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霄恒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开口, 呆呆的望着地上不停叩头的江洱, 突然间他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随即猛然反应过来把江洱拉起来,沉声道:“莫跪了。”
江洱还要下跪:“二叔,事关父亲的死因,我不能不跪。”
“江汉河!”张霄恒怒:“你跪了又如何?想报仇, 怎么报仇?真如你所说的话仇人那就是当今圣上, 你拿什么与他抗衡!莫说是你, 就是十个我也没办法!”
张霄恒在原地来回踱步,满面愁容, 初始的震惊过后只剩下满心的愁绪, 他知道劝不动,江汉河在安宁城待了这么多年依旧选择报仇, 此番执念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打消的, 唯一能制止他的办法只有关着他,限制他的行动, 问题在于张霄恒不知道除了自己以外江汉河还联系了谁, 万一被捅出去怎么办?
真的愁啊,愁的头发都掉了, 一会儿伤心哥哥死的冤枉, 一会儿又害怕江汉河做傻事儿,踱步下他拍板到:“这几天你先在枫城待着, 你父亲怎么死的我会调查, 如果真的是当今圣上所为, 咱们再从长计议,如果让我知道你是骗我的,这辈子我只当没你这个侄儿!”
江洱终于起身:“谢二叔。”
……
原身青梅竹马的白衣将领叫韩天鸣,与原身同岁,简依收到信件的第七天韩天鸣就到了,可见重视程度。
常年征战没有让他变得粗糙,韩天鸣依旧如当初离开时那样俊朗,那样唇角含笑,如果原身还活着她一定会恍惚,因为原身喜欢他。
俊秀少年谁不喜欢呢?哪怕高傲端庄如镇安王嫡女也动心了,不记身份不记金钱的愿意与他在一起,谁想被拒绝,一颗芳心暗碎。
原身喜欢他简依可不喜欢,韩天鸣到安宁城时她亲自出门迎接,在士兵们忧虑的目光中把人接进自己的住处,甚至房子里面。
外面的士兵焦急道:“快去给城主递信,城主夫人要跟人跑啦!”
……
屋子里简依和韩天鸣相对而坐。
“你还是老样子。”
韩天铭看着眼前的女子神情恍惚,回忆起当初在镇安王府的日子,那是他最落魄的时光,同时也是最开心的时光,只是快乐啊,真的是天下最奢侈的事情。
恍惚的心被他收起来,再次看像简依的时候已经面『色』如常,他不着痕迹的扫过屋内摆设以及简依身上的衣服,发现并不是很劣质才再次挂起笑容:“在这里过的可习惯?我带了一车日用品在城外不远处,不知道你这里的情况如何没敢带进来。”
害怕简依情况不好他甚至想了许多偷偷『摸』『摸』进城的方法,谁想完全不需要不说,城里的士兵反而非常敬重她,而这种情况不是流放之人该有的待遇。
记得安宁城主叫江汉河,曾经也是京都新贵,只是父母早逝,韩天铭思来想去也没想到镇安王与江家有什么交情,更别说二人同为主帅,反而是竞争关系,照理说江汉河对简依的态度就算不差,也不该这么好。
只是江汉河正值壮年,简依又貌美如花,让他不得不想的更多,二人之间是不是有其他的关系。
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眼简依,试探道:“城主没为难你吧。”
简依挑眉:“没有。”
韩天铭看似庆幸道:“那就好。”
二人简单交谈两句后,见韩天铭还想说话,简依不耐烦的打断他,笑话,自己叫他来是商讨镇安王的死因,哪里有时间叙旧,特别是韩天铭话题越来越奇怪的时候简依终于不耐烦的打断他。
“我需要帮助,信里的事情你怎么看?”
韩天铭一顿:“王爷对我犹如再造之恩,我自是要为他讨回公道。”
“有人伪造父亲造反的证据,导致他身死,这个人是谁不好说,你能查到吗?”
其实是谁二人心知肚明,只是那个人他们没办法开口,韩天铭心里有数,但是没有办法直接告诉简依,只能道:“我心里有人选,这次来是跟你核实一下当时的情况。”
简依把镇安王死亡前后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讲了一遍。
镇安王上了年纪后腿脚开始不利落,阴天下雨膝盖会疼,因着这个理由皇帝已经很少会让镇安王带病,他与闲散的王爷没什么区别。
人一闲下来就爱找事儿做,想起自家闭月羞花的闺女儿至今无人问津,他开始发愁,毕竟就这么一个血脉,不把她安顿好自己死不瞑目啊。
就这样他开始在京都为自家姑娘寻找适龄的俊杰。
按道理来说容貌上乘、家世上乘、才学上乘的简依应该万家求才对,事实证明镇安王亲自出马也无功而返,京都没有蠢人,皇帝的态度一眼就能看出来,只有镇安王这种愚忠的蠢将不知道,,大家明知道皇帝要对镇安王下手哪里会娶他家的女儿?躲都来不及。
就这样镇安王的目标从高到底,最后发现四品小官都不愿意迎娶简依。
捧在心上的宝贝疙瘩被这么对待镇安王如何能忍?他又愤怒又伤心,还不敢让原身知道,每天都尽力的笑着,好像什么事儿都没有,只是原身不是傻子,再加上丫鬟小厮私下的闲言碎语让她彻底知道这件事儿,惊怒交加下顿时病了。
她病了镇安王难过了,当即发誓就算嫁不出去也会养她一辈子,让她千万小心自己的身体,好说歹说才把原身哄好,谁想哄好的第二天丞相府回信,回绝了之前镇安王提及的亲事。
这可好了,刚想开的原身当即又病了,气的镇安王拎着刀冲到丞相府,对着大门就是一顿砍,直砍得稀巴烂,战场上下来的人浑身都是煞气,谁敢揽他?就连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丞相都不敢,只能躲在门后唉声叹气,不明白那么多家都拒绝了他家姑娘,这疯子为什么只挑他们家发疯呢?
镇安王足足在丞相府待了一个下午才离开,本也就是私事儿,谁想第二天他就被皇帝当着重臣批评了一顿,并罚俸禄半年。
罚不罚俸禄镇安王不在乎,只要为女儿出气就行,谁想他这幅样子彻底惹怒忍耐已久的皇帝,觉得他已经不把皇威放在眼里,下一步就该谋权篡位了,盛怒下皇帝顾不得漏洞百出,直接使计给镇安王安了个谋权篡位的名头,整个过程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
先是从书房搜出与邻国往来的信件,又从柴房搜出龙袍,最后还搜到一只材料劣质的玉玺,御林军搜索‘证据’后当即把镇安王关进天牢,不顾他的辩解不顾种种漏洞,第三天就把镇安王处死,七天后就把简依流放,至此整个镇安王府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怜镇安王被处斩之前犹觉得是小人陷害自己才让皇帝误会,自己忠贞爱国万万不会造反,而他不知道的是想害死他的人正是自己效忠的皇帝。
……
韩天铭听后彻底明确了自己的想法,镇安王是被皇帝害死的,其实他当年在镇安王府的时候已经能感觉到王府藏在表面下的暗涌,只是人微言轻没有办法,再加上之后被派去边境更没有办法。
对于这个结果他可以说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刻意的回避着,布衣出身的他更珍惜自己所得到的地位,一些东西哪怕他再难过,再无法接受,也要『逼』着自己做出最利于自己的举动,一如当初拒绝迎娶简依。
他这辈子有两次最无助的时刻,哪怕在战场上九死一生都不会让他难过,但是拒绝简依的亲事,和明知简依被流放自己却只能选择沉默,这两件事是最让他痛苦的事情。
当初拒绝镇安王的提议后,面对盛怒的镇安王他甚至再想如果他气到一剑杀死自己该多好,他迫切渴望镇安王杀了自己,但让他自己选择,他依旧会选择拒绝亲事。
还有当初简依流放的时候,他多想不顾一切把人接到身边,一生一世对她好,但他依旧选择无动于衷,哪怕心里痛苦的要死。
有人说这是一种冷静,不被情感所支配,但他多么羡慕那些不理智的人,随着自己的心想做什么做什么,哪怕第二天立刻去死也愿意。
韩天铭喜欢简依啊,喜欢这个美丽的、温柔的姑娘,只要她不是镇安王的嫡女,哪怕她是一个乞丐自己都会八抬大轿的迎娶她进门,但她偏偏是镇安王唯一的女儿。
如果娶了他,自己被皇帝厌弃后这辈子都将没有出头的机会,自己读的这些书,做的这些努力都将变成无用功,而他只能一辈子活在镇安王的影子下面,如果镇安王侥幸不死的话,如果镇安王死了那就不用说,他们所有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永远记得自己收到简依被流放时候的消息,那是一种庆幸她还活着,又担忧她怎么活下去的心情,毕竟这一路啊,要吃的苦太多,一位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如何受得了?
韩天铭知道她很有可能死在半路,但他依旧什么都没有做,直到这次简依回信。
看着字间熟悉的字体,韩天铭知道折磨了自己一辈子的理智终于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