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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程远起床时,栗遥已经去上班了。他迷迷糊糊中听到栗遥碰门的声音,惊觉这是他第一天没有像往常那样,在她出门之前亲吻她。
这一夜栗遥是背对着他睡的,他便什么都没做,静静地搂着怀里的人,睡了不那么踏实的一觉。
其实他们俩之间并未发生什么,就连栗遥的问题,他也给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答案。
可是这个女人太敏锐了,她觉得他当时有所迟疑。
程远从不喜欢揣摩女人的心思,以前他身边的那些女人,要么什么也不问,要么会直接问,他应付起来得心应手。
可栗遥不一样。
他记得在路上的时候,栗遥就总爱抛出一些过分深刻的问题,比如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亦或者接吻的时候在想什么。她问问题的角度也很刁钻,就像那句“为什么是我”,程远会自动理解为“你爱不爱我”,可显然她的问法更哲学。
那么现在这句“选择对你来说太过平淡的生活”他是否可以理解为“你选择了和我过这样平淡的生活”?或许她的重点还是在“我”。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这个问题的本质和“为什么是我”毫无差别。程远迟疑的那几秒就是在想这些,他的侧重点当然不会放在“后悔”两个字上。
程远知道,女人的每一次提问既是渴求答案,也是表露内心。栗遥认为他之前的生活不够安定,所以用平淡来形容他们眼下的生活。
他又想,如果他不假思索地说不后悔,那才是真虚伪。而且栗遥也许会认为他已经决定了要安定地继续,甚至在平淡中和她通往那个看似顺理成章的结局。
可他不认为“不后悔”具备定心丸的功效。
这些揣测让他心累。
所以他当时回答的是:“生活的本质就是平淡,没有谁会一直跌宕起伏的过一生,你也别把我之前的生活想得多么丰富多彩。”
尽管他们这些天如胶似漆,恨不得整晚都腻在一起享受亲密的快乐。但白天的十几个小时里,他们在各自的领域里忙碌,栗遥自然不会察觉到他悄然变化的心境。
如果说有后悔,那也一定是因为工作。
昨天晚上栗遥还没到的时候,傅修问程远最近工作怎么样,程远拿着酒杯,一张脸陷在傅修的烟雾里,语气淡淡的:“就那样吧。”
他不想说他烦透了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烦透了领导逢人介绍他都会说这是程绥老先生的孙子,警备区程司令的儿子……他更不想提哪怕是做技术,他置身的工作环境也不单纯。
他深知这些不单纯是每一个成年人都应该学会的妥协,再多的不适应讲出来都会显得矫情。
人人如此生活,他除非再浪荡下去,否则不会是那个例外。而且大多数人都找到了让自己舒适工作和生活的方法,他也不希望自己成为少数里的一员。
傅修知道他习惯了国外高效单纯的工作环境,打小又厌恶那些千丝万缕的人情世故,更知道他从不开口抱怨任何事情,所以什么也没多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慢慢来,你聪明,总能找到平衡心态的方法。”
程远听了,碰了碰傅修的酒杯,“是。”
他决定踏实下来不完全是因为认识了栗遥,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谈后悔太过儿戏。只是对比他之前的放纵,现在过分按部就班的状态,他的确需要一个过程去适应。
刮着胡子,程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禁又想,他真如栗遥所说的那般精力充沛吗?肉体好像真是这样,但是精神的疲倦感依旧只有夜晚才可以冲淡。让他惶恐的是,栗遥显然有些疲于应付他了。
下午要去参加一个核电发展相关的论坛,程远没打算再去所里,看了看时间,他开车去了栗遥的公司,想给她一个惊喜,顺便再叫上方槐一起吃顿午餐。
他之前不提这层关系是知道栗遥足够独立,但看到方槐昨晚对栗遥那个眼神后,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碰一碰了。
在停车场停好车之后,程远才给栗遥打电话。栗遥那边刚结束一个会议,看到是他来电,疲倦的心里还是掠过一丝欣喜的。
昨晚她稍稍敏感了一点,洗澡的时候程远溜进去也被她推出了门外。但她并没有闹情绪,只是想静下心来理理清她和程远最近一周太过混乱的生活。
他们的感情来得很快,建立在旅途中的浪漫一回到现实总显得单薄,特别是一起生活之后,两人迥异的生活习惯和不同的价值观都铺陈在对方面前。栗遥也不知道这是否会慢慢改变他们对彼此最初的认知。
方阅和栗行舟开始在电话里经常提到程远这个名字,这种无形的牵绊又给她一种别样的感知。
或许未来可期,可她又不敢去深思,总觉得这么早就陷入这样的希冀对自己非常不利。
她不得不承认,她骨子里的感性仍被理性包裹,这是她这几年来跟着周扬学习处事而产生的惯性。
程远在前台等了几分钟后,栗遥和方槐并肩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们正在谈论某项数据,栗遥换了口红色号,搭配手镯戴上了蛇骨耳线,更显成熟,她脸上洋溢着自信的光彩,说话时总是露出两个梨涡。在她身边,方槐西装革履,嘴角始终噙着笑意,边说拿着手机的手还对栗遥比划着一些他精彩的描述……
程远静静看着,感触很复杂,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像在看某一个电影里的桥段。大抵可以用“风华正茂”来形容。
栗遥看见程远一身西装坐在前厅的沙发椅里,前台的姑娘盯着他看,眼睛眨动的频率越来越慢。
她第一次看程远穿这么正式的衣服,深蓝的领带打的过分熨帖,胡子也刮的认真,一张脸往那里一摆,是个女人都会多看两眼。
当栗遥和方槐走近时,程远收回两条懒洋洋的长腿站起身来,他立在那里,朝栗遥伸出一只胳膊,栗遥加快脚步轻撞进他的怀里,两人相视一笑,一下子与方槐拉开了距离。
三人坐电梯下去,在公司附近找了家餐厅。
上菜前程远和方槐交流着各自行业里的话题,栗遥也不插话,被程远握着手,安静地聆听。
直到方槐问两人关于未来的考量,听到“结婚”这个词时,栗遥下意识接了话:“还没想那么远。”
她开口之前程远的掌心跳动了一下,话说完她的手又被握紧。她偏头看了看程远,他抿着唇也看着自己笑,两人眼神倒是默契十足。
唯有对面的方槐,旁观者的姿态里,多了一分捉摸不透的意味。
吃的是淮扬菜,菜品做的精细,很符合栗遥的口味。见两个男人动筷极少,她无奈道:“是你们俩都吃不惯中餐,还是精英人士食欲普遍偏低?”
说完她又吞下一颗蒲菜。
程远喜欢看她吃东西的样子,自己吃几口就总要侧头看着她吃,方槐坐在栗遥对面,眼神自然也时常停留在她的脸上。
但栗遥谁也不关注,她今天没吃早餐,的确饿了。
“程远——”
三人之间的暗涌被一个辨识度极高的女声打破,从这个声音可以听出,这该是一位漂亮女士。
栗遥抬起头,一个身材高挑的精致女人立在方槐身后,她穿着露脐的条纹衬衫和笔直的黑色阔腿裤,一双长腿哪怕是隐藏在裤腿里,也能想象出性感的形状。
她画着淡妆,头发齐肩,发尾微微翘起,一双眼睛定定地停在程远的脸上,里头的风情远胜她这张本就风韵十足的脸。
栗遥的蒲菜只咬了一半,另一半被她放回餐盘里,她偏过头看了眼程远,程远手搭在餐桌上,坐姿松散,眼神也散漫。
他随意地朝这个女人颔首:“好久不见。”
“方总,你也在这里。”女人又收回目光,朝转过头来的方槐打招呼。
方槐淡笑一下:“居总,来吃午饭?”
姓居……
栗遥夹起刚刚放下的另一半蒲菜吞进嘴里。
“约了个朋友。”居然笑了笑,然后视线直接落到正在吃东西的栗遥身上,她笑着问程远:“女朋友?”
程远的手顺势搭在了栗遥的肩上,他将栗遥耷下来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轻轻勾起了嘴角:“是啊。”
栗遥没有看程远,她朝居然点头笑了一下后就又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她在程远过分亲昵的动态和居然降了三个音调的这声“唔”里读懂了一切。
居然走后,方槐问程远:“这是我们楼上公司的副总,你熟人?”
他们楼上是一个法国化妆品品牌设在北京的总部,每天上下班,栗遥总能在电梯里遇见这家公司里漂亮的女职员。
程远喝了口水,看着腕表上的时间:“也算不上熟,很久没见了。”
方槐没再问,看对面栗遥还在专心的吃着,冲她笑了笑:“你看起来瘦,倒是会吃。”
栗遥说:“是你们俩吃得太少了,这家淮扬菜做的还是很地道的。”
程远见她吃的心无旁骛,看上去似乎对刚刚那个女人毫不留意,又给她盛了一碗汤,宠溺地拍拍她的后脑勺:“别撑着就好。”
吃完饭,栗遥以消食为由送程远去停车场。两人牵着手慢慢地走着,栗遥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发生清脆的声响。
程远听着这忽深忽浅的声音,总觉着身边的人不对劲,第三次偏头看她时,她终于停下脚步,“自己说还是我问。”
程远揉了揉鼻尖,笑一声:“我就说嘛,你胃口其实没那么好。”
栗遥抱着胳膊靠在程远的车上,梨涡只露一边,她的腿交叠起来,搭在前边那只脚的脚后跟自然地从高跟鞋里冒了出来。
程远双手撑在车顶上,将她环在怀里,眼睛里只有她,没有做任何回忆,“在一起两个星期还是三个星期我忘了,一个聚会上认识的,什么聚会我也忘了,没带回家过,见面不超过十次吧。”
栗遥在程远说话间用手指挑起他的领带绕来绕去,听他说完,握着领带的中段将尾端轻轻打在他的下巴上一下,“你什么时候记性这么差了。”
程远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栗遥前腿被压的晃了一下,那只松散的高跟鞋彻底脱离了她的脚,程远抵着她的额头:“我交代完了,咱们车里坐会儿?”
栗遥不看他的眼睛,认真替他理了理的领带上的结,“不了,人家都是副总了,我也要上楼去奋斗了。”
程远又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上班的点儿了,于是不情不愿地放开她,又蹲下去,替她穿好了那只滑落的高跟鞋。
目送程远的车离开后,栗遥转身往电梯口走,没走几步,一辆红色的奔驰slc300缓行停在她身边。
车窗打开,里头的女人跟她打招呼:“嗨,又见面了。”
栗遥看到是居然,没太意外,冲她一笑:“真巧。”
“居然。”居然朝她伸手。
“栗遥。”
“栗小姐也在这栋大楼里工作?”居然的笑容比之前餐厅里碰到时还要灿烂。
栗遥点头:“方总的公司里。”
“那太巧了,回头一起喝咖啡?”居然自然地主动跟她示好。
栗遥笑了笑:“好。”
居然的车驶出停车场后,看到前面那辆帕拉梅拉上了左转道。那辆车当时是她陪着程远去挑的,连颜色都是她选的。
唏嘘一声后,她将车开上主路,打开了曾经程远送她的一张摇滚cd。
刚刚在停车场,她目睹了程远蹲下去为栗遥穿鞋的那一幕……
那个女人的脸上比她多了一份天然的自信,不管是在餐厅里旁若无人的吃东西,还是在停车场里俯视程远为她穿鞋,她的姿态是程远有过的女人中最骄傲的。她也是唯一一个被程远承认了身份的女人。
居然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栗遥的办公桌抽屉里放着好几管口红,其中有一只就是楼上化妆品公司的子品牌。她曾跟蒋昭抱怨这个牌子的口红太容易黏头发,拿着口红,她想起了居然那头利落的披肩发。
居然……
年纪轻轻坐到这个位置,可见这个女人有多么不简单。栗遥本不想深究,毕竟程远的过往情史太多,她根本深究不过来。
但她好奇,好奇这么优秀的女人竟然也没能拴住程远的心。居然看程远的眼神显然是还有情的。
栗遥在职场上是发光发彩的,在业界也曾做出过成绩,但居然若真的做到了现在这个位置,那她的段位是比栗遥还要高的。
这样一个出色的女人,为什么没能成为程远的终结者?
太强势?程远不喜欢工作狂?……
栗遥越想越迷惑,发觉自己反复拿对方比较又窥测程远心思的心理实在可笑。可一想到自己这么快投身于工作的原因,一切就又说得通了。
她一方面是害怕自己沉湎于悲伤,渴望通过忙碌来冲淡负面情绪,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在那段时间给程远看了太多的柔弱面,想要通过工作来展示自己另一面的魅力……
这一刻,她忽然很希望居然说一起喝咖啡的话不是客套,她倒真想亲自跟这个女人过过招,看看为什么这么优秀的女人也会那么快成为程远的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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