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陌殇目光之中霍然闪过一丝寒意,泥菩萨尚有三分土性,何况是他。
自尉迟圣星执掌执戟卫以来,对他动辄打骂,他早已忍耐到了极限。
此时被淋了一脑袋的鲜奶,顿时怒火上头,将胳膊下的头盔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与尉迟圣星怒目相视。
“你大爷的,说你你还不服是不是?”尉迟圣星目光一横,凶威更盛,一道雄浑无比的法力直接朝着徐陌殇冲撞过去。
砰的一声!
徐陌殇整个人直接往后退了四五步,一步一个脚印。
青砖寸寸碎裂!
他鼻孔之中也渗出了一丝鲜血。
尉迟圣星虽是混账,但自身实力却是不弱,徐陌殇也是认清了现实,自己与他相比,的确还相差几分,只能忍辱负重。
把喉咙里涌起的腥甜气味硬生生咽回去之后,徐陌殇低下了头,从牙缝之中挤出了两个干涩的字眼:“不敢!”
尉迟圣星怒火消退几分,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喝问道:“查出来是何人所为没有?”
“这是昨夜宵禁之后仍在城中走动的人的名单。”徐陌殇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储物戒里取了一个清单递上去。
尉迟圣星接过清单一看,脸色变得阴晴不定。
清单之上共有二十多个名字,其中身兼按察使身份的占了八成之多。
昨夜之事是何人所为,显而易见。
“颜青橙!老子跟你没完!”尉迟圣星咬牙切齿的咒骂道。
换做其他人所为,他此刻定然让执戟卫抓人去了,但颜青橙是府君钦差,巡查御使,他却不敢妄动,只能吃个哑巴亏。
于此同时,他心里对颜青橙也不由多了几分轻视,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可见此人也没多少本事。
“凭这区区几张大字报便想让我身败名裂吗?天真!”尉迟圣星神情阴森,自言自语道。
既已弄清真相,而幕后黑手他又不便去动,因此徐陌殇对他而言也就没用了,见他仍杵在旁边,不禁觉得有些碍眼,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斥骂道:“滚出去吧,玩忽职守,扣半年的薪俸!”
徐陌殇眼中戾气深重,一语不发,捡起地上头盔之后,低着头退了出去。
尉迟圣星未将一个小小的徐陌殇放在心上,坐在藤椅上思忖片刻,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拿起那份大字报重新审读起来。
“颜青橙初来乍到,手里哪来我这么多的黑材料?”
尉迟圣星终于发现问题出在哪了。
“定然是有人给她提供的这些!”
念及此处,尉迟圣星面目之上浮起一丝寒意,颜青橙是府君钦差他动不得,但这沧澜城中谁敢跟他玩小动作,他定要让其死的好看!随即与身边侍女吩咐下去,“去给我查,看最近谁跟颜青橙往来密切!重点查一下冷凝雪!”
侍女领命,立刻退了下去。
不到午时,一份情报便摆放在了尉迟圣星书房的案头。
很容易就查出来了,甚至连证据都有。
尉迟圣星本以为是冷凝雪在给他使绊子,却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程玉阶。
“昨日受督御提点,掌握证据颇多,若有时间,希望再做商谈,时间地点如旧,落款:颜青橙。”
尉迟圣星将手里的宣纸揉成了一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备车,去执戈督御府!”尉迟圣星冲门外使者大吼一声。
※※※※※※※※※
北城,执戈督御府。
中午时分,府丁给程玉阶熬了一些红糖姜汤送去,顺便给他带去一则趣闻。
跟佛爷一样端坐在床上的程玉阶听到这则趣闻时,手不禁一抖,滚烫的姜汤全洒在了被套上。
“你说什么?有人在城里贴尉迟圣星的大字报?”
“嗯。”府丁将大字报的内容与程玉阶草草提了几条。
程玉阶一听这几条罪状,不正是自己给颜青橙提供的么?他蜡黄的脸色顿时变得跟纸一样白,额头上也渗出了冷汗。
联系到今日早晨颜青橙又派人与他联系,而且不隐藏身份,堂而皇之的找上门,他顿时回过味了。
“颜青橙是想离间我和尉迟圣星,然后逼我就范啊!”
念及于此,他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有种被卷进漩涡里的感觉,一时间晕头转向的,不知如何是好。
正六神无主之际,门口突然跑来一府丁,仓惶禀报道:“大人,尉迟督御来了。”
“啊!”程玉阶骤然大惊,没想到尉迟圣星来的这么快,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啊,吓得他差点从床上栽下来,强行镇定下来,而后将手里的姜汤碗与府丁一递,扯过被子往身上一概,晕晕乎乎卧在了床上,含糊不清的道:“哎哟,我这样子哪里能够见客,今日就请尉迟督御先回去吧,就说等我病情好转之后,定上门亲自赔罪。”
他现在心虚的厉害,自然没勇气与尉迟圣星碰面,只能重新使出应付王沁瑶的病遁大法,先躲过眼前再说。
两府丁面面相觑,看着程玉阶这样子,既有些好笑,又有些鄙夷。
门口传口信那府丁听闻此言,无奈折身离去,正当走到庭院里,尉迟圣星一行人竟然已经进到了府里。
大步如飞,面带愠色,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
那府丁大骇,哪敢阻拦,长揖到地,还未开口逢迎,便被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震飞了出去。
整个人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上,后脑直接在台阶棱角上磕开了瓢,鲜血直流。
那府丁顿时一声惨嚎,如丧考批。
厢房里正在装病的程玉阶听到这声音只觉遍体生寒,他先前想的还是天真了些,光靠府丁,哪里拦得住尉迟圣星这尊凶神,如今这厮找上门来,该如何是好?程玉阶心焦似火,毫无对策,只能躺在床上将这‘病’继续装下去。
尉迟圣星一个念头震飞了挡在路上那个碍眼的府丁,而后大步跨上台阶,抬腿便是一脚,半掩的房门便被他踹开了。
房门砸在墙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尉迟圣星闯进屋内,目光横扫,便看见了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程玉阶。
“尉迟督御亲自造访不知何事?在下偶感风寒,身体欠佳,恕不能起身相迎,还望海涵。”程玉阶躺在床上,见尉迟圣星进了屋,艰难的侧过身,有气无力的与他说道,一头装着病,一头装着蒜。
尉迟圣星手里证据确凿,心如明镜似的,哪会被他这浅显的伎俩忽悠过去,一脚踢开了旁边府丁给他递过来的椅子,径直走到床榻前,望着一脸痛苦之色的程玉阶,冷冷一笑,而后伸手揪住了他的脖领,直接将他从被窝里给拽了出来。
程玉阶没敢动用法力进行抵抗,因为尉迟圣星也没用。
这是一条红线,谁都不敢轻易越过,一旦越过,事态就无法控制了,双方展开火拼,很有可能会出现大的伤亡事故。
程玉阶可不是徐陌殇那种小杂鱼,而是官阶与他对等的执戈督御,不是说碾死就能碾死的。
在这方面,尉迟圣星还是有点理智的。
而只拼体力的话,程玉阶远不如人高马大的尉迟圣星,况且他如今又抱病在身,只能任其摆布。
“唉,尉迟督御,你这是做什么?在下哪里得罪你了么?”程玉阶依然在装蒜。
尉迟圣星二话不说,照脸就是一拳。
程玉阶脑袋都被打的向后仰了去,左眼酸痛肿胀,眼泪狂流,什么东西都看不清了,吃痛、惊骇之下,发出一阵惨嚎。
“爱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叫,姓程的,你当真可以啊!平日里挺会跟我装孙子的,私底下竟然跑巡察使那里告我的黑状。”尉迟圣星说着,又往他脸上补了一拳,程玉阶只觉鼻梁骨被打断了,啪嗒一声,一阵剧痛让他脸都皱成了褶子,此刻心头惊惧与怒火交织,却又不敢发泄,此事本来就是他理亏,若不是他嘴欠跟颜青橙说了不该说的,何至于此。
“这完全没有的事情啊,哪个王八蛋陷害我啊。”程玉阶死不认账,大声辩驳道。
他当然不能认,认了的话今日只会被打的更惨。
“陷害?”尉迟圣星刚有所平息怒火又被点燃了,从怀里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来,正是王沁瑶送到执戟督御府的那份请柬,原件在程玉阶手里,这份当然只是一个摘抄的副本,尉迟圣星将那副本在程玉阶面前一抖,喝问道:“你认不认?”
“我不是没去吗?”程玉阶心里哇凉哇凉的,自己身边果然被尉迟圣星安插了眼线,以前他只是怀疑,如今终于是肯定,但还是没承认,依然辩解。
“你当老子没文化,看不懂这句话什么意思吗?你今天没去,昨天去没去?”尉迟圣星勃然大怒,觉得程玉阶在侮辱他智商。
程玉阶无可辩解了,露出软弱模样,虽未开口,但求饶之意已经溢于颜表。
然而尉迟圣星却不肯轻饶他,将那请柬副本重新揉成一团之后,仗着人高马大,竟然硬生生的给他塞进了嘴里。
程玉阶吃了一嘴的纸団,屈辱到了极点,愤恨无比,张牙舞爪想要和尉迟圣星厮打。
“这笔账老子先给你记下了,你最好莫让我抓到什么把柄,否则老子弄死你这老东西。”尉迟圣星胳膊很长,轻描淡写的往后一仰身,程玉阶乱挥的双手便够不到他了,看起来滑稽无比,撂下这狠话之后,尉迟圣星也未与程玉阶继续纠缠,狠狠一搡,程玉阶便哐当一声摔在了床铺上,然后摔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