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纪人二人组显然没有意识到, 眼前这人口中的钢铁直男, 并不等同于他们所理解的那个钢铁直男......
袁方甚至还隐约觉得这人净说废话。直男这种事,还用专门点出来说?
但这是阚泽带过来的人, 不管再怎么说废话也是可以被原谅的, 袁方说:“阚哥,这是......”
阚泽言简意赅,“新来的同事。”
讹兽不仅原型生的像兔子,心『性』也有些像,总是保持着旺盛的好奇心。好容易下来人间一回, 他也不愿意这么轻易走, 非想着亲自过来体验体验。
类似于富家子弟下乡体验下贫苦生活的意思。
阚泽也无所谓,既然他提出了要求,索『性』就把人安排在了工作室里, 万一真惹出什么麻烦了, 都是自己人也比较好收场。
讹兽也是个自来熟的『性』子, 根本不需要他嘱咐, 自顾自就挽住了袁方的手臂,亲亲热热的:“这儿有意思吗?”
袁方怎么看他怎么不像是被聘过来工作的,倒像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混娱乐圈的人都有眼力见,更何况是老板亲自带过来的, 袁方心中就隐隐有了预感,并不把他当平常员工对待, 回答:“挺有意思的。”
讹兽笑得更深。
“真好啊, ”他活泼地说, “进你们这屋一看,哇,好几个钢铁直男啊!好直好直的,真棒!”
袁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被他拖着走,只好干笑两声,“我们这儿......的确都是直男。”
房渊道推推眼镜,默不作声在后头跟着。
“是吗?”讹兽道,“那你有女神吗?”
“有啊,国际超模......”
声音渐渐远了,阚泽站在原处,隐约觉得自己好像看破了什么。
.....是错觉吧?
这世界上哪儿来那么多弯成蚊香的?
红艳艳的锦旗喜庆地挂在了酒馆墙上,来来往往的妖怪都要侧目多看几眼。
当了这么多年妖了,什么都听说过,可像狐狸这样儿能被当地政-府给颁发个热心市民的......
这还是头一回见,稀奇。
妖们的表情都像在参观动物园。
狐狸隐隐知道这是司景干的事,只是又不好说,无人之时忍不住打电话过去询问:“怎么着这是?准备当个三好学生,积极进取好青年?”
司景的声音懒洋洋的,还稍稍有些低低的喘-息,轻笑一声,“不行?”
他这声音好像含了钩子,一下子钩到了人心里,隐约还有晃动声。狐狸心神一凛,不由得微微打了个哆嗦,把电话握得更紧,难以置信道:“你不会是在......”
司大佬显然没能理解他的点,“嗯?”
卧槽!卧槽卧槽卧槽!!
狐狸大惊,这特么也太激烈了点吧?
“下次做这种事的时候不要接电话啊,”狐狸强烈谴责,“不利于青少年身心健康的好吗?挂了!”
他愤愤然挂断了。司景盯着手机屏幕无语半晌,这才抬起手臂按了下按钮,从跑步机上下来。他头发微微汗湿了,这会儿稍稍贴着额头,脖颈间搭着条纯『色』『毛』巾,工字黑『色』背心边缘卷起了些,『露』出结实流畅的腹部线条。司景伸手扒了扒头发,相当茫然。
“搞什么?”
他并非是特别健壮的体魄,身体看上去更像是界于少年与青年之间,只是由于每一块肌肉都恰到好处,身子又修长柔韧,看上去便格外有种『惑』人的『色』-气感。两条引人瞩目的长腿迈开,简单做了个拉伸,脚踝也再次活动了下。
演员的必修课,身体也是关键。虽然因为角『色』要求不同,不强求肌肉,可健康绝对是必需品。商老师瞧见他出来,掐了掐表。
“跑完了?”
“嗯,”司景拉着『毛』巾擦了把汗,道,“已经完成了。”
老头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五公里,说长不长,说短也绝不短;司景用这么快的速度便结束了,瞧着模样还挺轻松,足以说明平时运动做的并不少。再看腹部明显有齐整的人鱼线和腹肌线条,老头心里有了谱。
看样子,身体还不错。
身材也挺漂亮的。
他并不知道,腹部那些漂亮的线条,都是后来司景找蛟龙拿牙签一点点给刻出来的......
模仿的都是顶级雕像,哪儿能不漂亮。
实际上猫崽子有着『毛』乎乎圆滚滚的小肚皮,吃多了鱼还会微微凸出一小块,『摸』着手感特别好,不过这会儿都藏起来了而已。
商老师不愧于他的名声,教的内容极其广泛。各种情感的表达方式都被他分了级,每一级大概到什么样的程度,需要用什么样的眼神去呼应,都有着极为详细的教程。司景还是头一次接触到这种理论化的教学,兴致勃勃。
他什么都表现的很好,唯有在试一场落泪的戏时卡了壳。
司景不是喜欢落泪的人。哪怕进入了情绪,也没能从自己眼睛里头憋出一滴眼泪来。
“哭啊,哭!”商老师咆哮,“你想象一下,你这会儿是个被渣男欺骗了感情的女孩,你要绝望地哭,怀揣着愤怒哭——”
能够以一敌百的司大佬努力试图把自己往柔弱无辜上靠,眼睛都被挤的通红。
“现在那个渣男就在你面前,”商老师引导,“你会怎么做?”
“......”
司大佬想象了下,随后慢吞吞蹲下身。
“你......哎?”
老头懵了。就看见司景先蹲下,随后做出了个在地上抓什么的动作,随后站直身,使劲儿把手中捏着的东西朝面前压根儿不存在的对戏演员扔去。眉『毛』一扬,眼睛一瞪,『奶』凶『奶』凶的,声音也相当有魄力,“我扔他一脸耗子!”
老头:“......”
他差点儿把司景塞回去重造。
结果自然是不及格。司景拿着今天的家庭作业回了家,一路都在想怎么能哭的又愤怒又伤心。
.....啧。
这可能『性』实在是不太大。
他问袁方:“怎么才能以最快的速度哭出来?”
袁方给他指明最快的道路,“你去抹点催泪棒。”
司景『摸』下巴。
催泪棒和眼『药』水,一向是许多演员面对哭戏的制胜法宝。可司景不怎么喜欢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慢吞吞又踢了踢前头座位,“没了?”
“有。”袁方随口道,“你还能去剥个洋葱。”
洋葱......
司景在门口的小超市里买了个最大个儿的洋葱,带回家去准备体会体会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的感觉。他『摸』『摸』索索把手里头的洋葱洗了,随即立马上手开剥,本地的洋葱辣味儿十足,司景把里头的洋葱心掏出来,已经觉得两眼酸胀。
他也没多想,顺手又『揉』了『揉』,顿时手上动作一顿:“......”
来了!
想哭的感觉!
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向下掉,司景盘腿坐在沙发上,眼眶通红,两只眼睛活像是俩开启了的水龙头,噼里啪啦的。
门外响起了说话声。房渊道的声音越靠越近,“......就是明天下午......剧本已经交给汪源导演......”
阚泽点点头,嗯了声。
房渊道打开门,知道阚泽对这事极其上心,汇报的也极其详细。只是他心中仍有些不解,委婉地问:“阚哥是打算尝试尝试编剧领域吗?这恐怕不太容易......”
何止不容易,人们都说隔行如隔山。编剧这一行与简单的写文章又有所不同,人物个『性』基本上全是要靠对话来体现的,场景、对白、潜台词......都得琢磨,不比花几个月拍一部戏轻松多少。
再加上收入也不高,怎么看也不是个好尝试的领域。
偏偏阚泽却像是下定了决心,非要自己亲自动手写一部剧本。他的动作快,还没到一月的时间,已经在赶通告的空隙里完成了剧本的撰写,准备递给汪源,请对方来拍摄。房渊道也匆匆翻看过几眼,讲的是只猫的故事。剧本中描写的猫矮脚,『性』子烈,白肚皮,『奶』茶『色』『毛』,简直光看描述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可爱。
“......”
他隐约觉得,电影上映的时候,又该是猫奴们的狂欢日了。
而且,那些形容词......怎么看着都这么眼熟呢?
房渊道拉开房门,瞧见了开着的灯。
“司景已经回来了?”
他对这房子也熟悉,自己找了双拖鞋换了,阚泽先大踏步地迈进客厅。这一眼看过去,两人先惊了惊,青年这会儿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发丝也有些『乱』糟糟,抬起眼,冲他们望过来,“你回来了......”
阚泽的脑袋嗡的一声响。
他步子越迈越大,几步跨过面积不小的客厅,手微微抚上猫崽子的脸。那张平日看惯了的脸这会儿不知是受了什么委屈,眼眶通红,水银一样清透的眼里头包着泪,欲掉不掉的,连长密的睫『毛』上都挂着水珠。
小卷『毛』被『揉』『乱』了,司景独自怆然欲泣。
“呜......”
后头跟着的房渊道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模样简直与圈中一霸的形象相差太远,司景平日与柔弱二字绝对挂不上钩,更像是个四处欺-凌别人的恶-霸——他不像是柔弱的那个,倒像是欺负柔弱者的那个。
可这会儿瞧他红着眼,委屈巴巴,天王老子的心都能软下来。房渊道推推眼镜,都有些心疼,何况是把他疼进骨子里的阚泽。猫薄荷草紧抿着嘴唇,把人抱起来,心尖尖都在颤,眼珠漫上通红的血丝,一下下亲吻着他的额头。
“乖宝,怎么了?”
经纪人被他这一声喊的胆颤,抬眼皮看看司景,这会儿那小祖宗手搁在眼睛上,哭的更厉害了。
圆滚滚的泪珠溢出来,男人也彻底慌了神,拿开他的手,不容置疑地伸出舌尖去『舔』舐。
“乖......”
司景拽住了他的衣襟,把头靠上胸膛,来回地蹭。猫薄荷草被这动作弄得心一疼,恨不能将罪魁祸首扔下油锅出气。
他好声好气哄了半晌,房渊道在旁边手足无措跟着团团转,最终才听到司景说出原委。
“辣死了!”他终于开了口,张嘴却是抱怨,“这洋葱怎么这么冲?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我都打了两遍洗手『液』了!”
阚泽:“......”
房渊道:“......”
房经纪人禁不住心想,这小祖宗是真能作妖啊。
猫薄荷草紧绷的脊背放松了下来,打了盆温水给他擦拭。当天,大洋葱变成了洋葱炒鸡蛋,放置在了他们家的餐桌上。
为了报这个仇,司景一个人吃了大半盘。
睡前,司景拉着老攻,很认真地讲述了自己的苦恼。
他不会哭。
这话不是开玩笑的,即使是在当年暗不见天日的年代里,司景也从没哭过。他的脊背始终是挺直的,不会低下,遑论哭泣。
猫薄荷草沉『吟』了一会儿,回答他:“哭过的。”
司大佬咕噜翻起身,长腿夹着他,瞪圆眼,满心的不服气。
“我什么时候哭过了?”
像他这种大佬,那都是铁骨铮铮的真汉子!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哭?
这种有损大佬形象的词汇怎么会出现在他的字典里?
小祖宗骑在身上兴师问罪,阚泽纵容地伸出手护住他的腰,防止他翻下去,“真哭过。”
“什么时候?”司景质疑。
“就——”
下一秒,司景的位置忽然移到了底下。阚泽压着他,距离一下子被生生拉短了,胸膛与胸膛似乎是在毫无阻碍地紧贴着。司景都能听到心脏骤然加快了的跳动声,却分不清这声音究竟是自己的,还是阚泽的。
呼吸相闻,司景被这气息弄的醺醺然,声音恍恍惚惚,好像隔着云,“什么时候?”
阚泽低低笑了声,手掌顺理成章地探进去。
“这样的时候。”
司景腿都软了,小腿肚子微微打着颤,低声道:“胡说......”
手却把人的脖颈抱紧了。
阚泽把猫崽子『摸』了个通透,沉稳有力地回答:“是不是胡说,得实践过才知道。”
他一把把被子拉起来了。
阚泽在这方面的想法其实并不强烈。先前那一千多年,他连花苞都没冒半个,照样没什么问题,该怎么活仍旧怎么活;直到遇到司景了,体内的开关才被彻底打开了,平日里看着仙气十足的一个人,实际上动不动就开花,又是采蜜又是授粉,流-氓的一批。
要是让憧憬他的粉丝知道了,妥妥要马上脱粉的。
老流-氓轻声细语,在床上发挥了他的十成功夫,不仅花得用上充当主力军,茎叶也得用上当个辅助。他不怎么喜欢花样,却尤其喜欢用自己的叶子把猫崽子缠起来,紧紧拷在手腕上,嘴上又是哄又是疼惜,亲吻也是满含怜爱的,偏偏开的猫薄荷花凶猛的一批,一晚上能给司景授个五六回粉,授的司景腰都快断掉,有时甚至有自己要被『揉』搓碎了的错觉。
小船儿推开波浪,推呀推的,船就翻了。
水花哗啦啦涌上来,把小船彻底淹没了。
实践证明,司景还是能哭的。虽然是一边掉眼泪一边还软绵绵试图蹬腿,想着把男人踹下去,可也算是哭了。
.....只是这种哭对于司景而言,没有半点作用。
他总不能在哭戏拍摄现场给大家表演个《我与猫薄荷花深入接触》的第一第二第三季吧?
司景带着没完成的家庭作业和快要报废的身体再去上课,把老头子气了个倒栽葱。
“让你回去学习哭戏呢,你这是回去学习腰斩了?啊?”
司景扶着自己酸痛的一把老腰,无言以对。
好在除此之外,他的进步都相当明显,商老师骂归骂,对这个学生还是很满意的。他与汪源是多年好友,颇有几分惺惺相惜的味道,汪源得了个好剧本,兴冲冲来找他做艺术指导。
老头子翻开,瞧清楚题材就是眼皮一跳。
“一只猫?”
汪源强调:“是腿短的猫。”
短腿明白吗?
再给你加个着重符好吗,那是短腿!
那和平常的猫能一样吗?
商老师完全没有get到其中的重点。腿短不短,这有什么区别?重点是,像他这种正常人类完全无法理解这个设定的意义,“好好的人不拍,为什么要去拍猫?这世上哪儿还有比人更有意思的生物?”
他晃晃剧本,嗤之以鼻,连连摇头。
“更别说是这种抗战的猫了——这太荒唐了。你还真打算找只真猫来演不成?上哪儿去找?哪怕你真找着了,光给它上培训课,都够你喝一壶的了。”
他显然是极不看好,“我看这部电影根本没法开工。真拍了也不会有观众。”
汪源很诧异。这怎么就不会有观众了?
“人的故事尚且没讲完,怎么讲猫的?”商老师仍然摇头,“这不现实,不现实。”
可纵使如此,冲着老朋友的面子,他还是答应了到时候去剧组帮帮忙。只是说起来就仿佛天方夜谭,“你现在都忙着找艺术指导了?你主要演员找了吗?”
汪源点点头,理所应当说:“找了呀。”
找了的,量身定做的角『色』呢,可合身了。
连剧本都是他们工作室老板亲手写的!
袁方接到了有史以来最奇怪的一份通告。通告上写了俩名字,都被邀请拍摄汪源的新电影,能和汪源再合作,袁方心里头自然乐意,可看着那俩名字,怎么看怎么不明白,“这个小花......是谁?”
他们工作室里有这号人??
还是写的时候不小心写错了?
圈里其他人也没有叫小花的了啊......
袁经纪人一头雾水,问了一圈都没问到这个小花是谁,干脆打电话与汪源联系,询问是否不小心弄出了差错。那头的大导演气沉丹田,“没记错,就是司景家猫啊,司景家的猫啊!”
“......”
啥?
“我看过照片,”汪源记忆里相当好,想起他曾看过司景的猫的照片,“那双短腿给我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正好它的形象与剧作者为我描绘的形象如出一辙,这更让我觉得难得。我真心诚意希望它能参与拍摄,成为这部片子里最宝贵的男主角。”
袁方:“......”
一只猫当男主角。
疯了吗?
这群人都疯了吗??
司景也收到了消息,登时天崩地裂。
啥?
都要演戏,那岂不是是原型的我和如今的我都得出场?
他犹豫了会儿,隐约觉得这事有些荒唐。袁方此刻就在他身旁,不由得吐槽:“也不知阚哥是怎么想的,自己尝试着写剧本,这会儿演员都不一定能到齐——司景,怎么?”
身畔的年轻人忽然站起来了,司景立的直直的,反问:“是阚泽写的?”
“对啊,”袁方也一头雾水,“你不知道?”、
他可早就从房渊道那儿听说了。
“......”
司景瞪着手机上传过来的一小部分剧本,忽然像是懂了什么,眼睫都开始颤抖。他不认为,阚泽有闲心有闲情到去追求这些,那便只剩了唯一一个原因——
为了他。
为了他的天罚。
所以这些日子忙的脚不沾地,没日没夜,忙的就是这个吧?
小心地不让他知道,与导演制片反复见面,为的也是这个吧?
阚泽得付出了多少心血?
他的眼眶不知为何微微有些热了,好像前几天的洋葱这会儿又慢吞吞主动剥开了自己的皮,莫名便辣辣的。司景伸手按了按眼眶,定定地瞧着剧本最开始的这几段,忽然间抿了抿唇。
“我演。”
“就是嘛,你——哎?”
袁方悚然一惊。
怎么就演了?
“不止我演,”司景慢慢道,“我的猫,也必须在影片里有姓名。”
“......”
司景要求:“但什么的都可以,不能叫小花!”
他都快对这个名字产生心理阴影了。
袁方立马又去与如今还没完全组建起来的剧组联系,委婉地表达希望能给司景换个角『色』名的想法。汪源倒也好说话,尤其是这会儿就等着司景家那只短腿猫用它齐短无比的腿撑起剧组的票房呢,改个名字什么的,并不是难事。
他当天晚上就把修改后的剧本传给袁方。袁方打开一看——
好家伙。
名字的确是改了,也不是小花了。
人家起了个更有乡土气息的名字,“翠花儿。”
喊起全名也可有气势了,“张翠花,张翠花!”
司景:“......死吧。” 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