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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梁予辰一离开,纪潼将两只手插在膝盖间,眼睛盯着走廊的红色油漆地,像等这个机会许久了。

“北北,我问你个事儿。”

郑北北扔了油条,正拿纸擦着满手的油:“你问。”

“你脖子上的围巾……是我哥送你的还是借你的?”

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这个?”郑北北拿干净的腕子碰了碰围巾,“借的啊,当然是借的。”

纪潼浑身力气重新汇回四肢,两条腿剪刀一样绞在一起,伸手轻轻拽了拽围巾的一角:“那你要记得还。”

郑北北奇怪地斜他一眼:“你家破产了?”

“没破产也不能乱送东西,浪费钱多不合适。”

额头上贴来一只手:“没病吧,有病就地输液。”

纪潼白眼:“你才有病。”

没一会儿,车也到了。

胡艾华跟叶秀兰自然分不开,郑北北原该跟她妈妈在一起,但她却坚持要跟梁予辰坐另一辆。

“我有学习的事请教予辰哥。”她说。

叶秀兰身上披着件外套,坐在车里点了点头:“也好,家里现在这样的情况,你学业千万不能耽误。”

胡艾华当然没有不肯的:“潼潼快过来坐前面。北北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尽量问予辰,他学习棒着呢!”

别人夸纪潼她总是谦虚,夸梁予辰她却欣然受着,有时还顺着夸几句,这样更显得她这个后妈当得不刻薄。

梁予辰立在一旁没说话。纪潼看看他又看看催了第二次的母亲,不情不愿地上了车。

只有两个人在的车里,郑北北难得主动要求与梁予辰坐在了后面。

司机一边导航,一边与车队其他人聊着微信,车厢里并不安静,反而显得挺市井生动。

郑北北有种从医院逃出生天的感觉,救回妈妈,重获新生,心里轻松万分。

梁予辰却显得精神不济。他昨晚睡得不好,眼下残留淡淡乌青。

“予辰哥,你心情不好?”郑北北问。

“没有。”他声音黯哑。

“你用不着骗我。”她掖掖衣角,从容道,“我知道你跟纪潼吵架了。”

梁予辰十指交叉放在腿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郑北北半真半假地道:“我以前跟你说过,他有时候让人挺心累,现在你知道我没说错了。”

梁予辰说:“跟他无关。”

是他自己想太多了,以为他在纪潼心里有地位。

郑北北从脖子上取下围巾交到他手里:“这个还你。”

梁予辰说:“我还有,你留着。”

“不了,我这人比较识趣,不喜欢跟人争东西。”

“一条围巾而已。”

但郑北北是个女孩子,头发再短心思还是一样细腻,刚才细细一琢磨已经明白了纪潼的意思,所以才决定归还围巾。

她偏过头,托腮往窗外看,看了一会儿后将头靠在了玻璃上。

“我妈跟我爸要是早离婚几年,然后去你家的水果店买东西,兴许我妈能跟你爸结婚,那你就成我哥哥了。”

那她就能收下围巾了。

梁予辰装糊涂:“你爸听见会不会气得心脏病发。”

郑北北扑哧一笑:“那倒好了。”

女儿家好面子,梁予辰愿意保全她这个面子,无伤大雅。况且他也愿意把郑北北当妹妹,绝无一点儿别的心思,他相信郑北北也一样。

这是同样早熟的人心存的默契。

快到家时郑北北已经甩开怅然,恢复率性洒脱。

“这几天我得在家看住我妈,没什么事就证明她情绪基本稳定了,到时候我领你去散散心。”她一副过来人的老成语气,“作为你这几次帮我的感谢。”

梁予辰哭笑不得:“你还领我去散心?”

一个小丫头片子懂得什么。

“收收你的鄙视。”郑北北呲他,“蹦迪蹦过吗?”

“没有。”

“那你的人生可不完整。”

梁予辰又笑:“我又不是月饼要那么完整干什么。”

“还是完整一点儿好。”

“不用了。”

“别客气。”

“真的不用了。”

话锋越走越偏,司机终于忍不住巨咳一声:“咳——!”

估计在想这年头的女孩儿也太能主动了,跟害羞绝缘体似的,把一大男人逼在角落强行完整。

梁予辰跟郑北北对视一眼,憋不住都笑了。

“好吧,”他终于妥协,“你也该换换心情。”

五天后,已经回暖到勉强能穿大衣,太阳像被人从冰窟窿里打捞出来了,重新挂在天上金灿灿暖融融。

天儿这么好,可惜纪潼病了,心病加身病。

他感冒已经两天,倒没发烧,就是打喷嚏流鼻涕不停,鼻子两边皮肤都擦破了皮,一整天都没精打采在床上躺着。

最近梁予辰在家待得少,说是有兼职,没兼职的时候又说要去图书馆温书,总之不愿在家待。

纪潼明白自己一定是大大得罪了他,心里酸涩难当,自然更提不起精神。

晚上十点杨骁一个电话打过来,他摸到手机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

“干嘛呢纪潼潼?”声音里透着十分的春风得意。

也是,他最近跟季晴杨打得火热,连最好的朋友都不爱搭理。

纪潼扭开台灯翻了个身,腋下还存着个体温计:“躺着呢。”

哔哔——

时间到,他把体温计摸出来一看,36度5,健康得很。

连给梁予辰打电话的借口都找不到。

“大好的假日时光你说你躺着干嘛,”杨骁嘿嘿地笑,“出去玩儿啊,有我有季晴杨,北北也在。”

“不去。”纪潼闭着眼,一点儿不感兴趣。

“你都不问去哪儿就拒绝我,我可伤心了啊。”这人心情越来越好,嘴也越来越贫。

“去哪儿啊。”他问得漫不经心。

“夜店!”

电话那头的兴奋劲儿就跟洞房花烛夜的新郎官似的,就差搓搓手了。

纪潼哑着嗓子:“带女朋友去个夜店你这么兴奋干嘛,难道你还能当着她面要人电话号码?”

杨骁憨憨一笑:“难得有机会让她放松一下,她高兴,她高兴我就高兴。”

季晴杨母亲被放了出来,母子俩都与整件事无关,从此不再是无依无靠了,因此这段时间生活渐归正轨。

“去吧去吧。”

“不去。”

“去吧去吧!”

“不去不去。”

纪潼不耐烦地拒绝:“我对蹦迪不感兴趣。”

“啧。”杨骁无奈,“你丫真没劲。行吧,那我们四个自己玩儿。”

“四个?”他闲闲地问,“还有谁,郑北北这货交男朋友了?”

“哪儿跟哪儿啊,没听说。”杨骁挺诧异,“是予辰哥,他在呢。”

下一秒纪潼弹簧一样坐起来:“叫车叫车!”

第30章你能原谅我吗

市中心有条酒店街,一到凌晨一点就开始堵车,一直能堵到公鸡打啼的清晨。

纪潼跟杨骁乘的出租车停稳时已经是夜里近11点。酒吧门口全玻璃内嵌小球灯,细线流光随音乐幻形,对两个初入大学不久的小伙子来说还颇感陌生。

照平时的作息他们俩都该洗洗睡,不过现在却仍亢奋。

杨骁不困是因为他老远就见到季晴杨,挎着个小包挤在一队人中间,穿着黑色裤袜的两条小细腿戳地上像圆规的两头。

“晴杨!”他朝那儿挥挥手,笑得见牙不见眼。

纪潼不困却是因为他哥。从来都传统守旧的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这种地方,他想不出是出于什么原因。

两人走过去,杨骁又问:“等很久了吗?干嘛不在里面待着。”

季晴杨抿着笑摇摇头:“我也刚到,大厅有人抽烟我就出来了。”

见到纪潼她还觉得有点儿别扭,去年闹的那个情书乌龙她隔了好久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连大厅都有人抽烟,里头的环境也许是烟熏火燎,梁予辰不是烟草绝缘体吗?为什么又能待在这种地方?

纪潼着急道:“咱们快进去吧,我哥是不是已经在里面了?”

“我问问。”杨骁拿出手机拨给郑北北,问完位置又顺嘴说,“对了潼潼也来了,坐得下吧?”

纪潼诧异地看着他挂断:“你事先没跟她说我要来?”

他以为是郑北北攒的局,特意让大家来见见世面。三人中只有她蹦过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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