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桑起身离开,走了几步,江之昂追了上来,扯过她的手,顺势将她颈上的羽叶项链摘了下来。
链子表面泛着清冷的光,却带着她身体的温暖。
这条链子她戴了一年多了。
江之昂眼底划过一丝晦暗,扬手力一掷,链子被他让进了水,出一声沉水的闷响。
夏桑反应过来,惊声道:“江之昂,你做什么!”
江之昂极力抑制着情绪,嗓音忍耐又压抑:“一个怯懦的人,有什么值得念念不忘的。”
夏桑着泛起层层涟漪的湖面,链子入水沉了底。
她的心跟着一点点沉了下去,只感觉心里空『荡』『荡』,仿佛丢失了最珍贵的宝贝。
同时丢失掉的…有她和他那苦涩又甜美的回忆。
一阵风过,夏桑下意识地跑到湖边,将脚探入池水,想要试着跳下去把链子捞上来。
江之昂从后面一整个抱住了她,压抑的嗓音在她耳畔道:“一根破链子罢了。”
夏桑红着眼睛,抓住他的手,力地咬了一口。
江之昂没有退缩,任由她泄般地力咬着:“你,那条链子就像周擒的过去,那么沉重,它会拉扯着你,一直沉到底。”
夏桑咬着他的手,一滴湿热的眼泪掉在了他的手腕处。
她沉默着,热泪盈眶。
“我不在乎,就算沉到深渊里,我不在乎。”
“我在乎。”
江之昂紧紧环着孩瑟瑟颤抖的身体:“从今往后,江之昂不会让你哭。”
……
傍晚,夏桑帮许茜制作了招新海报,拿到文印店去印了出来。
许茜将海报粘贴在小黑板上,笑逐颜开:“果然是我们小桑说话管啊,这没过几天,团委就同意了咱们的招新许可,正巧赶上今年的新生,咱们拉拉队肯定能壮大起来,跟他们街舞社好好拼一拼。”
夏桑似乎有心事,许茜说什么她没听见,怔怔地望着海报。
许茜戳了戳她的手肘:“你在想周擒的事啊。”
“嗯。”
“我要问你呢,周擒他到底怎么回事,考到东海大学来,当了你的学弟,名字改了,身世全变了。”许茜好奇地说:“这几天我们艺术学院的生,全在传江家太子爷的事,好个牟足了劲儿要追他呢,以前的周擒…没这么大的能量啊!”
“以前的周擒当然没有。”夏桑若有所思地说:“没有了影响他颜值的疤痕,摇身一变,江家太子爷,东海市理科状元……带着这叠加的重重光环,他怎么可能是过去那个惨兮兮的穷小子。”
“李诀见过他没有?好兄弟总不能不认识吧!”
“见过了。”夏桑一早就拉着李诀去见了江之昂,李诀是一头雾水,追着他喊擒哥。
但江之昂是很稳得住的人,死就是不认识李诀。
“李诀跟他挺有默契,不管他认不认,钟又了好哥们,一口一个昂哥叫得亲热。”
“他比你宠着周擒呢。”许茜笑了起来,双手一撑,坐在了招新摊位边:“所以…江之昂到底是不是周擒啊?”
“你觉得呢?”夏桑望向了许茜,想听听她的意见。
“说他是吧,俩人身份差距过于悬殊,要说他不是吧…这一模一样的两个人,连双胞胎没这么像的。”
“废话文学。”
“好啊,那说点不那么废话的。”许茜『摸』着下巴,思忖道:“周擒怎么就变了江之昂呢,我倒有几种猜想。”
夏桑来了兴趣:“说说,是不是跟我想的一样。”
“首先,最有可能的抱错梗。他不是他爸妈的亲生孩子,而是出生时抱错了,真正的身世…其实是江家大少爷,现在认祖归宗了。”
夏桑嘴角咧了咧:“你在写小说呢?”
“那你说说啊。”
“最后一次见面,在医院里,周擒告诉我,他妈妈来接他了。”
许茜合拳击掌:“你是说,他妈妈嫁进了东海市的江家,然后他自然而然了江家的孩子?这个解释很合理啊!”
“不合理。”夏桑摇摇头,否决道:“首先,妈妈的离开…一直是周擒心里的伤痕,我不相信他会毫无芥蒂地跟着妈妈来到江家,为江家的孩子,并且彻底抛却过去,连名字改了。”
“你这样一说…”许茜觉得很有道理:“我虽然和周擒接触不多,道他不是那种人。”
夏桑心里隐隐升起几恐惧,似不愿继续猜测下去了。
她真的害怕…怕他有什么特别的苦衷。
怕他藏着一个悲伤的秘密,怕他被伤害。
许茜量着夏桑低沉的脸『色』,笑了起来:“他究竟是不是周擒,有那么重要吗?”
“不重要吗?”
“夏桑,你一直在等他,现在他回来了,这不就是得偿所愿吗。”
“可我等的是周擒,不是江之昂。”
“害!”许茜拍拍她的脑袋:“改名换姓了,又没改头换面吧。是周擒那张英俊的脸、八块腹肌的身体,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不道。”夏桑心里是有芥蒂,闷闷地说:“一个人的过去,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许茜撇嘴道:“除了你之外的所有回忆,对于他来讲,恐怕是屈辱又苦涩的吧,你又怎么能不许他扔掉那不堪的记忆呢。”
夏桑望向了许茜,似乎觉得她说得有点道理。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呢,装作一切没有生,接受江之昂吗?”
许茜从小桌上跳下来,站直了身子,对她说道:“设身处地想,如果是我喜欢了那么久,等了这么久的人,他回来了,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她坏笑着,没说下去。
夏桑追问:“什么啊?”
“当然是…”许茜凑近了她耳畔,小声道:“和他上chuang咯。”
“……”
夏桑脸颊瞬间红得通透:“我跟你讲正经事,你说这有的没的。”
许茜嘴角弯了起来,狡黠地笑着:“什么有的没的,你要真喜欢他,这就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你不是总盼着长大吗,这就是长大的乐趣啦。”
“你好『色』啊。”
“我这学期选修了『性』教育课,觉得这很健康,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听啊?”
夏桑控制着面部表情,严肃地咳嗽了一下:“我时间咯。”
就在这时,林止言拿着伞棚走了过来,撑在了拉拉队的招新摊位前。
“许茜,夏桑,我给你们借了伞棚,今天风有点大,省得海报传单被吹翻。”
“谢谢师兄。”
“谢谢学长啦。”
许茜走到林止言身边,笑着说:“学长,你可真细心啊。”
“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直说就是了。”林止言温柔地着她:“对了,下周有我的一场音乐会,许茜,你有时间来吗?”
“当然啊!”
“那行,我到时候给你留一张票,你能来,我很兴。”
虽然在夏桑面前,许茜像个大姐姐一样,很有主见。但是在林止言面前,许茜秒变小生,关切地问他:“你不是说等会儿团委有工作吗,这会儿来帮我扛伞棚。”
“我过来,就走了。”林止言『摸』了『摸』她的额头:“拜拜。”
“拜。”
许茜目送了林止言离开,顷刻间又从乖顺美少变回大姐大,激动地说:“啊啊啊,他真是太温柔了。”
“之前我到林止言给你点赞,想问你什么时候加的他呢。”夏桑满脸惊讶:“你展得太迅速了吧!”
“上次吃饭之后,我主动加的他。”许茜笑着说:“他很主动和我聊天,然后慢慢地就心照不宣了。”
“可是…”夏桑略有迟疑,说道:“他对很多孩这样啊。”
“玩玩嘛。”许茜耸耸肩,好像浑不在意:“跟这么帅的学长谈恋爱,我不亏啊。”
夏桑道许茜一贯喜欢这类调子比较的男孩,像之前的祁逍,现在的林止言…气质差不多,出身家庭很好,长相清秀,衣品扮新『潮』又时尚。
对于林止言的人品,夏桑其实有存疑,但是想到林止言帮了她们社团的事,她又不好在许茜面前讲他的不是。
在这时,一道轻慢的嗓音传来:“你的眼光是一如既往的烂,怎么总爱在垃圾桶里找男朋友。”
许茜回头,到穿着新生『迷』彩t的李诀,从伞棚后面走了出来。
她不满道:“臭黄『毛』,说什么呢。”
“说你品味差。”李诀随手拎了张招新传单,折纸飞机,一脸漫不经心:“那种花花公子,说不定是个炮王,你敢沾。”
这句话瞬间点燃了许茜的怒气,上前推搡了李诀一下:“你嘴里不干不净的…胡说八道我不客气了!”
李诀不生意,钳制着许茜的手腕,嘴角浅浅扬了扬:“我不道他是什么人,但绝对不是好人。”
他了眼夏桑:“乖乖,你说呢。”
夏桑顿了顿,对许茜道:“林止言虽然是我的师兄,但我对他了解不多,三寒假的时候我过来东海市开研讨会,跟李诀周擒遇见了,那时候我们和林止言有过几面之缘…”
她观察着许茜的脸『色』,尽可能地组织着语言,避免伤害她:“他的私生活可能不太单纯。”
“那你们可能误会了,我和林学长是艺术学院的,道外界对艺术学院的学生有一误会,不只是林学长,有人这样骂过我呢。”
夏桑了眼李诀,李诀恨铁不钢地戳了戳许茜的脑袋,嘲讽道:“我们体育生头脑简单,好歹四肢达吧,你们艺术生脑子里装的是豆腐渣?”
“臭黄『毛』,我的事不要你管!”
“让人骗了一脚踢开,你可别说我没提醒你。”
“你真好心,我你就是见不得我有这么好的男朋友,你嫉妒!”
“行行行,这么好的男朋友,你就姑且消受着吧。”
夏桑量着李诀,他一贯云淡风轻,任何事是玩笑的语气,鲜少到他这样着急上火的样子。
她挑挑眉,破不说破。
李诀懒得跟许茜争执,兀自坐到了招新摊位边,给自己倒了杯水,闷闷地喝着。
很快,天『色』暗了下来,新生的军训快结束了,文化广场上各大社团招新的摊位越来越多。
动漫社五花八的cosplay、文学社的诗词歌赋有奖问答、围棋社的现场博弈……
社团们各出奇招,吸引注意力,为自己的社团展招募新鲜血『液』。
这会儿陆陆续续有结束军训的新生,穿着『迷』彩装,带着热腾腾的青春活力来到了文化广场,好奇地东、瞧瞧。
夏桑拿手肘戳了戳兀自生闷气的许茜,眼神示意她,起精神来,街舞社的摊位就在对面。
许茜抬头,果然到街舞社像唱擂台戏似的,将招新摊位设在了拉拉队摊位的正对面。
许茜轻哼了一声,将一沓传单递到李诀手里:“帮忙传单。”
“又不是你的社员,谁要听你唤。”
“你喝了我们社团的水,你要帮我们干活!”
李诀虽然嘴上骂骂咧咧,倒算听她的话,走到路边懒洋洋地起了传单:“街舞社招新,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学习街舞,强身健体,为国争光。”
许茜冲过来,一脚踹他屁股上:“拉拉队!什么街舞社!你是对面拍过来的间谍吗?”
李诀敏捷地跳开了,许茜要他,他将她拉到自己面前,嗅了嗅她的手腕:“嗯?无人区玫瑰。”
那是许茜第一次近距离地到李诀的脸,竟然有一瞬间的惊艳感。
以前他的脸总是被黄『毛』遮着,隔得稍远就不太真切。
这次许茜近距离地到,他的眼睛有点丹凤的感觉,狭长上挑,不是第一眼的大帅哥,但是越越有味道。
皮肤很白,和这一头黄『毛』倒相得益彰,莫名给了许茜一种淡淡的海盐的感觉。
她甩开了他的手,退开了几步,讪讪道:“你懂香水呢。”
“经常在你身上闻到,所以去试闻过,果然没出错。”
“……”
许茜轻哼了一声:“快好好给我传单,不准念错啦。”
李诀淡笑着,扬着传单道:“走过错过、不要路过,宇宙美少拉拉队招新了!”
许茜回到夏桑身边,喃了声:“李诀真是个蠢货。”
“他可不蠢。”夏桑粘贴着海报,回头望了眼少年瘦的身影:“能跟周擒当了这么久哥们的人,怎么可能是蠢货。”
“这话听着...像是爱屋及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