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训班(1 / 1)

知青们都想回城,可他们想要的是名正言顺地回去,有合法手续,而不是偷摸当逃兵,也不是被遣送回去。

俞国建立刻喊道:“你们不能遣返我们,我们是被派下乡插队的,你们没有权力赶我们走!”

会计道:“我们没权力赶你们走,但是你们来这里不好好劳动,整天挑拨知青和社员关系,还偷鸡摸狗,我们要不起你们。”

其他知青立刻指责邵毅翰几个,让他们赶紧认错,保证以后不敢了。

要是被遣返回去,他们也不能留在城里,还得去别地下乡,而且档案上会被记大过,到时候其他大队也不愿意接收,就算接收也会把他们当坏分子看待的。

“赶紧道歉,给大娘赔了母鸡!”

“是啊,现在书记和大队长没来,就当小事。”

有个同伙儿迫于压力把昨晚他们去外面小屋子里烧鸡的事情给招了,他实在是怕被送回去,到时候连累家里人抬不起头来。

邵毅翰四个也没办法,即便万般不情愿也得跟陆大暗狼浮

“我们赔你钱。”他还有些不服气。

“谁稀罕你的钱?你有钱能买着鸡?”陆大罢庋的老好人都动了气,这会儿买鸡一斤几毛钱,一只鸡可能不到两块钱。可养着鸡每天都下蛋,要了两块钱能用多久?除非是不下蛋的多年老母鸡,否则谁舍得卖掉?

最后会计协商,让几个知青凑了两块二毛钱给陆大埃她也可以再养一只。

邵毅翰几个不情愿地凑了钱。

陆大埃骸靶欣玻你们搬出去吧,让大队另外安排地方,我老婆子招待不了你们这些贵客。”

邵毅翰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大娘,为这点小事儿你就赶我们走?”

说实话他在陆大凹易〉煤苁娣,大罢馊撕蜕撇惶籼蓿他们住在这里也自由一些。而且大凹冶冉辖参郎,屋子里没有异味儿。其他知青有说不是跳蚤就是虱子,有的还有臭虫呢。

现在他们被陆大案铣鋈ィ那住谁家?

俞国建:“对啊,我们都道歉了,也赔了你鸡,你还想怎么样啊。”

陆大埃骸拔颐挥写蟮览恚不过我听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呢。”

陆大安豢先盟们继续住下去,大队只好给他们另找人家,不过因为他们偷鸡的事儿,其他人家也忌惮。

他俩倒是想去找金大夫借住,可惜金大夫拒不接受,最后没人愿意要他们俩,大队只好暂且把他俩安排在牲口院里,让他们跟看牲口的饲养员住一起。

……

林菀明日要去县里报到,她需要带自己的被褥、洗漱用品。

之前陆正霆怕她一条被子太薄,从大队买了一些棉花,找人帮忙轧出棉籽弹成蓬松的棉絮,又买了一些土布,托陆大案缝成被子。

林菀笑道:“我带两条棉被,会不会太奢侈了。”

现在知青们下乡都带一床被子,有人连褥子都没呢,她既有褥子还有两条被子,太奢侈了。

陆正霆:“医院宿舍不给生炉子,你只能灌热水袋,两条被子很有必要。”

小明光不舍的林菀自己出门,“娘,我们能去看你吗?”

林菀笑道:“我会回来的啊。天气这么冷,又没有汽车,你们不要出门,在家里好好听爹和大娘的话。”

陆明良:“三婶你放心,我负责照顾弟弟,再也不让他摔了。”

上一次从柳树上摔下来,虽然被陆正霆接住,陆明良还是挺害怕的。

林菀揉了揉他的头,“明良最有哥哥的样子了,三婶放心,”

陆大嫂把她要的几样膏药给端过来,有的是送给黄大夫的,还有送给陆大姐的。

陆大嫂:“弟妹,你不在家,我把明良和小光带那边去睡吧。”

陆大嫂寻思陆正霆腿脚和耳朵都不方便,一个人带着俩孩子更为难。

林菀笑道:“没事的,现在他们不起夜,起来也知道自己下地找尿罐儿。”她是绝对不会让小明光过去睡的,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陆老太和陆心莲俩会不会发疯拿孩子撒气?当然陆明良想娘回家睡是可以的,林菀不管,而且豆花是他亲姐姐,也不至于伤害他。

陆大嫂就知道林菀还不放心,其实现在陆老太和陆心莲过得可憋屈呢,陆正琦认为她们有危险,限制她们接近孩子,不过林菀小心些也没错。

第二天吃过早饭,孩子们去上学,林菀收拾一下等公社的马车过来。

第一批有5个大夫过去,公社马车帮忙送到医院。

陆正霆帮她把被褥打包捆好,加上衣物、茶缸脸盆等也有不小一堆,她自己拿不过来。陆正霆去牵马,套上马鞍,再把行李绑在马上,“我去送你。”

林菀示意他不用那么麻烦,一会儿马车来了往上一丢就行。

很快公社马车到了,在村口吆喝,“林大夫,林大夫!”

陆正霆牵着马陪林菀过去,却见胡向阳也推着自行车过来,他微微蹙眉,“他也去学习?”

林菀摊手,她也不知道,大队没有通知,估计是个人行为。

胡向阳跟林菀道:“林大夫,我请了假回家一段时间。”

他要去医院学习,却不是通过公社,所以大队也不知道,但是他请假回家大队自然准的。

林菀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更不问他为什么请假,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之类的。

胡向阳看她那么冷漠,原本激动的情绪顿时冷淡下来,他推过去把自行车挂在马车后面上了马车。他寻思等林菀过来,他可以解释一下,自己不是故意跟着她的,他已经想开了。

林菀示意陆正霆帮她把行李拿上车,他却上了马,回头对林菀道:“说好送你的,走吧。”

林菀想说不用,她坐马车就行,可他听不见,天冷风也大她掏纸笔出来写也麻烦,她只得跟赶车的说一声,让他们先走,她随后骑马跟上。

“陆文书怕我们把林大夫拐跑了啊。”有大夫打趣他们。

林菀笑着挥挥手,“别瞎说,你们先走。”

她站在地上,一手搭着马鬃,仰头看着陆正霆,笑道:“哎,你怕什么啊?我还能跑了不成?”

陆正霆低头朝她伸手,“你说什么?我听不见的。”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走吧。说好了送你的。我已经跟金大夫打过招呼,他会帮忙照顾孩子,不用担心。”

林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对胡向阳没意思,胡向阳也不再纠缠他,他也不是不知道,怎么还这么在意呢?

陆正霆看她不上马,直接俯下/身子,揽着她的腋下把她给拎上马,“我说送你的。”他在她面前难得如此固执。

林菀:“不是送到村口吗?”她理解的送是送到这里为止,可不是送到县里啊。送人送到目的地?

哎,他听不见,她想跟他理论都没招儿,只能自己嘟囔一下拉倒。

她发现陆正霆听不见也有好处,比如说吵架的话,她说什么他也听不见,那就不会生气不会和她争吵。他就只管说他的,节奏掌握在他手里,她只能跟着他走。

当然,她可以不理睬他转身走开,可那样他就会一直很委屈地盯着她。

那眼神,她真受不了,一秒钟也受不了。算了,他想送就送吧,她根本没法生他的气,半秒钟都生不起。

毕竟他的人生观和普通人的不一样,而她的和其他人也有区别。对他来说,在乎的人真的比一切都重要,可以放下一切送她去县里,能多和她呆在一起哪怕一分钟也觉得开心。

虽然他不会说这种肉麻的感觉,可她体会得到。

就好比从前他可以一个人坐在轮椅上,一天一天地看天、看水、看花花草草甚至看蚂蚁搬家,不需要和别人说一句话,对他来说时间和周围就好似没有什么真实的意义一样。

现在她已经进入了他的世界,进入了他的内心,成了他真实的意义,自然也会承受他过多的关注。

而这些可能是他自己意识不到的问题。

天冷风硬,路上没什么行人,他们就不紧不慢地走,这样马不累,人也不会被吹得透心凉。

地里庄稼已经被收割完毕,一眼望去,天高地阔,除了一块块墨绿色的麦田就是黑黝黝的土地。

陆正霆:“生气了吗?”

林菀笑起来,摇头,为什么要生气?

“你一直都没说话。”风把她的发丝吹起来,打在他的脸上,他却不舍得把它们拨下去。

林菀侧了侧身子,扭头看他,“我说话你也听不见啊。”

反正没人,她凑上去亲了亲他的下巴,却被他吻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帮她擦了擦嘴唇,免得被风吹裂了,“我听不见,可我能感觉到。”

她贴在他怀里,说话的时候胸腔会震动,脸上的表情也会随着说话的内容有所变化,他觉得观察她的表情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就和读她的唇语一样,可以知道她的情绪如何。

他说要送她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他看得出她是惊讶又带一点点生气的,或者不是生气更像是有点无奈。可能没想到他会这么任性吧。

他仗着自己的残疾,在和她的感情世界里,有时候……他必须承认,的确是有点任性的。

他无法自拔地迷恋她,依赖她,也希望她能像他依赖她那样依赖他。

他对她的感情浓烈又深沉,他表现出来的只是冰山的一个小角,看起来克制、平淡又足够尊重,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对她有着多么强烈的占有欲。有些时候,她是单纯而害羞的,他虽然一样单纯,可他自学能力很强大,甚至会克制不住地有些霸道。

也许她有点怕,她其实想去县里学习,这样可以避开他。

如果他足够理智,应该适可而止,让她自己去县里,不管是和胡向阳还是和谁一起同行,其实没关系,那不是关键问题,关键是……他不应该让她怕他,更不应该让她想要躲开他。

他怕失去她。

比害怕失去腿、失去听力还要害怕。

林菀靠在他怀里,片刻都没听见他说话,她就靠在他臂弯里抬眼看他。

他脸上有没来得及收起的情绪,眼神略显阴鸷、表情温柔又悲伤,却透着坚毅和倔强。

不过也只有一瞬间,那些复杂的情绪已经消失不见,就好似她的错觉一样。

他让她靠在自己臂弯里,“你可以睡一会儿。”

林菀轻轻地晃着脚,“这么冷的天好想吃烤羊肉串啊,最好再来两串鸡翅,海带结、土豆片也不错。”她抬手勾着他的颈,眼里亮闪闪的,“你说叫花鸡是不是很好吃啊?那几个知青还挺有办法,弄得我都想试试了。是直接连鸡毛一起烀上泥巴烧还是要清理干净呢?”

陆正霆笑起来,笑意在眼底流淌,“想吃什么,鸡?”

林菀顿时来了兴趣,“对,吃鸡。我们可以去买只鸡,然后找个地方挖个坑,活点泥,包起来烧烧,看看是不是格外好吃。”

两人研究叫花鸡、烤全羊、手把肉、卤牛舌等等研究了半路,最后饿得肚子咕咕叫便下来吃干粮。

他们也没进村,直接找个避风的沟,弄点草、树枝,搭个简单的小灶点火,然后把带的干粮拿出来烤烤,吃起来热乎乎的。

傍晚的时候他们到了县里,先把马寄养在邮局,那里有马厩,交钱就帮忙喂马。然后他们背着行李去医院旁边的学习班,有专门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那里挤了二三十个前来报名的赤脚大夫。

“集体宿舍,六人一间,按照报名表去各自宿舍。”

天冷陆正霆帮她把报名单写一下,林菀站在那里和自己公社的几个大夫招呼,其中一个叫荆艳春,很喜欢找林菀请教医术。

“林大夫,这不是你们村的那个谁?”荆艳春指了指另外一个公社的马车。

林菀顺着看过去,居然是陆正霞。

陆正霞上个月嫁到邻公社去,因为娘家是干部,所以也嫁了个干部家,男人是做会计的。那村里只有男大夫没有女的,她刚嫁过去就说自己学过大夫,在娘家也是当赤脚大夫的,建议大队任命一个女大夫方便女社员们看病。于是她就成了大队的女大夫,并且代替医务室前来医院参加培训。

陆正霞刚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林菀,毕竟一群皮肤粗糙的妇女里夹杂着一个白净水灵的人还是非常扎眼的,想不注意都不行。

不只是她,来报名的大夫们不管男女都盯着林菀看呢,还有人打听她是哪个公社大队的。

林菀和陆正霞的眼神在半空碰了碰,彼此心照不宣地移开,就跟没看见一样。

荆艳春惊讶道:“她居然不过来打招呼!”

林菀:“我也没过去,大家扯平了。”

荆艳春常去公社是知道当初的八卦的,撇撇嘴,“真当别人不知道她什么人儿。”

陆正霆写完,起身告诉她宿舍号。

荆艳春看看自己的,很失望,“林大夫,我去跟负责人说说换个宿舍,咱俩一个宿舍吧。”

她跑过去看了看,发现陆正霞和林菀一个宿舍,她就问问能不能换宿舍。

那边的工作人员坐了一下午已经不耐烦,“不要搞小团体!宿舍都是随机分派的,一个公社的也没安排一起。”

林菀让荆艳春不用强求,反正白天都在学习,就晚上回去睡觉,没必要非得一个宿舍。

陆正霞发现自己和林菀一个宿舍也有点懵,她可不想被林菀给比下去,已经换了新的环境和身份,她要有一个新的开始。

陆正霆想了想,对林菀道:“等我一会儿。”他转身走了。

他听不见,林菀叫他也没用,只得由他去,荆艳春就在这里陪她等。

胡向阳从另一边过来,“林大夫,差不多要吃晚饭了,你宿舍没安排好吗?”

林菀道:“有点事,你先去吧不用管我。”

胡向阳犹豫了一下,“林大夫,你要是有什么事儿就告诉我。”

林菀笑了笑,“谢谢,暂时没有需要麻烦你的。”

她这样客气,不给一点暧昧的余地,但凡正常的男人都会明白。胡向阳也明白,可终归是小,不服气的成分多,而且随着了解越多,他对林菀也越来越佩服,就单纯很想和她做朋友。

可林菀显然对他很客气疏离,没有要做朋友的打算。

她对荆艳春这些人都很亲切,对其他人也不冷漠,为什么对他就这样抗拒呢?

在她这里,他总是倍感无力,从来没想过自己想要交朋友也会被拒绝。现在,他已经对她没有妄想,真的是想交朋友。

林菀看他站在那里一副失落的样子,笑了笑,“胡向阳,既然决定要学习当大夫,希望你努力,做一个真正的大夫。”

“嗯?”胡向阳惊讶地看着她,她居然鼓励自己?他一下子灿烂起来,笑道:“谢谢林大夫鼓励,我会的!”

我会努力,变成和你一样优秀的人!

金大夫跟他说,这世上优秀的男女很多,会招很多人爱慕,这是正常的。

你喜欢一个人,那个人恰好也喜欢你,这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儿。但是大部分,她不会喜欢你,你也不必伤心难过愤愤不平。毕竟,在这世上两情相悦本就是十分难得的事情。而把喜欢变成欣赏和敬仰,并不是很难的事儿。

祝福她,向她学习,努力变成她那样优秀的人,这才是喜欢一个人的意义所在。

到那时候,即便她依然对你没有爱情,却也会欣赏你的勇气和努力。

她心里也会说一声: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谢谢你曾经喜欢过我。

过了一会儿,陆正霆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把钥匙,他对林菀道:“那边有小宿舍,我帮你申请了一间。”

林菀惊讶道:“单间?会不会太特殊了?”

这一次来培训的有四十来个人呢,大家都住集体宿舍,她自己住单间?

陆正霆:“其他也有人住单间。”

住单间有几种情况,他没必要说出来,反正能让她住单间就行。

他们就先把东西安顿一下,然后去食堂吃饭。

县医院之前扩建过,当然不是为了接纳更多病人,而是出于其他需要,后来就改成干校以及培训班。

食堂也是临时的,垒上锅灶就可以做饭。

晚上只有炒白菜、杂合面窝窝头,主食用粮票,菜可以用钱买,二分钱一份。

吃完饭差不多六点半,天已经黑了。

陆正霆领着她出去溜达一圈,找到开水处打了水,一分钱一暖壶开水。打了热水晚上可以泡泡脚,还能灌热水袋,没炉子宿舍太冷。

这时候乡下很多人没有暖壶,有也不舍的带,毕竟家人也要用路上还怕磕了。所以,负责烧锅炉的老大爷看到他们打水,可惊讶呢,没想到乡下来的赤脚大夫还有暖壶。

回到宿舍洗漱完陆正霆让她泡脚,他帮忙把被褥铺上。宿舍的床板太薄,而且没有垫子,幸亏他让林菀多带了褥子和一床被子,否则还不定怎么冷呢。再灌一个热水袋把被窝滚一遍放在脚底下,睡觉的时候就热乎乎的。

林菀泡完脚就上床,等陆正霆洗过以后两人就挤在小木板床上写字说话。这床顶多一米三五宽一米九长,林菀一个人睡还行,陆正霆那大大的个子就可怜得很。

林菀:“要不咱们一人一头睡。”她指了指两边。

陆正霆摇头,直接把她搂在怀里,再小的床都可以睡,对他来说一条凳子就够,更何况这床这么大呢。

有他搂着,林菀一晚上都热乎乎的,睡得很稳。

第二天吃过早饭,陆正霆要去县革委会,他在那里有工作,林菀则去上课。

“林大夫!”荆艳春追上她,哆哆嗦嗦的,“晚上冷不?我要冻死了。”

林菀:“我多带了被子,还灌了热水袋,倒是不觉得冷。”

有陆正霆那么一个人形抱枕发热器,想冷都不可能。

荆艳春:“我后悔没带褥子,以为有棉絮垫子呢,我就把褥子留家里给我妹妹。”

他们去了教室,里面闹哄哄的,将近五十个人要挤在三间小教室里,课桌都不够,有人要坐小板凳听课。

林菀和荆艳春随便找个位子想坐下,却呼啦挤过几个年轻的学生,他们把位子霸占着,“不好意思,这里我们占了。”

他们看林菀年纪不大,长得非常俊俏,寻思她可能是下乡的女学生,就开始调戏她。

“哎,同学,你哪个学校下来的?咱们也算志同道合,做个同桌怎么样?”

林菀看他们十几岁的样子,估计刚毕业的,而且还是那种不正经学习的孩子,但凡认真谦虚一点,不会这么欠抽。

这种人一般都有点关系,没必要惹,她就拉着荆艳春去坐小板凳。

这时候胡向阳从外面进来,他一打眼就看到林菀,又看了看那边一片空位,“林大夫,到这里坐吧。”

林菀摆摆手,“你坐吧,桌子不够,我坐这里就行。”

那几个学生坐在课桌上,劈着腿,旁若无人地嘻嘻哈哈大说大笑,还拿眼溜着年轻貌美的大夫们,指指点点毫无尊重。

前两年闹运动的时候,他们可是学校主力干将,在学校里斗老师、砸教室,连教务主任都打过、校长也架过喷气式,自然养成了为所欲为的性子。

胡向阳皱眉,他一眼就看出来这几个学生是什么人,他自己就是县中学的风云人物,当初虽然没参与打砸抢这一套,可也见多了打砸抢的学生们。

这些人不是县里的,估计是某个公社的。

他把书包往桌上一丢,“想在县城撒野,也不打听清楚?”

陈惠荣抬手擦了一把鼻子,“咋的,你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胡向阳嗤了一声,“不是,只不过你要是敢动我一下,我让你们爬着滚出棋山县!”

现在看着眼前这几个混账学生,他仿佛看到过去的自己,和他们一样混账,难怪惹林大夫那么厌烦。

那几个学生对视了一眼,他们来县里的时候可是打听清楚的,知道县里和他们同龄的人物有几个都是谁,其中最出名的一个叫胡向阳,他们还想去拜山头,结果被告知胡向阳不在城里,下乡去了。

他们可没寻思着正主回来上课呢。

这时候县医院的院长、主任等人陪着革委会卫生部门的领导们一起过来视察,讲话,给赤脚大夫们鼓劲。

林菀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了陆正霆,他实在太显眼,身材挺拔气质冷峻超群,想不注意都难。

他一进教室视线就落在她身上。

胡向阳看领导们来了,就问道:“请问这教室课桌不够,要轮流坐吗?”

黄大夫也在人群里,他是负责主讲的大夫之一,他环视了一圈,“什么轮流坐?课桌是给有资历的大夫们准备的,你们这些小年轻都谦虚点。”

老师在前,怎么好意思自己跑来占位子?

陈惠荣几个不屑地撇撇嘴,跟他们摆架子呢?想当年他们斗校长,别提多威风。这个什么培训班也是学校,只要是学校就是他们的天地,哪个老师敢不顺他们的意,就闹他娘的。

大部分人都主动让出座位,让年纪大的赤脚大夫们坐。

这一次来的年纪参差不齐,有四五十岁的,也有十几岁的。

林菀觉得自己年轻,坐坐小板凳也够了。

黄大夫却朝着她打手势,“林大夫,请到前面来。”

满屋子人齐刷刷地扭头看她,陈惠荣几个直接呆了,这漂亮大夫这么有名?

林菀起身,笑着跟大家打招呼,然后大大方方地走到前面。领导们不管是见过的还是听过的,都主动和她握手。

作为大夫,说实话一点都不想和人家握手,会不由自主地计算一下多少细菌传来传去。

“林大夫可是我们赤脚大夫的楷模,有医术有医德有觉悟,是个好同志啊!”卫生部们的刘处长夸她,他去大石桥公社开会见过林菀几次,对她印象相当好。

医术精湛、不邀功不钻营、不浮躁,扎扎实实当大夫,这是他对林菀的看法。

县医院的王院长亲切道:“小林大夫在我们医院名气可大着呢,慕名已久,今日终于得见。”

林菀:“王院长谬赞,都是黄大夫提携后进,前辈们的厚爱我铭记于心,一定会再接再厉,好好学习,多谢组织和医院给了这个机会。”

黄大夫就趁机把林菀给介绍了一下,从听闻到亲眼所见,再到分享药方等等,“我对林大夫的了解,让我有发言权,林大夫足可以给在座诸位上课了。”

这话没错,以林菀背靠系统获得的各种医疗知识,以及她通过系统模拟练习获得的实战经验,这些都是非常宝贵的。

林菀赶紧谦虚地补上一句和大家互相交流学习。

王院长道:“既这么着,让林大夫去医院各门诊交流,这么好的经验不能浪费了。”

要是让林大夫在这里和其他赤脚大夫一样听课,那不是浪费时间是什么?应该让她直接去各科室轮班,这样既能和别的大夫交流经验,也能学到新的知识。

满屋子人眼瞅着一起来的同学这会儿就变成了大夫和老师,又羡慕又敬佩的眼神落在林菀身上。

下面就是领导们轮流讲话,之后领导们就离开,由黄主任介绍任课老师们。任课老师也都是县医院的大夫,不当值的时候就来讲课,讲课的大夫有额外补贴。

介绍完以后,黄主任道:“下面这第一节课就由我来给大家上。我首先要讲的就是医生的职责问题。做人要谦逊,做大夫尤其要谦逊,时刻保持着对生命的敬畏,抱有孩子般的善良和纯真。面对生命,你能不能做到平等待之?”

黄主任讲课很通俗,他总是能把深奥的医学术语转换成当地的方言,让那些文化水平不高却又有医术的大夫们也能听懂。

一堂课讲完,大部分同学们意犹未尽,收获良多。

自然也有那些云里雾里,不知道在讲什么的。

黄主任:“下课,休息二十分钟,同学们互相交流一下,讨论问题。林大夫,你和我一起去门诊和病房转转?”

林菀忙道:“黄大夫,我去合适吗?”

“当然合适,我围观过你做手术,你当然也可以围观我嘛。”

林菀笑了笑,“那就多谢黄大夫。”

黄主任又扫了一眼教室,盯着陈惠荣几个冷冷道:“我不管你们怎么来的,既然来了就要好好学习。要是还想搞前两年那一套,趁早滚蛋。否则,谁要敢在医院培训班撒野,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公安局去谈谈!”

当年在城里闹事的学生已经都被下乡,你们几个小屁孩还敢摆那一套!

陈惠荣几个被他瞪得直心虚。看到林菀出去,赶紧追上,对着她鞠躬,“林大夫、林老师,我们有眼无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林菀讥讽道:“我也不是领导,又不能赶你们走,你们怕什么?”

几个人立刻乖得不行,一个劲地道歉请求原谅。

他们可以批//斗老师、学生,甚至校长,哪怕以前的县政府也敢冲进去闹革命,可医院还真没有外人敢冲进去闹事。

得罪谁也不敢得罪大夫啊,谁保证自己和家人不生病不求到医院门上?

得罪了大夫,以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那怎么办?

所以,他们也不想得罪大夫啊。

更何况黄主任发了话,这老头子是硬骨头,看着和善,其实死倔。因为医术好,革委会上下都尊敬他。

“林老师,对不起,我们不该和你开玩笑!”他们连连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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