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
整个丰乐楼仿佛被凝固了,失去了动静。
林彻直起身,走过去,将唐指挥的人头提起,直面相对,“名字记牢了,到了阎王爷那里,免不了要报告死因的,报不出名字,那就只能做个糊涂鬼了。”
然后发现唐指挥的无头尸身竟然还站着,不由皱皱眉,这高度,有点够不着啊。
于是转了半圈,对着尸身轻轻吹了一口气,随后这尸身竟然轰然向前一倒。
‘嘭’
这倒地的声音一响,时间似乎也恢复了流动,场中响起一片抽气声和呼气声。
林彻踮着脚,避开血污,提着人头走上前,将它安放在唐指挥的脖子上,却把脸朝了上,好似没有察觉到装反了一般。
可是,特别是二楼与三楼的观众看来,那唐指挥死不瞑目的大脸,与他背上的观音脸,一上一下,显得无比诡异而恐怖。
林彻放好人头后,又踮着脚离开尸体,从袖袋中摸出一块白色丝绢,细心的擦拭起了横刀的刀身,即使上面没有丝毫血迹与污渍。
擦完刀之后,再单手抓着丝绢揉擦了一番,算是将提过人头的手清理过了,接着在随手一丢,那丝绢在空中展开,飘飘荡荡,最后却盖在了唐指挥的脸上。
林彻径直走到地上的刀鞘边,脚尖一顶,一挑,刀鞘直直飞起,到了半空然后落下。
瞟了一眼,然后林彻将手中横刀往上一送,‘嗆!’刀身没入刀鞘。
拿着刀,林彻往台下一跃,走到周指挥身前,“大叔,生死状可以给我了。”
周指挥点点头,从袖袋中拿出生死状递给林彻,“小兄弟,你这刀能给我看看么?”
林彻接过生死状之后,听到这个要求,便随手把刀递了过去。
他虽然爱惜这把刀,但是可没有什么刀在人在,刀亡人亡的傻逼念头,再好的刀也不过是武器而已,只要上了战场,是要战事稍微激烈一点,刀就很容易损坏的。
所以他一直想不通,什么样的人才能喊出刀亡人亡的傻逼口号,古代将军一场作战下来,换个三四把武器是很正常的,除了钝器,其他越锋利的越不抗造。
如果一把武器真的有什么特殊意义,那肯定不会拿来作战,就像小日子过得不咋滴的倭人,几把破刀破剑都能放在神坛上供着,美其名曰以传万世。
周指挥仔细的看着这把刀,还抽出半截刀身观察,合上后,抑制着心头的激动,把刀递回给了林彻,“真是一把好刀,这年头可不多见了。”
林彻接回刀,也感受到周指挥心情的波动,却没有深想,“谢大叔夸奖,是了,小子还要麻烦大叔帮忙将尸体处理一下,给他买口好点的棺材吧,再挑个好点的亩地,好好安葬,若是他还有家人,便多少给点抚恤吧,账都算在我的头上,到时找我拿便是,我住的地方,白大哥知道,大叔应该不会怕我赖账吧。”
周指挥哈哈一笑,“临安城里,可没有几个人敢赖我的账呢,只是不知道小兄弟为何还要出这个钱呢?生死状可是写好了,生死无咎的。”
林彻微微一叹,“我与他往日无仇,近日无怨,虽然他跟错了主子,不得不死于我的刀下,但那只是这人眼睛不好,但是为人倒还算忠谨,算是一条汉子吧,要是落个死无葬身之地,不免有些过了。”
“小兄弟说得好,那我就帮你这个忙,事后,我会亲自寻小兄弟结账的。”
周指挥特意把‘亲自’两字说得稍微重了点,并且意味深长的看了林彻两眼。
林彻一时没想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便只是揖手相拜,“那谢过大叔了!”
说完,朝贾宝等人待的位置看去,果然,人已经悄悄跑了,并没有在意周指挥的尸身。
倒是那书记官领着几个将校来到周指挥身前,“周提举,下官等想把唐指挥的尸身收殓了,还望您能同意。”
周指挥淡淡一笑,“看来唐昇平日为人还算不错哈,不过他虽然是签下生死状的决斗而死,但毕竟还是属于私斗,你们把他的尸身带回军营也不合适,却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家人?”
书记官和几个将校都是脸上一暗,“唐指挥其实是北地逃人,到了大宋后,便投了军,他自己常说,吃刀头饭,有今天没明天的,不敢耽误好人家的女子,也就一直没成家,每每关了饷,便是请弟兄们吃喝,手上不留余钱。”
周指挥一听,也不由叹道,“这世道,哎,这也是个可怜人,不过你们放心好了,刚才这位小兄弟已经托我好好厚葬唐昇了,你们勿须过于担心他的身后事。”
书记官闻言,不由诧异的看了林彻几眼,然后带着将校们施礼拜谢,“谢谢小郎君了!”
他们都明白,虽然唐指挥死于林彻之手,但其实怨不得他,他在台上的时候,已经三番四次给过唐指挥活命的机会了,要怪也只能怪唐指挥的死脑筋,以及贾宝的逼迫。
书记官谢过林彻之后,便带着将校和其他军士离开了,不敢多做停留,生怕被那帮大头巾抓住他们私自出营的把柄不放。
林彻见书记官们走了,便也辞别道,“大叔,本来只想来吃顿饭的,现在饭也没吃好,倒是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我看我还是早点离开,免得继续祸害了丰乐楼。大叔,白大哥,有缘再见了。”
白朗只是拱拱手,周指挥倒是说道,“我们皇城司怕什么麻烦,不过小兄弟今日被扫了兴,那便改日再来好了,丰乐楼随时欢迎你。”
林彻揖手,转身走向自己人那边。
白朗看着他走远,便轻轻在周指挥耳边说道,“师父,这西门兄弟,真是咱师门出来的?”
周指挥也是轻声说道,“应该错不了,那把刀还是我找到的,那功法也是你师公的路子,我还跟着你师公的时候,还没有完善,现在应该是大成了,说起来,我也有近二十年没有见过你师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