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将军高看卑职了,卑职只是一个小小边卒,偶然得了一点边功,将军抬爱,保举卑职做了代把总,将军有话尽管说,卑职一定知无不言。”曹文焕现在肚子里直往上反酸水,这套话能不能就不说了。
“好,痛快。”李廷佐哈哈一笑,伸手从胸甲内抽出一卷纸,平铺在桌面上,然后抬头道,“麻烦曹小兄弟过来看看这张图,你的亲兵就让他先出去一下,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曹文焕对曹刚使了个眼色,曹刚有些不情愿,嘀咕了二句,一跺脚,出去了。
回过头,只见李廷佐在地图上一划拉,忽然面色一变,沉声道:“曹把总,我不妨告诉你一件事,镇帅打算和满虏开战?”
什么?曹文焕一惊,王朴要攻击满虏?历史上有过这样的事吗?
曹文焕虽然来自现代,但是他毕竟是纯文学专业的学生,对明末历史也就是一般了解,像这次满洲兵突袭关内,他也就知道满洲兵攻破内地城池十二座,俘获人口十七万以上和大量金银物资,仅此而已。但是一般资料上都笼统的表示,本次入京勤王的援军,都是跟满清军的屁股后转圈,恭恭敬敬把人家送走的,而一向以溃逃闻名历史的总兵王朴,这次居然要主动攻击辫子兵了?
李廷佐显然对曹文焕的吃惊很满意,得意的道:“这件事属于军机,目前只有帐下的几位参将知道,游击以下的武职现在都不知情。”
曹文焕听出了李廷佐的言下之意,他把这么机密的事情告诉自己,那是对自己非常信任的,言语之外还是拉拢的意思。
曹文焕目前不想和他磨牙,躬身道:“卑职谢将军,不知道卑职能做些什么?”
李廷佐果然抬眼看着曹文焕,眼珠子转了转,叹道:“曹文焕,你知道,咱们左营一向不如右营,这次镇帅做出和满虏开战的决定,右营又做了先锋。如果成功了,这战功嘛,还是人家右营的,咱们左营还是只能看到人家大口吃肉,咱们小口喝汤。”
“将军放心,此战右营绝对讨不了半分便宜。”
曹文焕想都不用去想,王朴去和满虏开战,打的肯定是野战,如果是打野战,明军只有大败亏输的份儿,他记得历史上皇太极送阿济格出师的时候,就说过那样的话“汉人若出城野战,破之甚易”,可见在人家满虏的心中,根本就不把明军野战当一盘菜。而如果是山地战,满虏根本就不会去和你打,人家是骑兵,谁又不傻,硬往你下的套子里钻去。
李廷佐显然没想到曹文焕会脱口说出这句话,张嘴结舌了半天,他似乎并没有告诉曹文焕具体的作战部署,而曹文焕竟然就肯定的说出此战必败,他凭的是什么?
这样一来,李廷佐讪讪地有些不大好开口了,眼前这个乳毛未脱的少年有点让他捉摸不透了。
“曹小兄弟,本将对你直说了吧,本将就是气不过右营的功劳比咱们左营高,所以本将这次想扳过来这一局,可惜本将手下这批偏裨都不争气,一提起满虏,全都畏首畏尾。如果这次再让右营拔了头筹,咱们左营在镇帅眼中可就越来越没地位了,所以本将想先发制人,打一场漂亮仗给镇帅和各位同僚看看。”
曹文焕听到李廷佐顿了一下,然后他看见李挺佐眯逢着眼睛望着他,缓缓道:“本将想乘夜偷袭满军,不必打赢,只要斩首几级,给右营的吴甘来看看,你瞧怎么样?”
李廷佐说来说去,还是没有告诉曹文焕能做什么?但是既然他这么问了,自己也不好不回答,于是曹文焕想了想,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满虏大多数都是骑兵,善于野战,就是夜晚宿营,大多数都是在攻克的城池内,即使是野外,那也肯定是在平原,想偷袭很不容易。”
“所以嘛,本将就想到了小兄弟,本将以为小兄弟必定会给本将出一个好点子,小兄弟可以拿下数颗北虏首级,我想,如果这次只要再拿下几颗满虏首级……”
说到这里,李廷佐故意压低声音,皮笑肉不笑地道:“那小兄弟这个代把总,就完全可以实授了。”
李廷佐抛出来好诱人的一根骨头。
曹文焕一笑,看来这个李廷佐部下的将官确实不怎么样,不然他怎么不去和手下的偏裨将官商量,反而跑到把总营,找到他这样一个卑微的低级军官。不过这根骨头看起来确实很香。
“将军即然要决定偷袭,卑职属于左营,自然全力听从将军调遣,不过卑职有言在先,偷袭满虏,卑职确实不太看好。”
“好,”李廷佐开怀大笑起来,摇头晃脑的道,“只要小兄弟肯助本将一臂之力,咱们左营这次功劳是拿定了,不过,曹小兄弟啊,本将的还是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说咱们怎么做这件事情,成功的机会能大一些?”
“战争一道,千变万化,总是要看天时、地利、人和三样,然后根据战场的实际变化,做出取胜之道。”曹文焕继续道:“卑职以为,满虏毁边进关,孤军深入,实际上已经犯了兵家的大忌,只是满虏严明军纪,凭借利甲,所倚仗的就是临阵敢战,骑兵难敌,而我大明以步卒为主,对于辽东骑兵确实存在较大劣势。现在满虏志在抢劫掳掠,所经过的地方,都是平原旷地,如果驻营,也肯定是在地面开阔的地方,偷袭很容易被发现。不过,如果将军执意偷袭,卑职倒有一个办法,只是胜算也只有三分……”
“好,你说。”李廷佐兴趣大增,紧紧地盯着曹文焕看。
“承蒙将军看得起,提拔卑职做了代把总,卑职自然要竭尽全力。卑职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干爽的夜晚,由卑职潜入满虏营盘,乘其不备,火烧敌营粮草辎帐,一定程度上造成虏营的混乱,李将军就乘这个机会,带领左营骑兵,出其不备,急弛入满虏营帐,只需要斩首几级,立刻撤退,就可以为左营立下一功。”
曹文焕一直认为,凭着王朴这些兵马的素质,就算是偷袭,也就勉强乘人家乱套的时候打劫一下,马上就得撤走,不然搞不好,偷袭的反而会让被偷袭的重创。
而且曹文焕说的,只是随口的猜测,他没上过战场,许多东西都是来自书本,也就是凭借历史知识推测一下,实际对于偷袭满虏这件事,曹文焕心中百分之九十九没有把握的,他根本不看好,但是李廷佐这么下决心,自己做为下属,又没摸透上官的脾气,也就不好反驳他,在明末的官场生存是很不容易的,军队也是一样。
哪料到他话还没说完,李廷佐就变了脸色,连声惊骇道:“好啊,好啊,想不到曹小兄弟一身都是虎胆,为了左营能立下战功,居然不惜孤身犯险,真是我李某人的大幸。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明日我就到镇帅那里去请战,到时候,就全倚仗小兄弟了。我李某人向小兄弟保证,只要这次偷袭成功,李某一定禀明镇帅,实授小兄弟把总的职缺。”
李廷佐说完,就哈哈大笑,并且迅速收起地图,大笑着走出了营帐。
曹刚走进了屋,不明所以的道:“叔,我咋看那个李将军又傻又颠的,他和你说啥了?”
曹文焕没去理他,只是望着帐子发呆,然后曹文焕斜眼问曹刚:“曹林还没回来?”
……
左营参将大帐内。
李廷佐背负双手,阴沉着脸,冷冰冰的道:“不中用的东西,我让你试试他的深浅,谁知道你一拳就让人撂倒了,还有脸在我面前吹嘘,我看他做这个把总,比你称职多了。”
“将军,小人也不知道这小子屁大点的岁数,能有这么大的能耐,将军,他哪是人呐,他就是个臭泼皮,是个杀人犯,他竟然要和小人赌胳膊……”
“住嘴,你是个副把总,连断个胳膊都吓成这副德性,怎么管理部下的士卒随军打仗?我左营每次作战不力,全是因为你这样没骨气的孬种。该死!”李廷佐眉心紧皱,破口大骂。
“是是,将军,小人该死,但是将军,李把总死的太惨了,他是您的亲侄子啊,您可一定要给他报仇啊!”
“本将心中自有计效,不用你提醒。”李廷佐回转身,眼中凶光一闪,脑海中闪现出一副图景:侄子李成被人抬了回来,那叫一个惨啊,全身赤裸,下体一片狼籍,那个代表男人的东西被人砍了不说,全身骨头都被一群愚民给打个稀碎。
有人告诉他,是一个叫曹文焕的人干的,据说这人还和已故曹文诏大帅沾亲带故。李廷佐当时就有点发蒙,这人可不太好惹,他还有一个亲戚曹变蛟在军中做总兵,而曹家和镇帅王朴的关系那叫一个铁,找这人报仇可是有点难度了。
正巧这时侯,曹文焕就来军中报到了,于是李廷佐抓住机会,对王朴隐瞒了曹文焕和曹文诏的关系,想方设法把他弄到了自己的标下,代替了他死去的侄儿李成的把总位置。
李廷佐的目的只有一个,想个办法,即能撇清自己,又能不着痕迹的弄死这个曹文焕,给侄儿报仇。
现在机会来了!
“将军这次有把握,一定能把他弄死吗?”唐守林怯怯的问道。死了曹文焕,他可就是把总了。
“弄不弄得死,那也只有看天意了,不过事在人为,你过来!”李廷佐嘱咐一声,唐守林像条狗一样爬了过去。
李廷佐沉思一下,低下身子,把嘴附在他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