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突然,镜子被人打破——
那人拽住她伸出来的手,揽住她继续下沉的身体……
沈蓦将她托出水面,让她口鼻能够得以呼吸,可怀里的人儿似乎已经停止了呼吸。
那一瞬,沈蓦面上闪过明显的慌乱,把她抱到岸上。
“若若……”沈蓦的声音微颤,情绪失控。
另一边察觉到动静的邵伯康朝这边赶来,一边拨通了急救中心的电话。
沈蓦的失控只是一会儿,接着,他双手覆在她胸腔部位,有节奏地挤压,然后一手托起她的下巴,俯身覆上她的唇,把口中的气渡给她。
她的唇很凉,沈蓦心底深处第一次涌出一种名为恐惧的情绪。
沈蓦的双瞳无一丝光亮,是绝望的黑色。
沉沉的、压抑的,令人胆战心惊。
心肺复苏做了不知道多久,他只觉得时间像是突然变得很长很长,周边的一切都像慢放了数倍……
“咳咳……”
虚弱的咳嗽声瞬间让沈蓦眼底恢复几分清醒。
肖若睁开眼,便撞进一双漆黑幽深的瞳眸,怔住,微微启唇:“沈蓦?”
沈蓦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头埋在她颈间,掩去了眼底令人心惊的感情,他嗓音低沉极了:“若若,你不能离开我。”
肖若任他抱着,脑子还有点懵,本能地应道:“嗯,我不离开。”
邵伯康挂了急救中心的电话,抬头的瞬间恰好看到沈蓦脸上的表情,顿时怔在原地。
小蓦、对小若……心中思绪千转,面上却没有流露异样,他和往常一样走过去,说道:“小若先回去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一下,别染上风寒了。”
沈蓦这才松开怀里的肖若,低头问道:“若若,能走吗?”
“嗯,没有磕伤。”肖若站起身扒拉着自己的湿发,回想起自己落水前的事,有点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落水了,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掉湖里了。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小若没事就好。”邵伯康缓缓开口,“幸好小蓦离得近,不然就危险了。”
“嗯。”肖若也知道如果不是沈蓦出现,自己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经这一下,邵伯康也没了钓鱼的心思,收拾鱼竿一起回去。
回到民宿,肖若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出来的时候,沈蓦端了碗姜汤走过来:“若若,喝点姜汤去去寒。”
看着我那碗姜汤,肖若内心是拒绝的,但在那双眼睛下,还是接过了碗。
“若若,不能偷偷倒掉。”
捧着碗的肖若:“……”男主,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最后,当着沈蓦的面,肖若把碗里的姜汤喝完,这姜的浓度辣得她直吐舌头。
喝完姜汤出了一身薄汗,肖若顿时感觉精神好了不少。
在肖若的坚持下,邵伯康没有将她落水的事跟柳玉琴说,免得她担心。
也因为肖若这次意外,邵伯康也没有去湖中心的小岛了,而是帮着村民摘果子。
翌日,是返程的日子。
柳玉琴把绣了一半的图案给旁边的邵伯康看,笑着问:“猜我绣的什么?”
邵伯康看着那手帕好一会儿,犹豫着开口:“……飞机?”
柳玉琴不满地嗔了他一眼:“这是蝴蝶的翅膀。”
“对不起,是我看花了眼,仔细一看,确实是一只飞舞的蝴蝶。”邵伯康的求生欲很强,也很有临危不乱的风度,“绣的很美,是送给我的吗?”
这一幕看得一旁的肖若直咋舌。
柳玉琴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但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很高兴,轻声说:“你喜欢就送你。”
莫名被喂了一把狗粮,肖若表示很淡定。
飞机起飞,肖若抱着靠枕眯起眼打盹儿。
只是不知不觉,她的头靠在了身旁沈蓦的肩上,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直到飞机抵达目的地,沈蓦才轻轻叫醒了她。
x市的气温似乎要比q市要冷一些,走出机场,肖若裹紧身上的薄外套,上了车。
回到家,沈蓦见她没睡醒,接过她手上提着的行李,说:“若若,回卧室睡一会儿吧,东西我来收拾。”
肖若实在困极了,昨天夜里一晚噩梦,都没怎么睡,此时听到沈蓦的话也不推辞,走进卧室直接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沈蓦拿着香薰加湿器走进来的时候,肖若已经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卧室的空气还是太干燥了,沈蓦把加湿器放在她床头,又细心地把雾气调小了些,离开时轻轻把门带上。
“小若睡着了?”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邵伯康问道。
沈蓦应道:“嗯,她看起来很累。”
那日肖若落水的事也是让二人虚惊一场,但好在人没事。
邵伯康不知想起什么,对沈蓦说:“你也好好休息,晚点还得去学校。”
“嗯。”沈蓦点头。
邵伯康眼神欲言又止,看着沈蓦离开的背影,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那日,小蓦看向小若的眼神,令他感到有些不安……
小蓦向来冷静理智,做事也十分沉稳可靠,同时心思也藏得极深。
邵伯康在想,是不是自己平日里因为太过信任沈蓦而忽略了一些事,才让这样的萌芽生出。
柳玉琴把洗衣机里的被单被套拿出阳台去晒,回头看到邵伯康一脸沉思的模样,有些奇怪:“伯康,想什么呢?”
回过神,邵伯康笑道:“我在想晚上吃什么才好,小若最近胃口似乎不太好。”
“我上回看了一个菜谱,难度不高,感觉小若应该会喜欢。”柳玉琴说着又跑厨房研究菜谱去了,看的邵伯康一阵失笑。
卧室,肖若的手机亮了一下,是一条短讯。
甚至没有落款和名字,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地址。
……
第二天,沈蓦去了学校,邵伯康和柳玉琴也一早去了上班。
肖若请了假去医院挂了个号,检查结束后已经是傍晚了,她坐在车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发呆。
那条短讯怎么看怎么心烦。
下了车,肖若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很眼熟,就是总是跟隐形人似的在宋珩身边的助理,顿时心情更坏了。
“肖小姐,请随我来。”
肖若跟上。
还是那家会所,还是这样纸醉金迷的氛围,一如既往地令人不喜。
很快,她就见到了宋珩。
这个人总是一身笔挺的黑色手工西服,再没见过他穿别的颜色。
见她来了,沙发上的宋珩微笑:“我很意外你会愿意过来。”
“说实话,我也不想见你。”肖若在他对面坐下,不知道是不是想通了还是豁出去了,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再也没有先前的那种惧怕感。她看着对面的男人,端起自己面前的咖啡,说:“而且你一点儿也不意外,还知道我会很守时。”
宋珩微微一笑:“特意为你准备的咖啡,喜欢吗?”
肖若从容地抿了口咖啡,开口:“还成,砂糖应该多放一块。”
宋珩嘴角微抽:“你还挺挑。”
咖啡喝了一口肖若便不再碰了。
她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宋珩对沈蓦有着这么大的执念。
是,执念。肖若觉得只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他们两个的这种关系。
或许这一切与过去的因缘有关。
但她却不能去问沈蓦,初见沈蓦的时候,他那个模样,死水般的眼睛,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知觉的精致人偶。
是遭遇了什么样的事,才会变成那个模样,肖若就算不问也知道那并不是一段能轻易说出口的回忆。
所以,哪怕很在意,她也从来没有问出口。
可眼前这个男人就很恶劣了,以此为饵,引她上钩。
而她明知是陷进,还不得不一脚踏进去。肖若不是一个很会为难自己的人,若是无法改变现状,她也不会强求。
“宋先生,我想明白了,既然你心仪于我,看在你那显赫的家世背景上,我嫁给你似乎也不亏。”肖若面无表情看他,说:“但我也还没到法定婚龄,你怕是要再等个几年了。”
对她这么快认清现实感到一丝意外,宋珩开口:“这段时间就把婚定下来吧。”
“宋珩。”肖若明亮清澈的眼睛看向他。
对她直呼自己名字,宋珩看向她,下巴微抬,示意她直说。
肖若起身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认真开口:“我嫁给你的条件是,你放弃沈蓦。”
闻言,宋珩微微一笑:“那当然。”
如此坦然目的,或许从一开始他在她的面前就没有掩饰过自己的目的。
“宋先生身为家主,说的话自然是信得过的。”肖若微微颔首,并不远在这个地方多留,对他说:“改日电话联系。”
肖若离开后,宋珩也没有久留。
坐在车里,宋珩不知想起了什么,薄唇微微弯起,笑意浅浅,却很真实。
不似以往在人前的那种辨不清真假的笑。
回到宅邸,管家出来迎接,接过他的大衣。
宋家的管家已经年过五十了,气质儒雅、面貌和蔼,侍奉了两代家主,在宋家的位置也比较特别。
自然,对于宋珩的事情,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一清二楚。
“睿叔,这个家很快就要迎来新主人了呢。”宋珩神情放松,心情看起来很好。
蒋华睿对这任家主一直以来都很担心。宋家根系庞大,而宋珩一直没有子嗣,也没有娶妻的意愿,加上旁系的人又虎视眈眈,宋珩的处境变得有些微妙。
大家族就是陋习多,哪怕现在已经是21世纪了,可有些种在血液里的东西却无法被剥除。
蒋华睿心底一叹,宋家未来的路怕是会难走许多。但就算是这样,他也希望自己的主人能够得偿所愿。
突然想起另一件事,蒋华睿开口道:“宋先生,若是那位肖小姐将一切告诉沈蓦少爷,那您的计划岂不是……”
“呵……她不会告诉小蓦的。”站在吧台前的宋珩优雅地抿了口红酒,薄唇勾起一个弧度,“而且……她那么在乎小蓦,又怎么忍心去挖小蓦过去的阴影呢?当两个人彼此信息不对等的时候,就容易滋生猜疑、不信任,还有背叛……”
而他,只需要在俩人心中播下怀疑和不安的种子,事情自然会按照他所期待的那样发酵……
宋珩微微一笑:“在小蓦的心中,背叛是最不可被原谅的。他终究会明白,只有我是真的为他好,只有我对他是真心的。肖若归根结底,不过是一枚不可或缺的棋子罢了,女人是最不可信的生物。”他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疯魔之色,却很快掩去。
他继续说道:“小蓦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姜鸿辉和那个女人是罪魁祸首,要不是那时小蓦还小,姜鸿辉又怎么会死得这样轻松……那个女人又怎么会这么简单地遭了报应。”
那件事过去得太久了,但每次想起,宋珩都觉得就像是发生在昨天。
被血染红的木质地板,还有女人惊恐绝望的尖叫声,以及地上一具冰冷的尸体……小孩儿手持沾血的匕首,稚气的脸上唯独那双眼睛格外地违和,眼底的愉悦不禁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难以置信,他能够在一个孩子身上感受到名为恐惧的情绪。
那是沈彦的孩子,这个世上唯一与阿彦有关的存在,血脉相连,连五官也生的很像,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印出来的。
宋珩抬手覆上自己的眼睛,掩去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情绪。
如果那个时候他没有放弃,阿彦是不是就不会被那个女人害死……他清醒地知道,没有如果。
十七年前,他就知道沈彦不会喜欢一个男人。
不会喜欢他。
那个时候身为宋家下一任继承人的他还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费尽心思去追求一个人,也不管对方是否会被打动。
他放下了大少爷的脸面和矜持、软磨硬泡,半年后,沈彦对他的态度终于软和了许多。
也是,任谁也无法对一个为自己倾注了所有的真心和爱意的人冷脸以对。
哪怕对方是同性。
宋珩自问也不是天生的同性恋,先前所交往的都是女孩儿,直到遇上沈彦。
又或许是人骨子里的劣根性,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得到,成为执念,再也放不下。
俩人牵扯越来越深,也不知什么时候起,沈彦开始对他放下了戒备,却也只是把他当成了朋友。
也是因为沈彦对他放下了戒备,才让他觉得已经被接受了,才发生了后来那件事。
那天之后,沈彦消失了。
而他也被父亲送去y国。三年后,回国后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沈彦不在了。
他死了,死于车祸。
不管他背地里查多少次,那次事故的结果都一样。
……那个女人因不满平庸的现状而与沈彦吵了起来,不管不顾地横穿马路,一辆卡车碾过来,他将女人推开,自己却死在了车轮下。
那个女人,是他的妻子。
一个虚荣且心比天高的女人。
这种女人他见得太多,他永远都想不明白沈彦为什么会娶这样的女人。
就这样,宋珩浑浑噩噩活着,三年也没能缓过来。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对沈彦的感情究竟有多深,沈彦对他而言究竟有多重要。
但一切都晚了。
因为,这个世界从来都没有后悔药。
宋珩没有去见那个女人,他怕自己忍不住杀了那个女人给他的阿彦偿命。
后来,听说那个女人带着阿彦的孩子嫁入了豪门。
他们这个圈子并不大,而那个所谓的豪门也不过是边缘的家族,宋珩也没有往心里去。
直到一次某个晚宴中,他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孩子。
太像了,和阿彦实在太像了,就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那天晚上回去后,他喝了个烂醉,迷蒙中似乎见到了阿彦对他笑了,还亲吻了他的脸。
他多想,永远都不要从这个梦境里醒来。
但,梦终是要醒的。
宋珩扶额低笑,带着无尽的苦涩和悲恸,让人心生不忍。
一旁服侍的蒋华睿见此,知道自家主人需要独处一会儿,便俯身行礼后悄声退下。
沉浸在过去回忆中的宋珩并没有察觉到管家离开。
他摘去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头微仰,眼底有些许湿润,那双眼镜竟流露出几分脆弱。
宋珩缓了缓,又把眼镜重新戴上,又恢复了往日优雅从容的模样。
他微低着头,看着玻璃器皿中的红色酒液,微微笑了起来。
良久,冰冷的空气中响起一声叹息:“小蓦,你注定要成为我宋家的人。”
对于沈蓦,宋珩的目的很明确,那是阿彦的孩子,阿彦唯一的血脉。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得到。
哪怕不择手段。
但他知道强硬的手段用在沈蓦身上是不行的,所以他花了更多的时间来实行自己的计划。
宋珩耐心格外地好,他永远知道怎么去击溃人最后的那一道心理防线。
他要沈蓦主动走进宋家。
但宋珩也知道,沈蓦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一个从小就具备高功能反社会人格的孩子,即便是他,也会多有顾忌。
不过,现在的沈蓦终究还只是孩子,羽毛没有彻底长成。
相信用不了多久,这个家就会多一个主人了。
到那时,这儿或许就没有这么冷清了吧。宋珩想到第二次见到那孩子的场景,并不那么美好,那个孩子手持刀具笑着的模样,至今想起仍觉得那真不像是个孩子啊。
那个女人推开门看到小孩儿拿着滴血的刀在笑,看到床上死不瞑目的丈夫,顿时疯了,口中大喊“魔鬼……”然后跑了出去,死在车轮下。
那边本就是住宅区,平日里也没有人会把车开的那么快,可偏偏那一日两个富家子弟在飙车。
这一次,没有人救这个女人了。
宋珩想,或许就是报应吧。
她害死沈彦的报应。
也为此,他对这个孩子生出了一丝兴趣。
但,沈蓦拒绝了他的收养。
后来,沈蓦辗转到邻市的孤儿院。
宋珩也并有因此放弃,反而更加在意,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只是他懂得等待,耐心极好。
宋珩也自信,沈蓦终究还是选择被他收养。
孤儿院的一切他并没有直接插手,人心真是有趣的东西,他只是看着这样的变化,任其发展。连同那个身患重病的肖若,一开始也不过是一枚并不起眼的棋子。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枚棋子发生了变化。
打乱了他原本的节奏。
不过……也不过是成为稍微重要一点的棋子罢了。
结局并没有变,反倒能让他的目的更快达成。
宋珩薄唇微微弯起。
一缕阳光从落地窗洒了进来,穿过薄纱制成的窗帘,落在他手中的红酒杯上。
酒液变得更加鲜红了,像极了流动的血液。
晚霞像血一样晕染了整片天际。
肖若起身把落地窗的窗帘拉开,办公室的阳光有些刺眼。
她这边刚把手上的工作做完,旁边手机便响了起来。
看了眼联络人名字,她接起:“赵鹤学长,有事?”
“你的体检报告在我这儿,下了班过来一趟吧。”
肖若看了眼电脑显示的时间,应道:“嗯,还要一会儿。”
下了班,肖若直接打车来到附属医院门口,下了车就看到赵鹤在门口等她,且一脸严肃。
“怎么了?”肖若问。
赵鹤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别过头:“跟我来。”
肖若跟上,然后来到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肖若没认出来,赵鹤对她说:“这位是我师兄,孙越。”
“孙师兄好。”
“肖若师妹,你的检查结果是赵鹤送到我这儿来的,我看了一下……”孙越说得很详细,大家都是这个领域的,各种专业术语听起来不费劲儿,只是听到最后,除了肖若本人,赵鹤和孙越神色便越来越严肃,特别是赵鹤。
听完后,肖若说:“希望二位师兄能够替我保密。”
赵鹤一听,瞪大眼睛:“你想干嘛?不是说还可以……”
“赵鹤师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肖若打断了他的话,认真地看着他,“我情况特殊,还请替我保密。”
这回,连孙越也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他是知道这个小师妹的,毕竟这位在学校里可是太出名了。
这样一想,孙越顿时觉得有几分遗憾。
哪怕在这种地方见惯生死,对死亡也变得麻木起来,还是会觉得有些可惜。
偏偏她还一副冷静平淡的模样,倒也令人佩服。
这种心性和处事,也是她了。
其实肖若也不似表面那样平静,只是怔然过后便也平静了,又或许是不久前与死亡太过近,她内心也深知自己最在意的是什么。
如今,她反倒能够从容应对了。
离开医院后,肖若打车回家,想着要把和宋珩订婚的事跟邵伯康好好说一下。
只是如果单纯地装成为爱情昏了头的小女孩怕是过不了邵伯康那一关。
邵伯康温厚睿智,虽然从没见过他生气的模样,却也是个没办法糊弄的人。怎么告诉他这个事,也是个问题。
宋珩这样的家世和手段,怎么看都是所有女人恨嫁的对象。
对了,客观地看的话,那身皮囊也是可以的。
虽然宋珩39岁了,可时间对他尤为厚待,除了让他添了份岁月赋予的成熟男人魅力,并没有在那张脸上留下多余的痕迹。
这还真是个有毒的金龟啊。
肖若支手撑着脸颊,然后缓缓吐了口浊气。
似乎,她知道该怎么做了。
翌日,一家三口正在吃早餐。
柳玉琴突然想起厨房还温着牛奶,便起身去了厨房。
肖若咽下最后一口吐司,看向对面的邵伯康,开口:“伯康叔叔,您知道宋珩这个人吗?”
邵伯康顿了顿,或许也是听闻了些什么,抬头看到肖若认真的表情,微微颔首:“先前给他公司做过顾问,怎么了?”
肖若捧着手里边儿的牛奶,犹豫了会儿,说:“我……跟他在交往。”
她这话一落,空气都静默了片刻。
邵伯康放下餐具,喝了口手边的果汁冷静了下,看向肖若:“感情的事我和你玉琴阿姨插不上手,只要你幸福就好。”
“嗯……”肖若手指轻点在玻璃杯上,发出一记轻响,“我们打算月底订婚。”
从厨房走出来的柳玉琴听到这一句,整个人有点懵:“订婚?小若你要跟谁订婚?”
肖若忙从椅子上站起,走到柳玉琴身边,笑:“当然是跟自己喜欢的人呀。”
“不是,小若,这太突然了。”柳玉琴被她扶着坐到椅子上,整个人都还没缓过劲儿来,“那个人是谁?对你好吗?”
“他叫宋珩,对我挺好,小时候他还救过我呢。”肖若笑着解释。
“订婚的话会不会快了点?”邵伯康一脸严肃地看着肖若,“他年纪与你差得太多,你们了解彼此吗?”
“他对我挺好的……”肖若像是一个做错事儿的孩子,低着头,“宋家是名门望族,未来我就是宋太太,而且,我也很喜欢宋先生……”
见此,邵伯康与柳玉琴相视一眼,神情有些复杂。
肖若不会对他们说谎,这话真正的意思他们也能听明白,可他们终究是希望肖若将来嫁给一个真正爱她的人,而不是嫁给名望和财富。
更何况,凭着她的能力,也根本不需要这些东西了。
是因为还未遇到那个人么?亦或者觉得累了?
半晌,邵伯康缓缓开口:“小若,改日把这位宋先生约出来见一见吧?”
肖若抬起头:“嗯,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邵伯康却看不出喜悦,反而更担心了。
宋珩此人难以捉摸,小若性子单纯,在一起小若怕是要吃亏。
见面的日子定在两天后。
地点由邵伯康定在了一家高级餐厅。
宋珩来得很早,似乎很在乎这一次的见面,也很在意他们的看法。
肖若也怕自己无意中露出破绽,但好在宋珩是一个面面俱到的人,连带着肖若自己也入戏了。
“伯父,”宋珩还在底下温柔地握了握肖若的手,看向邵伯康,“我希望能够把婚事定下来,等小若到了法定年纪,我们就正式结婚。”
柳玉琴见肖若从始至终都一副柔顺低头羞涩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心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而她旁边的邵伯康却是多看了宋珩几眼,说:“定下来可以,但结婚需等肖若七年,那时小若25岁,年纪才刚刚好。”
肖若突然抬起头,看向邵伯康,但很快又垂下头,手指不自觉地蜷缩着。
邵伯康此举也不过是是为她留条后路,担心她因为年纪小还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不愿她将来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
邵伯康从来没有要求她和沈蓦改口喊他一声父亲,却从始至终都担任着这样的角色。
肖若不是没有感情的冷血之人,只是,她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意外穿越到这个世界,她希望自己最后能够改变这个世界崩坏的结局。也希望,像邵伯康和柳玉琴这样温柔的人可以白头到老,相守一生。
肖若眼眸微垂,波动的情绪片刻间便归于平静。
“我会尊重小若的想法。”宋珩温柔地笑看着旁边的肖若。
收到他的视线,肖若羞涩地笑了笑,然后看向邵伯康,说:“这样是不是让宋珩等太久了……”
胳膊肘往外拐,肖若用行动诠释了这句话的真意。
她面上不虚,演着演着就入戏了。
邵伯康神色不动,没受到半分影响,语气也很温和:“不久,若是真心相守,又怎么会差这几年?”
“伯父您说的是。”宋珩微笑。
肖若不再说话。
回去的路上,她小心地打量了下邵伯康的脸色,看不出什么。倒是柳玉琴一脸无奈,时不时叹一声气。
最后,订婚的日子就定在了几日后。
那日正好是周六。
周五下午,沈蓦回来了。
肖若打了无数腹稿,想着怎么跟沈蓦解释,想起那一日他放弃军训从学校赶回来的模样,她仍旧有些不安。该怎么与他解释,自己并没有抛弃他之类……
但真正见到后,肖若发现沈蓦显得很平静,甚至都没有一丝异样情绪流露。
肖若见这样,既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更不安了。
她走到阳台上,还是下午,阳光洒了进来,很暖。肖若坐在阳台的椅子上,皮肤上覆着的寒意渐渐散去,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听到轻微的声响,肖若转过头,便看到沈蓦走了过来。肖若下意识地紧张了起来,喊了声:“沈蓦……”
“嗯,明天若若要跟人订婚了呢。”沈蓦语气很平静,在半掩着的光影下,带着一种暧昧不清的胶着感。
“是、是啊。”肖若被迫仰起头看他,恍然发觉,沈蓦长得好高了。
“为什么是宋珩?”他问。
“嗯……他各方面都很好啊,不管是家世还是学识,都很好。”肖若开始背书似的说起宋珩的优点来,“他待人温柔,又是宋家的家主,不管哪方面都是翘楚,特别符合我对另一半的要求。”
“那若若喜欢他吗?”
“当然喜欢呀!”肖若答得毫不犹豫,“那么完美的人,谁不喜欢。”
“可上次若若不是这么说的,是在骗我吗?”沈蓦声线很低,又带着暴风雨前的宁静,“若若,我开始分不清你哪句话是真的了。”
“还是……从来都没有一句是真话呢?”沈蓦平静地看着她,身上气息没有给她半分压迫感,却让肖若本能地轻咬下唇缓解那一瞬的不适感。
“张嘴,不许咬。”沈蓦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松开嘴。
肖若瞳眸深处覆着一层水光,她微微偏头,垂下眼帘,纤细白皙的脖颈线条优美,让人升起一种莫名的凌·虐·欲。
沈蓦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启唇:“若若说绝对不会舍弃我,这句话是真的吗?”
肖若猛地抬头看着他:“当然。”
“……是吗?”沈蓦背对着光,让肖若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可沈蓦,你看,我总是要嫁人的。”肖若顿了顿,似乎才找回自己原本的声音,“但在我心里你仍旧是最重要的。
从头到尾,只有这句话,肖若声音有点不稳。
但只是一瞬,肖若便平复了心中的波动。
在这个世界,沈蓦对她而言,是最重要的人。
且无人能取代。只是她没有时间了,更不能陪伴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成人。只希望能够在最后离开前替他把这个威胁减小,亦或者想办法除去。
肖若甚至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沈蓦把她看得太过重要了……
这样的迟疑只是片刻,肖若心中的决定不再动摇。
只要让沈蓦不再受到宋珩的胁迫,不再与宋珩牵扯上,沈蓦便就越安全,不至于走上剧情中的那条路。
最好能够和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
平凡而温馨地过完此生。
“嗯,若若也是最重要的。”沈蓦走到她身后,将她一缕长发捞起,握在手中,“没有人可以替代。”
温热的气息在后颈,肖若身子微僵。
察觉到她僵硬的身体,沈蓦蹭了蹭她耳际,沙哑的嗓音微低,甚至有几分压抑:“若若别怕,我只是抱抱你。”
“……嗯。”肖若僵着没动,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若若。”
“嗯?”肖若微微转过头,头微仰,“怎么了?”
沈蓦一顿,遂而笑:“不,没什么。”
窗外草木萧瑟,落叶打着旋儿落下。晴空万里,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一阵凉风拂起窗纱,落在脖颈上,惊起一阵寒凉。
明日,也会是个好天气呢。
第二天,肖若便被接到宋家宅邸。
秋高气爽,天气晴朗。
这儿是宋珩的祖宅。
年代久远,却透着时间沉淀下来的厚重感。
也使得这场订婚仪式更加正式了。
宾客还没来,侍者已经把场地已经布置妥当。
肖若坐在休息室里,任化妆师往她脸上上妆。末了,她患上了礼服,头发被发型师编好盘起。
宋珩在外面接待宾客,休息室只有柳玉琴和沈蓦。
但很快,柳玉琴便被人叫走了。
沈蓦看向身着美丽华服的肖若,俊美的脸上看起来很温和:“若若真的决定了吗?”
青年身上淡淡的气息传来肖若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自己陌生的模样,伸手把首饰盒里那条价值不菲的手链戴上,然后转过身看向他,问:“小蓦不为我感到开心吗?”
沈蓦焦墨似的眼眸看着她,唇边勾勒出一抹笑意:“若若开心吗?”
肖若把弄着手链上的红色宝石,笑着点点头:“开心。”
“若若开心就好。”沈蓦勾唇,语意不明。
她的手腕雪白纤细,那红色的宝石就像一滴血般点缀着她的肤色。很美,美得令人想要将其折断,然后藏起来。
沈蓦移开视线。
因为是订婚这样正式的场合,他身上也换上了正装,一身白色的休闲西服。
使得沈蓦整个人看起来优雅沉静,介于少年与青年的俊美五官好看得有几分不真实。
肖若休息的空档,佣人送来了甜点和红茶。
淡淡的牛奶香味夹杂着浓郁的茶香,很好闻,可肖若却完全没有食欲。
沈蓦在休息室一直陪着她,直到下午。
化妆师替她补妆,直到完美挑不出一丝毛病后,肖若才走出休息室。
晚宴才是真正的主场,各界名流都来了。
肖若也算彻底被大家知晓。
晚宴上,肖若站在宋珩身边,接受着来自商政两届大佬的祝福和打量。
谁都不会想到宋珩会和一个名不经传,没有什么身份背景的小丫头订婚。或许,所有人都没想到宋珩还会有娶妻的想法。
应对这样的场合肖若很不习惯,但也不能避开,只能硬着头皮上。
晚宴快要结束的时候,肖若也喝了不少酒,头有些晕晕沉沉的,她对旁边的宋珩说:“我头晕,去外面吹会儿风。”说着,也不等宋珩点头便往外面走。
真是月明星稀,多好的夜色啊。
肖若拖着长长的裙摆席地而坐。她身上的斜肩礼服是v家高定秋冬新款,长袖薄纱,灰蓝色,与天上的月色相衬。她长发垂下,巴掌大的小脸精致而柔美,宛如月下精灵。
酒的后劲儿比想象中还要大,肖若眼神有些迷蒙,脸颊浮起诱人的红晕,连脖颈处也染上了浅浅的粉色,十分可爱。
旁边昏黄的灯光晕染在她身上,带着一种脆弱的透明感。
有脚步声靠近,肖若以为是宋珩找来了,头也没回。
带着甜香的手帕捂住口鼻,肖若失去意识前,耳边响起一声很轻很沉的叹息:“为什么连你竟也要背叛我呢?”
这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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