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一阵嘎嘎的鹅叫声传来,铃娘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清秀少年,瘦瘦高高的,一手提着一只挣扎乱叫的大鹅。
后面跟着几个小厮搬着炭炉和装着细沙的铁锅。
“阿郎,可是要吃烤鹅,让厨房弄了送过来就是了,怎还须得阿郎自己持弄呢,要是弄得一身埋汰,甄姨又得埋怨哩。”
少年嘴里说着,却又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模样,还一边咽这口水,这是想起了郎君上次在野外弄的叫花鸡。
又是一个大吃货,林彻无语的瞥了小虫一眼,“你先把鹅把地上摁住了,这次可不是用来吃的,是用来做笔的。”
让小厮们摆放好沙锅和炭炉,便打发他们先出去了。
小虫和铃娘一人摁住一直大鹅,小心的不让大鹅叼着人,心里都在好奇这大鹅怎么能做笔。
林彻也懒得搭理他们冒着问号的眼神,自顾的蹲到一只大鹅边,拉开了它的左边翅膀,仔细的挑选出最大的几个羽毛,用力的拔了下来。
两只鹅,都只取了左边翅膀上的粗羽,一共七八根。
“好了,小虫你先把大鹅拎出去,暂时没你事了,想吃大鹅,我明早吩咐厨房炖几只,让你和虎子吃个够。”
林彻把鹅毛一一插在渐渐烧热的细沙里面,让一脸失望的小虫抓着鹅悻悻的出了书房。
等到羽管受热变成不透明状,才都拔了出来,用剪刀修剪掉多余的羽毛,然后拿着小刀把羽管慢慢都削成了钢笔尖的形状,这样几只简单的鹅毛笔就看起来有模有样了。
立马用做好的鹅毛笔沾了墨,试着写了几个字,感觉还行,比毛笔用着顺手方便。
就是写不到几个字就要沾一次墨水,有点麻烦,和正真的钢笔没法比,看来得找工匠试试能不能做个有墨囊的笔身。
有了顺手的笔,林彻这才坐在书桌前开始写写画画,把记忆中感觉有用的东西在纸上记下来。
铃娘在边上给林彻打着扇,也看不懂纸上写的东西,就知道别人写字都是竖着写,郎君就是从右到左横着写,奇奇怪怪的。
赚钱,屯粮,炼器,练兵……
林林总总的,想到什么就记下什么,乱七八糟的没有什么章法。
林家有点钱财,这些事只要规划好,实现起来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林家,最早是海商起家,攒下了雄厚的家业,后来三十多年前,林老太爷因为林彻父亲的出世,便上了岸,回了家乡,顺带又做起了私盐买卖,并且越做越大,市场覆盖了大半个江南西路及荆湖两路。
呵呵,说起来林彻还是个海沙帮的少帮主呢。
林家虽然居于乡间僻壤,却有十几个商队来往于各地,以贩卖私盐、铁料、香料等为主,回程也顺带收罗一些各地的物产回来,用以送到泉州贩卖到海外。
每个商队大小不一,却都拥有一定的武装力量,毕竟嘛,这世道不怎么太平,各地都不缺一些占山为王把持商道的强人。林家自然也就养着不少的武师,私下甚至藏有不少的违禁兵器。
闯过海的人,怎么可能循规蹈矩呢。
关键是,得先接手家中的掌控权啊,该怎么说服老爷子呢?
这是个问题!
林彻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得让老爷子相信自己这个六岁娃娃有这个能力啊。
先不急,总会有法子的,困了,睡觉才是王道!
……
清晨,睡足了四个时辰的林彻睁开眼,看了看窗外微亮的天色,估摸着也就五点多的样子。
也没惊动外厢还在熟睡的铃娘,自己起床把灯点上,找来短袖短裤换上。
这是林彻让绣娘按着前世的模样给做的,用的还是这个时代还不常见的棉布,穿在身上还算比较舒服,和宽袖大袍比起来更方便。
轻手轻脚的走到院子里,林彻深吸了一口湿润清甜的空气,依着记忆中的中小学生课间操的动作活动开了身体。
一边胡乱的动作着,愈发清醒的小脑瓜边开始转动起来了。
自己这样瞎运动也不知道有什么效果,或许应该真正练点武艺啥的,乱世之中一副好身体才是一切的根本,反正家里不缺武师护院。
念头一起,林彻收起动作出了院子,往演武场走去。
林家不管是以前做海商,还是现在贩私盐,武力都是必不可少的,很自然的在外院之中辟了地方建起了演武场。
用了半盏茶的功夫,林彻走进了不小的演武场,里面呼呼喝喝的已经有三四十个汉子各自打熬着身体。
天色还未大亮,场边四周点着不少的火把,只见场中一个个赤着精壮的上身,或练着套路的,或摆弄各种器械的,或抬举石锁之类的。
“哎呀,阿郎,您怎滴来了?”林彻正想着从何处着手呢,便听到了虎子的声音,转头便看到虎子在一个教习的督促下扎着马步。
因着虎子体格异于常人,七岁便开始习武,打小就被林家当做郎君的保镖来全力培养。
“你练你的,不找你,我过来随便看看,不用管我。”林彻随口应付了一句,径直走到了教习跟前。
教习三十来岁,个子不高,却肩宽体壮,袒露着的上身却是布满了刀痕箭创,密砸砸的显得很是恐怖,看得林彻一时忘了说话。
“阿郎可是有事?”教习迎着林彻惊异的目光,柔和的笑了一笑,坦然的让林彻盯着自己的疮疤。身上这些,都是这十几年来随着林家的商队走南闯北落下的,没什么好遮掩的。
“杨教习,听府中之人说你武艺高强,勇猛无敌,现在我欲习武,你可以教我么?”林彻回过神,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
教习杨巍成听到这话,略感有些意外,然后仔细打量了一番林彻的小身板,伸出一双粗大的手细细揉捏起了林彻的小胳膊小腿。
“哈,武艺高强可说不上,我这也就是江湖把式,欺负一些小蟊贼而已,比不得军伍中那些真正的高手。阿郎,你这根骨倒是个习武的好苗子,也刚好是开始习武的最好年纪,只是这武艺可不是一年半载能练成的,得长年累月吃苦耐劳的坚持方有小成,你可得想好了呢。”
“阿郎习武作甚?有我虎子在,阿郎无须吃这些个苦头,虎子一定能护阿郎周全。”在边上的虎子大声啷啷起来。
“专心点,把步子扎稳点,阿郎的事轮得到你多嘴?”
杨教习抬脚轻轻给虎子屁股上留了半个脚印,虎子晃了晃,立马又把身型稳了下来,涨红着脸不敢再多嘴。
“教习,我既想好了要习武,那就肯定有所准备,还望教习能悉心教导。”林彻语气坚定。
杨巍成不以为然,只觉得郎君孩童心性,一时贪玩,待到真吃到了苦头便自然会放弃,也就没多说别的,觉着倒不如让郎君试试,权当陪郎君玩玩了,郎君开心就好。
“成,虽然在下粗通武艺,不过既然郎君想学,也还是能教一些基本功的,阿郎,可先说好了,要学武艺那么必须听从在下的,练功不得打半点折扣,日日无缺不得偷懒,否则便当阿郎放弃了。”
杨巍成对林彻约法三章,不过没报多大的指望,只当过几日郎君便坚持不住的。
“没问题,教习,现在可以开始教我了么?”
其实林彻对武艺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概念,以往也就是接触过小说影视中的武功,心里也明白现实中的武艺肯定不是那么回事,所以还是很虚心的请教。
“既如此,那先从锻体开始,这是一切武艺的根基,去,沿着校场跑二十圈。”
杨教习也没客气,直接就开始下令。
林彻张望了一下有大半个足球场那么大的演武场,盘算了一下,二十圈大概得有五六千米的样子,头皮略为发麻,心一横咬着牙就开始跑了起来。
杨巍成瞄了瞄沿着场边跑动着小人儿,随即转回头让虎子收了马步,开始教授虎子练拳。
虎子跟着杨巍成的动作,一板一眼,拳脚齐动,打得虎虎生威,还真是有模有样的。
场中练习着的其他汉子,偶尔也停下动作,好奇的看看绕场跑动的郎君,性格跳脱的还吼上几句,嘻嘻哈哈的给小郎君鼓劲。
林彻没工夫搭理这些糙汉子的打趣,埋头默默的跑着,十几圈下来就已经感觉脚步开始漂浮,有些气短了。
哈,练武果然不容易,以后也不能就自己一个人吃苦,得多找些人来陪着,嘿嘿。
一刻钟过后,二十圈总是完成了,虽然最后两圈都只能算是走了,毕竟也是坚持了下来。
林彻慢慢走回演武场中央,一边平复着呼吸,一边好奇的看着杨巍成的拳脚招式。
杨巍成一套打完,随即教导着林彻扎起马步,指正了一下姿势细节,点上一根细长的线香,让林彻先扎上一炷香时间。
然后继续让林彻跑圈,还是二十圈,接着又是一炷香的马步。
如此四个循环下来,杨巍成对于林彻的坚持也有了些许惊讶。
看来,有点小看了自家郎君呢,小小的人儿还挺有毅力的。
林彻扎完最后一个马步,天色早已大亮,已是辰时正了。
揉了揉酸胀的大腿,感觉有些疲劳,不过精神头却很旺盛,和杨教习约好明日再来后就告辞离开演武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