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栗遥很少进厨房,对烹饪的确没有什么天赋。对于一个简单的曲奇也会烤失败这件事情,她感到无比挫败。

更挫败的是,程远在出门之前对她说的那句话——“别让两个家都变成一个样儿。”

栗遥吞下一块不那么好吃的曲奇,最终决定把整盘扔掉。然后她又重新倒了一些面粉,打算再尝试一次。

……

程远退出来后,很久都没有说话。

栗遥想他应该是在程聿那里碰了壁,心情低落。于是穿好了衣服,给他盖上被子,对他说:“我去做东西给你吃,你睡会儿吧。”

程远却拉住她的手将她带进怀里:“别走。”

两个人相拥躺在床上。程远主动说了父母希望他去新疆的事情,又问栗遥的意思。

“你自己怎么想?”栗遥问他。

“不想去。”他斩钉截铁。

栗遥不意外,抬手摸了摸他没刮太干净的胡渣,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你是真的不想去外地,还是因为不想顺着父母的意思?”

程远:“都有。”

“那抛开这些,你想参与这个项目吗?”栗遥又问。

程远:“不想。”

栗遥:“理由?”

程远:“适应不了。类似的项目我在德国的时候也做过,比这单纯多了。我原本考虑资历问题,所以参与了前期设计,但挺失望的,内耗太严重了。”

“我也是做技术的,同样会面临被资本束缚的压力,我懂你的感受。”程远从没在她面前抱怨过这些,栗遥又说,“可大环境就是这样,你要想在国内发展,这是必经之路。那么多优秀的科研人员,比我们高阶的科学家,他们同样面临这些问题。”

“你这话,我妈也跟我说过无数次,你们觉得我会不懂?”程远将胳膊从栗遥的颈后抽出来,搭在额头上,平躺着,“可我不愿意这样选择,也没错吧。”

栗遥脖子下顿时袭进一阵空调的风,一直凉到了耳后。

她抿了抿唇,也躺了回去,看着天花板,指甲扣住掌心,“没错。你有资本不为工作环境妥协,甚至可以不干了,或者回德国去,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种不入世的态度是不是挺自我的?”

“想跟我谈入世?一份稳定的工作,按部就班的结婚生孩子,赡养老人抚养子女……你们口中的入世?”程远看了眼空调遥控器的温度,又拿起来降了两度下来。

风更凉了,栗遥裹紧了被子。

见程远语气急躁了起来,栗遥静默了几秒,而后缓缓道:“除了孝顺父母这点以外,其他的你都可以不做。只要你能养活自己,你可以不工作,只要你的伴侣接受,你可以不结婚生子。你不必非得要融入这种俗世生活,可你得接受你面前的这个世界就是这个样子。”

“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大道理。”程远侧对栗遥,看着她的脸,“我没你想的那么愤世嫉俗,我本身就是一俗人。你千万别把我当成大龄儿童来教育,我打小就听不得说教。”

“你喝过洋墨水,思想超前,情商又高,真跟你谈论人生哲学,我肯定说不过你。就连我很多人生困惑,都是你帮我解答的,我没资格说教你。”栗遥苦笑了一声,“话题扯远了,再谈下去会很危险。”

“危险……”程远也笑了一下,“栗遥,你是不是早就想跟我说这些了?别逃避,我最怕你忍着,你都说出来。”

栗遥吸了口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早就超出了我在旅行中对你的认知。你让我感觉越来越踏实,我甚至觉得我们俩现在这样真好,好到让我对未来抱有幻想。我没有忍耐你任何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哲学,有选择人生的权利,我也很想对你说,你做自己就好。”

“然后呢?”程远语气轻下来,见栗遥裹紧太紧,又把空调温度恢复到原来,手搭在她的腰上。

“你这么通透的一个人,我说的你心里其实都明白。”栗遥思忖再三,手抚上他的脸,“如果不去新疆,你甘愿留下来跟其他同事一样,每天做着平淡而重复的工作吗?这些工作就不内耗吗?你这一次可以不去新疆,下一次也可以推掉其他好机会,但随着你年纪越来越大,你这一身本领呢,全部用在繁琐的基础工作上吗?你从事的这个行业,最顶尖的技术和资源都受限于体制内,冷酷一点说,对你而言没有两全其美。”

栗遥说话的腔调总带着南方口音里的轻柔,尤其是语速慢下来之后,更能让听者静下心来。

只是她这番话揭露的现实如她所说,太过冷酷。

这就是程远眼下的处境,他心里当然明白。

“所以你希望我去?”程远按住她的手。

栗遥的视线虚了起来:“既然进退两难,不如选择更能接受的。跟项目虽然很辛苦,但离开这个大环境,你心里或许能轻松一些。”

“我以为你多少会挽留我一下,你有时候理智的可怕。”程远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说的都没错。可我爸妈不这么想。他们觉得我有问题,所以想放逐我,让我离了北京城,免得给家族蒙羞。再者,这个项目一旦完成,我程远的名字就算能写进程家的光荣薄了,他们这就算是把我给洗白了。”

他又嗤笑一声:“可我真的有问题吗?我有那么不堪吗?”

“这次你不该为我动手。”栗遥听到他说这些话,难免自责。

“不为这个。”程远摸了摸栗遥的脸,“自己的女人被欺负,我要是无动于衷才不是个男人。”

“别跟你爸爸置气。”栗遥又劝道。

“我从没和他置过气,是他瞧不上我。栗遥,我很羡慕你有一个很懂你的爸爸,更羡慕你们之间的关系。甭劝了,我跟他之间,就这样了。”程远说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程远用手背遮住眼睛,整个人卸下力气陷在被子里。

栗遥头一回见他这样,知他这些天吃了不少的苦,回家又挨大人的训,不忍再劝,安静地抱着他。

“栗遥,别像他们一样要求我好吗?”程远忽然又说。

栗遥胳膊一颤,抱着他的手软了下来,她垂下眼角,“我说了这么多,你觉得我是在要求你?”

“我更希望你舍不得我走,而不是像他们一样,头头是道的跟我分析利弊。我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吗?”程远握住她滑下去的手。

“那你想要什么?”栗遥没有回握程远。

程远却失语了。

“我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可我知道你不想要什么。”栗遥背过身去,一辗转,离了程远身上的温热,身后一片凉,她咬紧牙关,“你不想被任何东西束缚,不管是工作环境,还是你父母对你的期许,甚至是我……”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就为着我不愿意去新疆?我说过我们的感情不必和任何事情划等号,我以为你会懂。”程远声音激动了起来,“你和你爸妈关系好是因为你遇上了这么好的爸妈,我跟我家里的事情你不会明白,你更别指望做我的救世主。”

程远说完这番话后就起身离开,栗遥这才看见他腰间有一道红痕。

在浴室的时候栗遥一直背对着他,出来后他特意系上了浴巾遮住那里,她一直没有看到。

栗遥正想说话,程远回头定定地看着蜷缩在被子里的她:“别让两个家都变成一个样儿。”

……

做甜品的这套东西是栗遥闲来无事时在网上订的,她想着自己不会做饭,偶尔做些甜品给程远吃也不错。

但她忘了,他们刚认识那会儿,程远就说过,他不爱吃甜食。

他不喜欢吃的东西太多了。

栗遥对着搅拌机里的奶油皱起眉头,不想浪费,最后还是把材料装进裱花袋里,一个个用力挤在烤盘里。

香味渐渐从烤箱里散发出来,栗遥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流理台前站了许久。将曲奇拿出来,她尝了一块,总算比上次要成功。

程远去了程绥那里,老爷子见他心烦意乱,让他练字。

程远提笔就写下——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程绥瞥了一眼,“李煜的词,打小我就不让你读。”

程远放下笔,“我也不爱读诗读词的,无病呻吟。”

“无病呻吟你还写这句?”程绥坐在摇椅上,人精神,身上穿着的白衬衫也清清爽爽。他看程远身上的t恤湿了一块,对他说:“还是把空调开了吧,今儿天气热。”

“别,您吹不了风,回头再感冒了。”程远说着拿起程绥的折扇扇了起来。

程绥问他:“身上的伤疼吗?天气热,别感染了。”

“刚在楼下胡医生给上过药了,没事儿。”程远翻看着程绥的字,觉着写得比程聿有风骨多了。

“我跟你妈说了,你爸下回要是再对你动手,你挨他几下,我还他几倍。”程绥又说。

程远听了,乐了:“那还是别,打他我怕伤了您自个儿的身体。”

“你就不能和他好好谈谈吗,亲父子非要搞成这样。他到底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不为着你好为着谁啊?”程绥又劝,“没逼你走仕途,他就算做的不错了,你要知道我以前是怎么逼他的。他跟你妈也不容易,想让你去新疆也不全是为着你想着的这样,你在国外待久了,以后要是不走了,做项目总得适应吧,这第一步得走稳咯。”

“是。”程远将茶杯递过来,坐在了程绥旁边的藤椅上,“您就别操心我跟他之间的事儿了,有些事情得他自己想通。”

“你也要想通。小远呐,父母也不是永远不会做错事儿,不要把人性看得太过绝对,我这一生看过多少风雨,哪儿有绝对的清明和污.秽呢。”程绥拍了拍程远的肩膀,“别活得太理想主义,容易累着身边人。”

“我现在哪儿是活得理性主义,我是彻彻底底的在贯彻现实主义。”程远自嘲地笑了一下,“我懂,您也希望我踏实下来,我这不正按部就班着嘛。就这样,人姑娘还觉得我只爱自由。”

程绥摇头笑道:“真有处的不错的姑娘,也带回来给我们见见?让人家姑娘定定心,你这满脑子先进思想我还不知道,一般女孩子哪儿能受得了你。”

定定心……

程远想起他走的那会儿栗遥缩在被子里的那张脸,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起了波澜。

他那些话的确说的太重了。

陪程绥吃过晚饭后,程远便回了家。路过花店的时候想起栗遥之前说种花的事情,买了几个花盆带回去。

进了家门,客厅里关着灯,程远叫了栗遥一声,没人应。

他走到阳台上放花盆,看到好几盆凋落的月季,残花惹眼,萧条之象毕现。

程远打开卧室的门,栗遥躺在床上,姿势跟他离开的时候差不多,窝在那儿,只占了大床的小小一隅,看着总觉得孤单。

房间里没有开灯,栗遥整张脸陷在黑暗中,听见他进来没有丝毫动静。

“栗遥……”程远又叫她一声,她睡熟了,发出均匀的呼吸。

程远替她掖好被子,轻手轻脚地关门出去,路过流理台时,看到上面放着一盒曲奇。想起来她说要做给自己吃的,立刻打开盒子尝了一块。

又看到垃圾桶里堆满了废弃的食材,他猜想她应该不止做了一次。

他知道她不擅长做这些事情,必定一个人抱着食谱和工具说明书研究了许久,于是再次回到卧室里,静静地坐在她身边。

栗遥一向睡眠浅,不至于听到他回来的动静还睡得这么熟,程远不放心,摸了摸她额头,倒没发烧,但起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边替她擦开,又轻轻地开了台灯。

灯一开,程远看见栗遥眉心皱着,眼珠偶有微动,似在做梦。

“栗遥……”他又叫她。

栗遥终于从梦里醒来,“你回来了。”她嗓音有些沙哑,眼神也迷离,见到程远无措胜过喜悦。

“怎么睡得这么死?”程远问她。

栗遥阖了阖眼,“太困了。”

“吃药了?”程远问她。

栗遥点头。

程远:“现在吃的是什么药?还要吃几天?”

“普通消炎药,吃了容易犯困。明天就停了。”栗遥说。

程远:“明天我陪你去医院里检查。”

栗遥:“不用了,都是皮肉伤,不用复查。”

“膝盖再拍个片子看看吧。”程远坚持。

“真的不用了。”栗遥拉了拉程远的胳膊,“我还是困,再让我睡会儿吧。”

“我陪你。”程远说着躺在了她身边,又将她抱进怀里。

柔光下,栗遥穿着那条裸色吊带裙,肩头一片雪白。

程远触上她的肩带,又抚上她的短发,陷入回忆里,“那天你也是穿这条裙子,没皮没脸的让我帮你吹头发。”

她那会儿还是一头长发,发尾微卷,湿湿的垂在胸前,他看着就喜欢。

栗遥也记起那天,她丢了耳钉,也丢了心。

栗遥抬眼看程远的眼底,他怀念的时候总是最柔情。

程远回视她,她的眼睛里皆是因午后那场隔阂而产生的淡淡伤感。

她这双眼睛,终于不再那么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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