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浓烈的魔气,如果不是有强大魔修占据了此山,那么一定……”
祝淮没说下去,谢赦紧接着道:“一定是某位魔修死后的墓穴出现了。”
他赞赏地点点头:“课学的不错。后退些,我要劈开这魔障。”
谢赦颔首,牵着宁九往后一站。
祝淮用乱雪劈开这厚厚的魔气障云。
乱雪银白的剑光与黑色的魔气相撞,劈出一道两人宽的裂缝,他们赶在魔气再次聚拢前进入。
樾山上的植物因为不见天日而逐渐枯萎,所经之处阴冷潮湿,不见任何生命的踪影,就算有,恐怕也是被魔化后的魔物了。
他们进来前就吃下了辟魔丹,可以抵挡两个时辰的魔气,在那之前,他们得找到魔气的起源点。
山中的一切都因笼罩在外的魔气而显得不太清楚,宛如黑夜一般,祝淮和谢赦视物清晰,宁九却走得磕磕绊绊,祝淮便燃起一盏小灯笼,让小家伙拿着照路。
谢赦提着剑,护在祝淮左右,漂亮的瞳仁观察周围的一切动静,不让任何东西接近。
阴潮之处最容易滋生邪恶,也令脏污藏匿,暗中窥伺。
四周漆黑一片,只有宁九手里的灯笼散发出幽幽亮光,可见程度却也不过一步之遥。
宁九没有出声,一只手揪着师尊的衣袍,一边小心地观察着四周。
樾山虽为弟子历练的场所,但一向都有导师带队,且绝不允许弟子进入密林深处,那里未知的危险太多,谁都不能保证会遇见什么。
越往深处走,越是阴气沉沉,空气中传来幽异的香味,像是某种生物在临死前散发出的迷惑心智的信号。
祝淮还算放松,并且让他们不必那么紧张。
谢赦蹙眉:“这香气似乎是凤蝶尾花的迷神香?”
祝淮点头道:“不错,注意凝神。”
凤蝶尾花是一种珍稀灵药,生长于最纯净之处,一旦被采摘或者污染,会散发出一种迷神香,侵人心境,乱人神智,但对于他们这些修仙之人来说,只要心神足够坚定,就不会被侵扰。
谢赦颔首:“是。”
他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被这迷神香迷惑,但还是依言凝神。
道路狭窄,丛木挡道,祝淮让乱雪开路,凿洞凿坑,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乱雪在一片魔气里窜来飞去,银白的剑光都快成虚影了,还有这些讨厌的魔气……它忍不住发出点抗议,抗议方式就是用剑光去晃祝淮的眼睛。
这点程度对祝淮来说不痛不痒:“乖,出去后给你用灵池水洗澡。”
乱雪震了两下,这也太、太棒了吧……
它飞得更加起劲儿了。
祝淮笑了笑。
他们估计已经走到樾山的深处了,连魔气都更重了几分,饶是清明如他,都快辨不清眼前的路。
他一边思索,一边往前走。
“师尊,我好累。”宁九的声音在这里显得有些朦胧,还带着淡淡的余音。
祝淮回神:“小九,你说话了?”
揪着他衣袍的手始终没松开,宁九小声说:“……我没说话呀。”
祝淮:“那就是出现迷障了,从现在起我们都别出声,都跟紧我。”
谢赦握紧手里的剑,洁白的面庞露出几分认真。
宁九重重点头,又想起师尊看不见,便拽了拽师尊的衣袍。
这一拽,整个衣袖都给拽了下来。
宁九:“?”
他惊愕失色,举起灯笼一照,周围哪还有师尊的身影。
“师……”
师尊叮嘱过自己不要出声,他立马住了口,眼睛观望着周围。
宁九攥紧灯笼的木柄,走了几步,四下茫茫,不见任何生灵。
不知哪里吹来的一阵妖风,在耳边猎猎作响,吹动身旁的一棵枯树摇曳不止,枝叶乱颤。
啪地一声,灯笼里的烛火也被吹灭了,四周又笼于死一样的寂静。
“……”他还算镇定,抿了抿唇,继续往前走。
黑暗中仿佛蛰伏着无数的危险,瞪大眼睛看着他。越走,越觉得脊背发凉,脚底都像踩着冰碴,很硬,发出碎裂的声响。
有人在耳边嘻嘻笑着,和他说话,往他的耳廓吹气。
不太对劲……他蹲下身,撇开灯笼,用手拨开表面的泥土,露出一块森森白骨。
“小九?”
祝淮抱着宁九,看他脸色发白,心下有些着急。
刚刚走着走着,宁九就莫名晕了过去,要不是自己眼疾手快,他就要一头磕到树上去了。
叫也叫不醒,祝淮替宁九查探,发觉他只是中了凤蝶尾花的迷神香,这才松了口气,往他嘴里塞了颗丹药。
他把宁九背起来。
谢赦看着祝淮背起宁九的动作,顿了顿,轻轻碰了祝淮的手臂一下。
祝淮看向他,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笑着摇摇头。
赦儿想替他背宁九,这点重量没什么,况且宁九大概一会儿就醒了。
谢赦没再有反应,抿了抿唇,继续探路。
路上遇到许多已经被魔化的灵兽,都骇于祝淮身上的气息,不敢靠近。
乱雪在前面开路,银白色雪一样剑身灵光四溢,劈掉在黑暗中生长得尤为快速的黑藤蔓。
看着乱雪像是为老父亲辛苦打拼的孩子一样,谢赦有些于心不忍,提了剑上去帮忙。
祝淮抬头,仰望被魔气遮挡的天空,从中似乎看出点不同来。
应该快到那个魔修的老巢了。
在修真界,修仙就是大道所向,而修魔则是歪门邪道。
魔气会吞噬灵气,甚至还会污染修仙者自身,使之不纯,继而堕魔,所以每出一个魔修,于修真界来说都会是极大的灾难。
修魔和修仙是两种极端的方向,生来不合,无法共存一个天地,一旦出现魔修,所有修仙者都会不计代价地除掉他。
但若是个正常人,通常也不会选择修魔,因为和修仙比起来,修魔则要更难得多,虽然实力上升得快,可那种被魔气侵蚀的滋味,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爆体而亡这种事,只有魔修才有资格发表感言。
祝淮不知道这个魔修的修为如何,但能使一整座山都被魔气笼罩,使万物枯竭,恐怕能和化神境的自己一战。
几人越是接近,便越是警惕。
谢赦持剑斩开一截枯木,突然就止步不前。
已过迷障,祝淮出声问:“怎么了?”
“找到了,师尊。”谢赦微微侧开身体,露出阴暗中的一个山洞。
山洞中有幽幽绿光,正源源不断地向外输送魔气,层层弥漫渲染,距洞口较近的植物因这魔气的滋养,都长得妖异而又诡谲。
遮天蔽日,仿佛有生命一般随风招摇。
祝淮皱起眉,观察片刻,才道:“先别进去,那些植物有攻击性。”
谢赦也已经察觉:“师尊,我去吧。”
祝淮望向他。
少年的面容在暗中仿佛覆了层面纱,朦胧不清,唯独那一双眼眸仍然在黑暗中熠熠生辉,像一池潭水,像迤逦连绵的春雨,不遗余力的展露着美丽和温柔。
会勾人,也会说话。
祝淮的心重重地砰砰两声跳,迟疑道:“行,你小心些。”
谢赦弯唇,略一点头,迈入深沉色景之中。
他单手持剑,骨节分明的指尖在剑柄上轻点,计算着自己几步之内会接近这些魔化植物的攻击范围。
祝淮紧紧地看着他,感觉到背上的宁九有了动静。
“师尊,我怎么睡着了?”宁九揉巴揉巴眼睛,迷茫地看着外界的环境。
祝淮把他放下来,觉他余毒已净,道:“你中迷神香了,没事,来看你师兄放大招。”
宁九乖乖点头,神色有些古怪。
他刚刚做了一个梦,那个梦有些奇怪,他不知道该不该对师尊讲。
见师尊全神贯注地看着战场,宁九便暂时压下了心里的犹疑。
只是一个梦,又不是什么大事。宁九对自己道。
祝淮没察觉小徒弟的异样,他在看谢赦。
魔化后的植物攻击力极强,谢赦却依然游刃有余,仿佛历经过数百次这样的战斗,不过片刻,就已经将这里清理干净。
剑又入手,他掸去沾染上衣袍的飞尘,回身,望向原地的师尊。
祝淮对上他的眼睛,对他遥遥一笑:“做得很好。”
时至今日,他才真正见识到谢赦的锋芒,脱胎换骨般夺人心魄,似乎从出骨楼开始,他已逐渐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