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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航南飞。

机舱外云如丝雾,深重的灰黑色里透出些微光斑,被机翼打散。

程远看着窗外定定出神,空姐送过来一条薄毯:“先生,您要的毯子。”

程远回神道谢,盖上毯子后仍感觉周身发冷。他打开手机看离线地图,距离落地上海大概还需一个小时。

他在昏昏沉沉中睡了一觉,梦里面断断续续组织措辞解释信的事情,这种状态比他反复演练第一堂课的讲词时还要焦灼。

梦的间隙,脑子里不断出现栗遥的脸,他在迷糊中短暂回想了这半年来与她共度的时光,心软下来,在一瞬间。

飞机落地那一刻,他惊醒过来。抬眼看窗外,大雨弥漫。

是栗遥喜欢的上海的雨。

家里门铃声响起,方阅和栗行舟同时起身。最终方阅皱眉抬抬手道:“你去吧。”

话落她走到鱼缸边,又往里面添了一把鱼食。

栗行舟此时还不知道她无意中看到了信,心中生了嫌隙。见她又投喂那几条长不大的热带鱼,边走过去开门边用上海话说:“今天你喂了三次,我怕它们要撑死了。”

栗行舟往往喜欢在哄她的时候讲几句上海话。

方阅冷言冷语:“听不懂。”

她每每生气的时候,都会以听不懂上海话为由,搅乱栗行舟的怀柔政策。

栗行舟打开门,程远湿衣站在门外。

程远没带任何行李,赶路匆忙,只提了在北京机场里买的几盒特产。

栗行舟见他狼狈,急忙迎他进门。

方阅看见来客是程远,收敛了心中乱绪,迎过去一张热情的脸。

“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来了,遥遥也没跟我们说你要来啊。外边雨下得大,遭罪了吧。”方阅拿了干毛巾过来给程远擦头发,伴随一阵嘘寒问暖。

她的言语态度比这一整天对栗行舟都要好。

程远在飞机上时就感觉自己发烧了,这会儿头阵阵发晕。发觉方阅和栗行舟两人不对付,担心自己直接开口解释会让夫妻俩尴尬,便跟二人说自己发烧了。

方阅即刻找了体温计给程远测体温,逼近39度。她连连让栗行舟上楼给程远找换洗衣服,让他先洗澡换下湿衣服。

在栗行舟上楼的时候,程远对方阅和盘托出“信”的真相。

方阅一听,心中感触万千。

她当即决定不在栗行舟面前提及此事,又感叹程远这孩子机敏,对栗遥上心,心里对他的喜爱又深了一层。

洗澡的时候程远终于卸下心中重担。

他身体素质一直很好,这烧发得突然,身体难受,可他心情一片大好。他想这会儿栗遥估计已经接到方阅的电话,应该对他们午后的不欢而消除心结了。

当时程远听栗遥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脸上神情复杂难辨。

“你这是什么表情?”栗遥本就焦躁,看他神色诡谲,心气更难顺。

程远正欲开口解释,栗遥又瞪着他:“这只是我妈的推测而已,你千万别多想。我绝对不相信我爸会做这种事情。”

“……”程远哑口无言,即刻决定“不再多想”。他安抚道:“我也不相信的。你爸爸要是出轨了,那天底下的好男人就没几个了。”

“那是。”栗遥冷声道,“肯定是我妈弄错了。”

程远又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栗遥咬着唇,一时之间也想不出对策。电话里方阅说还没和栗行舟摊牌,她没办法先去探栗行舟的口风。

她又无奈地说:“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写信。三个月写了三十多封,平均三天一封。我爸也是,还给人家回信……”

程远被她这些话弄得彻底失语。

程远当时就想,这事儿他都藏了三个多月了,为了那些信没少费工夫,如果这会儿他直接露相,那栗遥必然会觉得他这人有病。

这一切虽然不是做给她看的,但他更不想在这个乌龙产生的当口轻易暴露自己的一片苦心。

直接登门解释,让方阅和栗行舟先安心,是他想到的最好的对策。

栗遥见程远神思飞扬,似乎不把这事放在心上。她怕自己情绪不好说出什么出格的话,也不想与他探讨这种敏感问题,便独自回了家。

程远也没送她,时间紧要,他立刻订了飞上海的机票。

……

程远从浴室里出来时,方阅正在厨房里熬姜汤。

栗行舟见程远身上的衣服不合适,带他去楼上换。上楼的时候笑着对他说:“怎么突然就来了,最近很忙吧,信比之前少了。”

程远愣了一下,停下脚步,“您知道信是我写的?”

栗行舟拍拍他的胳膊示意他继续走:“你这个孩子,心思太细了。”

栗行舟曾经在栗遥的日记本上看过程远的字迹,所以程远最开始那几封信,他一概没回。毕竟那会儿栗遥刚跟程远分手没多久,他作为长辈,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回复程远那些茫然和困惑。

后来程远没办法了,换了字体又连续写了五六封信寄到上海,栗行舟终于才有了回信。

信里面程远装成另一个人,俨然把栗行舟当成人生导师一般,一边深刻剖析自我,一边试图窥探栗行舟的人生轨迹。

程远信中内容虽写得隐秘,但栗行舟还是看出是他,想他一个大男人藏着原本笔锋字迹憋着写一手兰花小楷,也知道他是用了心了。

栗行舟在回信里也不戳穿他,当他是一位小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本就是研究哲学的人,一封封回信写得深入浅出,越写自己心境越敞亮,权当是回顾自己和方阅的风雨三十年。

从栗行舟的回信中,程远了解了一场泯然众生却格外高级的爱情。栗行舟对于妻子和女儿的爱挥洒在一字一句中。程远将每封信都句读五遍以上,在那些文字里,他对栗遥的了解又深刻许多。

他们在信中谈论了许多有关人生的命题,例如爱、婚姻、亲子关系、人与社会的关系……栗行舟并未说教,只是深谈自己的理解,他写得有趣,程远看得也用心。

……

栗行舟边找自己最大码的衣服又说:“一开始还以为你这些信是让人誊抄的,后来我仔细对比了笔锋,还是看出来有相同的地方,是出自一个人的手。你费了不少心思吧。”

程远摸摸鼻尖笑一下:“写字倒还好,我先起一遍草稿,再用小楷抄一遍,倒也不费神。就是担心文笔不好,怕在您面前露怯。”

“你这点倒是和栗遥像,写东西跟写研究报告似的,的确少点味道。但是你们是理工科的嘛,很正常。”

栗行舟话落又想,他唯独写到“那个姑娘”,字里行间倒是柔情似水。

动人的文字果然是深情的产物。

两人越谈越尽兴,干脆挪到书房里喝起茶来。

方阅见人迟迟不下来,端了姜汤和退烧药上楼,靠近书房门口的时候,她听见栗行舟对程远说:“那一天在蜀南竹海,我问遥遥为什么喜欢你,她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如果不和你在一起,是挺遗憾的事情。我记得她妈妈当年也是这样跟我说的……”

方阅顿住脚步,听栗行舟讲完这段话后才轻叩房门。

她把姜汤和药递给程远:“其实栗老师这个人一点也不浪漫,这些话他从没对我说过。”

言语不浪漫,陪伴一生却是极致浪漫。

程远感慨道:“看来说什么真的不重要,做什么才重要。”

二十七岁生日这天,栗遥收到一个匿名的快递。里面是程远的手稿,足足有五六十页。

随着手稿一起寄来的还有一封信,写信人没有落款,但栗遥只看几行便猜到了这人是梁爽。

梁爽在信里讲述了程远那段日子的写信经历,最后坦言,她在程远这份“用情至深”中放弃了自己的小心思。

程远的这些手稿里,有些是他给栗行舟写信的初稿和草稿,还有一些他画得奇奇怪怪的东西,比如栗遥的嘴唇、耳垂、侧脸、微笑、身体……

栗遥用一个下午的时间看完了所有的手稿,临近下班时,她重新补了眼妆,遮掉泪痕。

可程远来接她时依然发现她哭过,程远不明就里,当她是生日感慨,用拥抱当作安慰。

直到上了车,栗遥从包里翻出梁爽那封信递给程远,程远粗看了一眼,反应过来,立刻解释道:“我真不知道这姑娘还藏着这份儿心。”

栗遥伸手过去捧着程远的脸:“你伤了人家小姑娘的心。最让我难过的是她在信的末尾祝福我们天长地久,这个故事实在是太悲伤了。”

程远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凑过去亲一下栗遥的嘴唇:“可是这个故事注定悲伤。”

栗遥叹口气:“我妈说我爸年轻的时候也有很多追求者,我妈是凭借比他小了十岁依靠年轻貌美取胜的……”

“别胡说八道。”程远打断她,“你爸说是他追的方老师。”

“方老师真幸运。”栗遥说。

程远为她系上安全带:“程老师也很幸运。”

两人开车回了家,栗遥一进家门就看到阳台俨然成了一个小花园。

上次程远去上海,又带回来一些花种子,是方阅特地挑选的在北方好成活并且花期漫长的品种。

他回来之后就一一种上了。

养花这件事原本是栗遥起得头,现在全然成了程远的差事。

栗遥在看花的时候,程远从书房里拿出两本笔记本递给她,她低头一看,厚厚的牛皮纸本子里全部堆满内容。

里头有程远亲手整理记录的文字,也有泛黄的老照片,却无关他俩。

一本是方阅和栗行舟的“三十年”,另一本是谢佳敏和程聿的“三十年”。

程远从背后环住栗遥,下巴抵在她颈窝里,“他们能做好的事情,我们也不会做得太差。”

栗遥翻看他的字迹,忍住鼻酸:“别煽情,我今天不想哭了。”

程远亲吻她的脸颊,继续告白:“我不敢保证这一生都能陪伴你,保证我们永远不会分开,但我非常想努努力去做到。可能只有走到最后,我才敢拍着胸脯说我程远做到了。所以你愿意跟我试试吗?看看我们到底能走多远。”

即便有了婚姻,两个人也不一定能走到最后。既然一切未知,又怕什么呢。

这是栗遥在这段日子里早就想清楚的道理。

她转过身去,看着程远的眼睛,“我不怕离开你了。试试吧,反正我不怕了。”

程远听她这样说,刮刮她的鼻子,“是,又长大一岁,又长进了。栗遥,你最厉害了,你真棒。”

程远曾经说生活是个伪命题,可后来他又想,如果两个人携手穿过自由的虚无,获得笃定的一生,这样的生活会拥有真实的意义。

真实是每个人最终都将认清一个事实——我们终将走向平凡,但有爱,这一生就不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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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就陪大家到这里了,同样谢谢你们陪伴我到这里。

这是我26岁送给自己最好的礼物,是在你们的鼓励和支持下获得动力书写的,谢谢。

故事有尽头,生活没有,愿我们都能收获笃定的爱。

春暖花开的时候,我们《霓虹塔》见。愿那时你们还在,更愿我能给带给你们新的惊喜。

我会继续努力。

谢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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