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曹文焕也吃了一惊,他的猜测没错,这个老者不是个普通人物,只看了自己的补子服一眼,就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如果不是行走官场多年,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眼力。
深衣是刚才被晴儿撕开的,自己只顾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红色的补子服已经露了出来。
“本官大同府阳和城地方守备曹文焕。”
明人面前不说假话,曹文焕认为现在没有遮掩的必要,而且他现在正仔细的梳理自己的历史知识,看看能不能推测出这个老者的来历?
“你就是曹文焕?”老者的声音透着吃惊,但是随后又笑了,道,“老夫一路北来,临近保定的路上,可是听到许多关于曹守备的事啊。曹守备少年英雄,今日一见真是幸甚,如果不嫌弃,老夫想请曹守备喝一杯水酒,一来替家里的丫头给曹守备赔罪,二来想结交曹守备这样的英雄人物,不知道曹守备给不给老夫这个面子?”
曹文焕当然要给老者面子,一路上颠沛流离的赶往保定,餐风露宿的,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就遇到了二个窃贼,把全部的家当弄丢了不说,搞的现在是又累又饿,既然有人主动请吃饭,那还有什么犹豫的?
何况这个老者究竟是什么身份?曹文焕始终在心里琢磨不透。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在现代是条真理,到明末这个乱世同样适用。
保定比较上档次的酒楼,就是这家“迎宾居”,上下三个楼层,进进出出的都是穿绸带锦的官宦富绅。
二楼靠窗的座位上,曹文焕和老者相对而坐,二个家仆坐在不远处品茶,那个叫杨清的家人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至于溪儿小姐和晴儿丫头,则进入了雅间单独进食,封建社会,没出阁的小姐是不能随意在饭桌上与陌生人进餐的。
桌上的饭菜还算丰盛,曹文焕也不客气,酒到杯干,风卷残云,对面的老者只是含笑看着他,偶尔伸一伸筷子,完全是陪酒的状态。
酒啊,是个好东西,自从穿越之后,曹文焕发现自己越来越离不开酒了,担任守备的这一段日子,忍不住的时候,也会派亲兵到酒肆里打几两烧酒解馋。这“迎宾楼”的酒是上好的佳酿,所以曹文焕喝得津津有味。
一边吃一边聊,请客的这位老者文质彬彬,谈吐优雅,可以感觉到一身的书卷气,曹文焕推测,他即便不是个官身,也应该是有功名的。
和这位老者之间说话并没有什么主题,对方只是随意问了问大同的情况,言语之间表现得对大同府的风土人情颇为熟悉。曹文焕问他以前是否去过大同,老者只是笑说自己在大同呆过几年。
说到这里,曹文焕就试探着打听起老者的来历。老者自称姓杨,家在湖广武陵县,这次带着家眷是路过保定,他的目的地是京师。言语之间,这老者很会把握分寸,曹文焕几次拐弯抹脚的想要打探得更详细一些,反而被他三言二语的遮掩了过去,而且连名字都没有透露出来。没办法,曹文焕只好称他杨员外。
酒过三巡,魁梧的杨员外把身体向后一仰,微笑道:“曹守备,老夫在来保定的路上,可是听说了许多关于曹守备的传言,民间沸沸扬扬,连三岁孩童现在都知道大同府有个英雄了得的‘曹猛子’,老夫想知道,你和原任大同总兵曹文诏是什么关系?”
他居然还知道曹文诏的大名?曹文焕略一迟疑,道:“曹文诏正是堂兄。”
“怪不得了,”杨员外忽然伸手在桌面上一拍,这个似乎和他的身份格格不入的举动,把曹文焕吓了一跳,只听杨员外赞道,“曹氏一门都是国之忠烈,曹守备既然是曹帅的堂亲,看来民间对于曹守备的流言,也应该是不虚了。”
说到这里,杨员外叹了一声,道:“据老夫所知,曹文诏大帅活着的时候,在民间声望极高,流寇闻之丧胆,西北民谣中就有‘军中有一曹,西贼闻之心胆摇’之语,可惜了,曹大帅为国勋身,战死西北,殊为可惜呀。”
这几句官话一出,曹文焕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个杨员外的不同寻常,看来如果能搭上他这条线,对自己的仕途功名应该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这样想着,曹文焕反而有心要结交他了。
清清嗓子,正要说几句漂亮话,忽然听到楼梯口传来脚步声,那位不知去了什么地方的杨家仆人杨清慢慢走了上来,手里还提着几大包用麻绳系好的纸包。
杨员外呵呵一笑,道:“曹守备,今天真是不巧,老夫家里的丫头无知,给曹守备惹了麻烦,老夫心里过意不去,就派杨清到‘盛德堂’问了问,买下了这些药材,免得曹守备空跑一趟保定府,耽误了尊婶的病情啊,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曹守备需要的那些?”
“这,这……”曹文焕急忙站了起来,连声道,“这怎么好意思,萍水相逢,怎么能要老人家的东西。”心里却大呼侥幸,如果眼前这个神秘老者不送这些药材,他现在真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些许小事,不成敬意。曹守备年少有为,他日飞黄腾达,也许老夫还要有事求到曹守备的头上呢。”杨员外说得煞有介事,即像是认真,又像是说笑。
求不求得到,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目前为止,曹文焕还要和杨员外攀些交情,正在琢磨怎么说些客套的话,楼上的木梯又传来吱嘎吱嘎的声音。
只听一人道:“小二,给爷们打一壶好酒,上几样下酒的好菜,今儿爷也要好好乐一乐。”
“哎哟,我说二位爷,你们两个下来好不好?看清楚地方,这里是‘迎宾居’,就你们这样子,能花得起银子吗?”楼下传来店小二不满的声音。
“妈的,你狗眼看人低呀。”另一个尖细的声音道:“大爷一会用银子压死你信不信?让你上菜就上菜,别他娘的没事找事的。”
楼下走上来两个身穿短褐的少年,一高一矮,正在低声的咒骂店小二。抬头忽然看见曹文焕在楼上,刹那间就像傻了,定在了那里
然后,两个神色大变的人,不约而同的转身就往外跑。
曹文焕也没想到误打误撞在这里碰到了这二个小子,怎么可能让他们逃走?二个小毛贼,居然敢盗窃堂堂千户大人的战马,抢走千户大人的包袱?现在自投罗网了,还要命吗?一个箭步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