不入府叨扰。”
罗绍威心思抉择,来者存在刺客的可能性,或许是牙军设下的阴谋。
但一转念,来者口音不是本地人,相貌也不是粗鄙武夫,真要是朱温义子,宣义军节度使,落个怠慢诟病。
“朱使君贵客,请入府叙话。”罗绍威笑语邀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