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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天上有没有星纪潼记不清了,但如果有,想必也从睡梦中被他吵醒。

最后他是被梁予辰抱回房的,身上裹着个湿了一半的浴袍,鞋子落在了池边。第二天不出所料果然发了烧,睁开眼时房中光线被窗帘遮住大半,梁予辰正在帮他量体温。

“哥。”一开口,嗓子哑得不能听。

梁予辰一大早就开车去了药店,还买了一些退烧消炎的药。他把夹着体温计的纪潼扶起来,又把药送到他手中,“饿不饿,早餐我叫过了,一会儿就送来,先喝药。”

水银的体温计得夹五分钟。纪潼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确实有些烫手,再看向哥哥时眼神多了许多委屈:“都怪你。”

“都怪我。”梁予辰坐在他身边替他挡着太阳光,脸色不好,“是我没忍住。”

纪潼拉他的胳膊:“坐过来。”

他沉默坐过去,肩膀上立马多了颗脑袋。纪潼依偎着他,烧得软绵绵的没力气,脸色泛着层潮红,脸颊贴在他肩上降温。

刚回来不久的梁予辰身上寒气还未散尽。

“昨晚你抱我回来的时候有没有人看见?”他将唇也抵在哥哥肩头,气息洇到毛衣里,像是觉得内容过于私隐,不愿被人听了去。

“有两个人,经过的时候看了一眼。”梁予辰如实作答,左手往上扶了扶眼镜。

他泄气一般侧过脸,眼睛看着窗户那边又觉得刺眼,不得已只能转回来面对哥哥的颈。

“丢死人了。”

声音埋在衣服里。

“不要紧。”梁予辰答得云淡风轻,似乎还略有笑意,“我用毛巾把你的脸盖住了。”

纪潼从他肩窝里抬头,愤愤瞧着他,鼻腔微微出着热气,“你怎么没捂死我。”

“捂死了你谁赔给我。”

“反正你多的是好弟弟。”

梁予辰又抬了抬眼镜,为自己争取到思考的时间。

“吴忧是我的朋友跟学生,不是弟弟。”说话必得切中要害。

纪潼捻这口酸醋够久了,已是陈醋:“你们就各执一词吧,他当我面不是这么说的,他说他是你弟弟。”

“那是他随口胡说。”

“明明是能睡一张床的关系,现在又来撇清。”

“睡一张床也是两床被子,不像我跟你。”

纪潼身上正盖着一床酒店的鹅绒被,被窝里暖烘烘的,却仍觉不够。他两条胳膊圈住哥哥的腰,手从两边口袋伸进去取暖,“我跟你怎么了?”

梁予辰却将他两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又搁回被子里,两条铁臂从背后搂住他,将他连人带被抱在怀里,“我们睡的时候不盖被子。”

纪潼又羞又恼朝他呸:“好不要脸。”

第70章故人重逢

二人吃过早饭又休息了一会儿,等纪潼恢复了些力气才退房启程。

昨晚在温泉里过得不知昼夜,这会儿出门一看,地上居然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大约是后半夜降了温。

走出酒店纪潼想伸个懒腰,刚抬起胳膊便觉得腰酸,后背还被毛衣磨得疼,只能又灰溜溜地收回手,说:“哥,好厚的雪,车能开吗?”

“路上有人扫过,应该没问题。”

梁予辰照例将他的手包在口袋里,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朝停车场走,找到车以后让他先进去,“我清一清车顶的雪。”

纪潼不听,非要帮忙,可又玩性大起。梁予辰先去前面拨挡风玻璃跟雨刷上的雪,没时间理他,就由得他跑到车尾去,不知在做什么。

没多一会儿就听见喊他:“哥,你过来!”

他拍了拍袖子上的雪走过去,见纪潼颇为得意地看着他,指着后面的玻璃说:“你看,我画的你。”

原来这几分钟时间纪潼在玻璃那层雪上画了个……姑且称之为图形。

两个火柴小人儿拉着手,走在一条笔直的马路上,别的就看不出来了。

梁予辰不忍打击他:“请教一个问题。”

“你说。”

“哪些特征能让我从这两个人里迅速找出我自己。”

纪潼抬头瞅他,一副“你怎么这都不懂”的表情:“你没看见右边这个人戴了眼镜?”

如果仔细分辨,的确,右边的火柴人脸上是有两个长方形。

“怪我眼拙。”他态度谦卑,虚心讨教,“那头顶上的这个圆是什么,太阳?”

“月亮。”纪潼笑盈盈的,“地方太小了画不下星星,我就画了个月亮,反正有月亮就有星星。”

他们二人一同看过美不胜收的夜景,从此什么样的夜晚也再入不了他们的眼。

于天寒地冻中抱着欣赏这副顽拙的作品,两人却都很喜欢,纪潼忍不住拍了下来,说:“哥,没想到我们的第二张合影是我在雪里画的火柴人,不过好有意思,很像我们。”

梁予辰说:“你喜欢以后我们多拍几张。”

纪潼将头用力点着:“咱们俩一辈子在一起,想拍多少拍多少。”

过完了周末,梁予辰又得去上班,纪潼独自在家休养生息。

到了办公室许教授不在,只有两个同事来了。他放下提包,刚拿出手提电脑就收到一条消息。

是纪潼,发了那张火柴人照片过来,附带一句话:“限你一分钟之内设成锁屏,图我p过了,你帅得很。”

下一秒,又发来一个小熊抽鞭子的表情。

梁予辰失笑看着图上那副多了两个粉红色桃心的眼镜。

“看什么呢笑这么开心。”steve屁股下面的办公椅一滑,凑到他旁边,朝他手上的手机挑眉,“一大早上的春风满面。”

梁予辰淡笑不语,他还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伸脖一看:“哟,换锁屏?哪来的幼儿园卡通图片……”

大胆狂徒,竟敢对火柴人嗤之以鼻。

“艺术,你不懂。”梁予辰将手机反扣在桌上,“你要是闲的话帮我翻30分钟的印度口语。”

他一听,立马摇着头滑回自己位置去:“这么好的东西还是留给你自己吧,我有我的澳音要译。”

一直默默旁观的师兄此时横插一杠子,将水杯一端:“我喝口窝打(water),喝完了我再倒点窝打。”

几个人里就数他澳音说得最溜,梁予辰跟steve立时被他逗得朗声笑起来。

趁着办公室气氛轻松,steve想套话:“予辰,说真的,你是不是遇着什么好事了,好久没见你笑得这么高兴。”

不过对梁予辰无效。他收起笑容戴上眼镜,目光在手机上停留了一瞬,又拿起来,一边打字一边回应steve。

口中说:“没什么,高兴我终于攻克印度口音。”

手里打:“把原图发过来,我顺便当电脑桌面。”

steve愤而将手一扬,转身工作去了,“你这人真没劲。”

打完字,他将手机锁屏搁在电脑边,等它暗了,又摁亮一次,多看了一回。

就这样风平浪静地到了下午,办公室里的人全都起来活动。

外面又无声无息地下起了雪,所幸不大,梁予辰站到写字楼前廊透气,顺便给纪潼打电话。

刚拿出手机他就下意识想抽烟,烟都搁到嘴里又撤了出来。算了,晚上跟纪潼在一起,闻见了又要想起以前的事。

雪沫纷纷扬扬荡在空中,像絮,纠纠缠缠追追赶赶,可落到地上却又化得悄无声息。

响了几声后电话通了,纪潼叫他哥,语气很高兴:“怎么了?”

“在做什么。”

“在跟吴忧学烤饼干。”

他听见吴忧在那边喊“烫烫烫”,又听见纪潼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哎,你不知道,一团乱,吴忧根本不会。”

吴忧说“你放屁”,纪潼说“你才放屁”,两个人骂着回旋体。

梁予辰叫停:“要做就好好做,不要互相较劲。”

吴忧抢过手机喊:“予予予辰把他赶出去,他一点儿也不尊重原住民。”

纪潼抢回手机道:“可以啊小结巴,你还知道什么叫原住民。”

“好了,”他再一次阻止硝烟四起,“潼潼,晚上想吃什么,我这边快忙完了。”

“卷饼!”纪潼半点儿不犹豫,“我想吃卷饼,上回没吃上,遗憾。”

吴忧说:“带上我。”

纪潼说:“看我心情。”

梁予辰一句话把两个人顶回去:“下雪了,我开车去买,你们俩谁也别出去。”

两人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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