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红姨骗人。
什么情迷意乱心驰神往,良宵苦短滋味赛过天,还有什么食而知味无法自拔,通通,都是,假的。
沈音之无精打采地趴在床上,只觉着头疼,手疼,脚疼,浑身到处疼又重,足足两天提不起劲头,整个人好似被太阳晒枯的小花儿、被大卡车残忍碾碎的破骨头——实在是承受了生命所无法承受的热烈,怎一个惨字了得?
偏偏肇事者像个没事人,该吃照吃,该睡还睡。
除了夜里不厌其烦地‘照料’伤患之外,清晨里沈琛神色淡淡,背着光,单手扣紧粒粒纽扣,侧脸脖颈落下半片阴影。依旧是那副不紧不慢、冷淡克制的模样,好似一张永远撕不破的黑白照片,离凡间烟火十万八千里。
明明前天晚上不是这样的。
脑袋里不断浮现那种暧昧的氛围,朦胧的光。沈先生他那双眼睛好似盛着海,黑色的潮水起起落落,汹涌澎湃。往里能瞧见光点儿,小小的,但望着她时简直亮得惊人。
尖削的指、无声滚动的喉结。
以及冷白皮肤下绷紧的青筋,稍稍濡湿的发梢......
所有细微历历在目,所谓活色生香不过如此。
沈音之拜倒在美色之下,没骨头似的往沈琛身上爬,双手他在突起的喉咙边上摸来摸去。
“做什么?”沈琛捉住手。
“我就摸摸,你别理我。”他没用几分力气,沈音之轻松挣开,态度里有极了花花公子调戏女人的吊儿郎当。
请问这和‘我就蹭蹭,不进去’有什么区别?
“再摸就出事了。”
沈琛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冷静,吐字清晰。
尽管声音隐隐透着哑,不过总体来说,仍然冷静,非常冷静
切。
说不准是不开心,不甘心,抑或其他什么情绪上头,沈音之明知道开荤的男人撩拨不得——据说原理类似见了血腥的野生动物不再温顺——但她胆大不带怂的,偏就摸了。
不光摸,分分钟还扯掉他系好的领带,绕在手腕上左扬扬右晃晃。她软软的手指搭在衬衫头纽扣上,作势要解开,嘴巴张张合合状似害怕地问着:“什么事,能出什么事呀?你要打我吗?”脸上的笑却是明媚又张扬。
这挑衅未免太过分明。
沈琛垂下长睫,声线低而沙沙:“本来念着你年纪小,又娇气,不停喊疼才放着你休息两天,结果你反过来招我。”顿了顿,他眯起眼,温柔得令人近乎毛骨悚然:“看来真的太宠你,现在完全都不怕我了,是不是?”
糟糕,老虎屁股摸过火了。
沈音之当即装起无辜,满脸‘我只是个傻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真诚表情,试图蒙混过关。
然而。
晚了。
酒红色的领带如暗沉的血,缠住两只白细的手腕。沈音之被放在床边,双手动弹不得,眼睁睁瞧着沈琛慢慢解开扣好的纽扣,极为斯文地朝她笑了笑之后,顿时意识到什么叫大难临头。
她后悔了。
追悔莫及。
她这破脑袋瓜子不好使啊,怎么光记得进食中的沈琛犹如深不见底的海,却忘了自个儿只是一条白白嫩嫩超不耐疼的脆弱鱼崽子呢?
仿佛被一巴掌盖进海啸里,
他那么大个儿,而她小了吧唧,压根经不起几回折腾,呜呜咽咽喊得如遭家暴。
“知道怕了?”传入耳畔的声音低沉有力。
沈音之颤巍巍摊开手心,“你打我的手吧,随便打。”
本该是英勇就义的语气,但因为她眼里水汽氤氲,鼻音浓浓的,倒像是服软了。
“哭了?”
伸手抹去眼角依稀的水光,两只眼睛还是红通通的。
“疼......”
傻子终归是机灵要命的傻子,大抵发觉有机可趁,下个刹那便抽抽噎噎出声。说疼,说没办法呼吸,感觉自己快要被活活疼死掉,但是因为太爱他了,所以舍不得死掉,正在努力的忍着疼——
“胡说八道些什么?”
沈琛脸冷了几个度,他对死这个字避之不及。
沈音之缓过来了,只定定瞧着他,不再说话,光眼泪啪嗒啪嗒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平日上蹿下跳处处惹是生非,无论摔了磕了,被孤立被咒骂,她硬气得很,揍回去不带手软。饶是撞上他难得发火,她选择淋冷水澡闹绝食,靠苦肉计以退为进,决不肯动用绝妙的眼泪大招。
狡猾的小东西这时候倒知道哭。
不晓得是真是假,哭到止不住打嗝的地步,还小小声呜呜着:错了,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摸你;
你是个好人,我超级宇宙无敌爱你,想你,全世界最喜欢你;
沈琛,沈先生,哥哥你别弄了,我不喜欢去医院呜呜呜呜......
细声细气,无语伦次。
她疼起来什么话都说得出来,次次搅得沈琛忍了又忍。好不容易放过她,她还不吃教训。
没过几天好了伤疤忘记疼,玩游戏般沉迷于打破他的从容,又不分时间地点地凑上来撩拨。没脸没皮没禁忌,直到被摁在床上——
撒娇,卖惨,掉眼泪说甜话,故技重施。
乐此不疲地将他戏耍在股掌之间,她没脸没皮,没禁忌,骨子里好似永远残留着百香门的影子。
好在年岁小。
应当没亲生经历过龌龊事,只道听途说过些许,这才觉得新鲜,有胆子拿来玩。
想到这里还算放心,沈琛便愿意陪着她玩。
除非她顽皮过头,他才不管不顾做过分,否则过半次数里皆是点到为止,任由她洋洋得意,自以为演技过人,抹两把眼泪足以压制住他。
就好像一次又一次给漂亮又危险的大型动物套上枷锁,她是毫发无伤的。
而他是心甘情愿的。
背后的原理沈音之知道,不知道,都不重要,反正她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就行。
今天是周五。
周五后头连着周末,难免闹到半夜三更。
拖到半夜三更才洗澡,沈音之被塞进被窝,身体疲惫到极点,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但精神意外地亢奋起来,忽然打探起附近有没有好玩的地方,盘算着明天出去找乐子。
“明天我要出差。”
沈琛突然这样说。
“去哪里?去多久?”小家伙兴致勃勃:“我也要去,陪你。”
都说百求百应,在沈音之看来,沈琛对她少说百求九十应,这件事不在话下。然而万万没想到,竟然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不是去玩的。”
沈琛说这趟要走好几个地方,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而且全程忙碌,没有时间陪她玩。加之她太过打眼,再碰上黑粉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云云,并没能打消沈音之想去的念头。
“不会乱跑的!我很乖,就在酒店里玩嘛。要不然你好几天不回来,晚上想我怎么办?晚上睡觉很冷很孤独怎么办?而且没有人陪你说话,也没有人陪我说话,很容易出轨的!!”
出轨两个字咬得铿锵有力。
奈何沈琛不松口,不管怎么她怎么缠着要去,只有沉甸甸的两个字:“不行。”
满是不容抗拒,没得商量的冰冷。
为什么?
沈音之搞不明白。
明明不是了不得的大事,明明去过公司的不是吗?
她有分寸的啊,又不是什么都不懂、光顾着自己玩,走到哪里破坏到哪里的小屁孩。相反,她那叫自娱自乐,本质上不需要任何人特意花心思陪伴,只不过近来破天荒地喜欢待在他旁边而已。
搁在以前他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这次归期不定,反而狠狠回绝呢?
难道红姨那句‘喜新厌旧,睡过就算旧’的话是真的?
沈音之骤然翻过身去,背对沈琛,闷声闷气:“你不让我去,我就不理你了。”
他没说话。
那天晚上她等了很久很久,他始终没再说话。
唯独不知不觉陷入睡眠之时,恍惚觉得自己被完完全全圈在怀里,有人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而后轻柔细密地亲着她的脸,一下又一下,周而复始,烦不胜烦,推都推不开。
不确定是不是幻觉。
因为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沈琛到底还是走了,无声无息。
听说大清早天没亮就起来,为了不吵醒她,连早饭都没吃就走了。
“沈先生口味挑的呀,又爱干净,外面的东西他都不爱吃,也不知道坐车坐飞机要多久,那个周秘书有没有准备东西给他填填肚子......”
听刘阿姨这样说的时候,沈音之正咸鱼瘫在沙发里,将沈琛的微信拉入黑名单。
完全不觉得心疼。
好吧。
凭良心说还是点儿心疼的,抵死指甲盖上小月牙那么大的心疼,更多的则是生气。
他有秘密。
沈音之很肯定,他绝对在做见不得她的事情,否则为什么走得如此迅速,接近落荒而逃?
连到底要去哪里都没说清楚。
想必昨晚故意拖到最后时刻才说,就是为了躲避盘问。
脑袋里蹦出一个词:老,奸,巨,滑。
太可恶了。
她气得连着两天不接电话,到了第三天傍晚,才拱进被窝接电话。
“躲被子里做什么?”
对方的反应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是足足两天没听到的声音。
沈音之差点破了功。
幸好躲在被子里,才不让你看到我的表情呢。
想着,她拿出这辈子最高冷的气派,冷冰冰答:“干什么?没事就不说了,我要睡觉。”
“八点睡觉?”沈琛揶揄:“我记得你下午两点钟才醒。”
“我喜欢什么时候睡就什么时候睡。”
沈音之用力地哼了一声,听到他低低的笑声,只一下,转瞬即逝。
语气随之软下来,哄她:“好了,别生气了。”
“就生气。”
“谁说的小气鬼喝凉水?”
她说的,但不影响。
小家伙语气硬邦邦:“就要小气鬼。”
看来是气得狠了。
不禁联想到气成圆球的河豚,沈琛又笑了笑:“怎么样才不生气?买礼物给你要不要?”
“不要!”
“再给你两张卡?”
“不要!”
“那——”对方沉吟:“让你去游乐园玩?”
“不要!”
“真不要?”
“......”
到底图新鲜乐子,‘不要’两个字咬在舌尖迟迟出不去。沉默两秒,沈音之忍不住别别扭扭地问:“什么游乐园?”
“迪士尼,有你喜欢的米老鼠。”
听起来不错,沈音之立刻忘记生气摆架子这回事,快快地问:“我们什么时候去?”
“苏井里和林朝雾陪你去,你想坐飞机还是坐动车?”
原来不是他陪她去。
“我不要自己坐飞机。”沈音之有些低落。
“那我让周笙订车票。”
追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过两天。”
“哦。”
无精打采充满敷衍的一声哦,这还是沈琛头一回明确意识到自己是重要的存在,竟然超过游乐园。
虽然拿大活人和游乐园比较,这行为很幼稚就是了。
“你去游乐园玩,玩完了我就回来了,我们再坐飞机去国外玩。”
嘴皮子有自发意识般许下承诺,似乎让对面的小家伙心情好转,顿时精神奕奕地追问去哪个国外。她从没有正经出过远门,高高兴兴又问他出门要带些什么东西。
沈老板做着男朋友操着当爹的心,连同衣服鞋子以及她宝贝的化妆品和面膜在内,身份证、银行卡样样盘点齐全,再三叮嘱出门在外注意安全,别乱跑,别为了漂亮不戴口罩。
“知道啦。”沈音之懒洋洋地翻个身:“我都今年十九岁,你不要当我九岁。”
——我当你永远十二岁来着。
这话沈琛没说出口,挂断电话之前,静了静,他淡声道:“脑袋钻出来让我看看?”
沈音之听完就飘了:“想我了吧?是不是很孤独,想死我了?”
“嗯,想了。”
是不是有点承认得过分爽快?
“......我就知道你会想我的,你自己不相信。”
沈音之嘀嘀咕咕着,猛然钻出脑袋,朝着监控吐个长舌头,迅速再遁回去。
“看到了没?”
“没看清。”沈琛说:“再看看。”
“你看你想我想得眼睛都不好用了。”
沈音之一副‘拿你没办法’的老成表情,脚丫子揪住被子往下扯,逐渐露出眼睛鼻子,然后撅了撅嘴巴。
“我给你亲亲了,看到没?”
“看到了。”
沈琛说完,又是一段微妙的静默。
沈音之不眨眼地望着监控,他看得到她,她看不到他,会想着对面的他正在做什么。
“早点睡,记得把我微信加回来。”说完,电话挂掉了。
沈音之保持着姿势不动。
他有事情不告诉她。
肯定的。
不是好事。
肯定的。
但,他还是爱她,想她,宠着她,没有喜欢别的新的人。
这也是肯定的。
好吧。
那就稍微善解人意一下,不追问到底了。
沈音之打定主意,利索地加回微信,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包。
沈琛说让周笙订车票,当时沈音之自然而然地以为,周笙也在出差。
不过两天后的下午,亲眼瞧见周笙上门提行李的时候,沈音之才知道,原来沈琛是自己出的差。
不禁感到更困惑了。
因为周笙是沈琛的左右手,警觉,身手好,且忠心耿耿。无论见得人的生意、见不得人的生意,但凡他开口,只怕是无缘无故命令周笙赴死,都不会受到丁点儿反抗与质疑。
所以沈琛办事常常会带上周笙。
越是重大事件越是如此。
这回到底卖什么葫芦?
沈音之分心想着,正要往外走,被刘阿姨急急叫住:“外面下雨呢,冷,你穿个外套再出去。”
只得脱掉鞋,回到房间,打开衣柜,左边放着她花哨的衣服,右边是沈琛的,全是黑白灰色。
心念微动,她取下一件漆黑的针织衫套在外头,再拿起手机往外跑。
周笙送她去车站。
在他恢复记忆之前,他们关系还算不错,但之后就糟糕透顶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因为什么,不过,总而言之,他如今看她不顺眼,大概类似忠臣深深厌恶着称他妖媚惑上的小狐狸精。沈音之觉得这很理所应当,情有可原。
她并不委屈,不生气,不得意,也没想解释,都无所谓啦。
总有人不会喜欢你的。
沈音之是这么想的。
我是不会被狐狸精打动的。
周笙大抵是这么想的。
近四十分钟的路程,车内弥漫着死一般的安静。直到下车的时候,沈音之眼瞧着他面无表情搬行李,眸光闪了闪,声音清脆地问:“你知不知道沈琛去哪里了?为什么只有他自己去,还去了那么久?”
砰。
后备箱盖明明能自动关闭,他却关得很大声。
噫,正邪果然不两立,话本小册诚不欺我。
历史上为清君侧而豁命灭妖妃的大臣可不少。眼下沈琛不在,深谙‘靠山不在须低调’的沈音之麻溜闭嘴,拉行李,可不想凭白无故找罪受。
“为什么问这个?”
冷清清的声音从后传来,似有嘲讽:“你开始关心他,是爱上他了?”
哎呀呀酸气冲天。
这原理如同二狗子强烈排斥沈琛,侧面证明娘家人看婆家人——全是渣。
“不告诉你。”
沈音之皮完就走,免得挨揍。
进门瞧见好姐妹好狗子,安心了,再回头,只见瘦削的青年立在原地不动,目光深而远。
——要不是非常确认自个儿的魅力,沈音之真的要怀疑他们俩背着她偷情。
“你这什么外套,怎么像麻袋?”苏井里开口必怼,怼完必认错,这模式是改不了了。
“你才是个垃圾袋。”
沈音之不理他,裹紧外套,鼻尖似有浅淡的木质香萦绕。
三个不大不小的明星排排站,检票时挨个儿摘下墨镜,引起过小小的轰动。好在后头熟练躲厕所,变装,再出来时已深藏功与名,绕过堵厕所的狂热粉大步走出。
“到地方得六点了,要不今晚泡个温泉去?”
“反正先去酒店。”
“废话,不然行李箱捆你身上?”
两位朋友相逢必斗嘴的模式也改不了。
沈音之时不时说两句,手里攥着身份证,才进站口,手机嗡嗡震动两下。
周笙的短信:他在清台。
“清台怎么闹成这样了?”
相同的地名被人念出,极轻,错觉般淹没在喧嚣之中,难以找寻踪迹。
不安的预感猛然袭来。
“清台。”沈音之伸手拽住林朝雾,急迫地问:“清台怎么了?”
“?”
林朝雾露出不了解情况的表情,身旁苏井里皱眉:“不是在闹独立么?听说那边乱了,不少没断奶被洗脑的傻逼天天□□喊口号,嫌日子过得太好,还针对大陆人,袭警,围堵机场什么的。也不洗把脸想想被谁当枪使,真当受到压迫全民起义。。。”
接下去说了什么,沈音之完全听不到了。
耳边只是反复着周笙说:“他在清台。”
苏井里说:“清台乱了。”
还有他所说的:“想你了。”
她赶紧掏出手机打电话。
嘟——
嘟——
无比漫长的第三声、第四声嘟,终于被接通。
“你——”
沈琛才开头,沈音之已着急打断:“你在哪里?是不是在清台,他们说那里乱糟糟的,为什么你没有说?为什么你还没回来?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
对方试着转移话题:“这个时间,你上车了没?游乐园——”
“我不上车,不去游乐园。”
沈音之自认胆子不小,事实上,她打小就被说成‘胆大的好像没有脑子,记不住伤疤和疼,怎么打都不管用’。但现在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慌乱,不止是因为清台乱,而是由于沈琛的所作所为。
他不透露风声,他不带周笙。
他挂电话前总是有小段的沉默,安排她出去玩,叫上林朝雾就算了,怎么可能连苏井里都喊上?!
所有反常的表现皆在说明,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趟‘出差’非同寻常,危机重重,难怪不想牵扯周笙,难怪他走之后家里网络突然坏掉。难怪他要天天挑着七八点打电话过来,不让她有机会看到新闻。
该死的老奸巨猾。
“我要去找你。”
已经上了车的,沈音之骤然转身挤下车,冲着电话喊:“我现在就要去找你,或者你过来接我回家。要不然我今晚就待在这里,再也不回去了。”
“......你过不来的,我现在也过不去。”
沈先生终究是经历过无数腥风血雨的沈先生,永远不紧不慢。犹如只是家长面对孩子一个任性无理的要求,他十分温和地安抚着:“不会有事的,你只管自己去玩。要是游乐园不好玩,再去周边城市玩,身份证和银行卡好好放着,别丢了。”
他说:“你知道我舍不得你的,所以尽管去玩。”
他说:“会接你回家的,我从来没让你跑远过,是不是?”
当动车发动的警示音滴滴响起,林朝雾和苏井里想下车,又被赶着踩线上车的人冲撞回去。
当安保人员在远处大吼着:“上不上车,那边的女孩子你还上不上车?”的时候,沈音之找到自己的声音,没错,不是十九岁,而是沈先生面前永远长不大的小姑娘,小皮猴子。她没有来处,她没有去处,她姓沈,是沈琛的沈,是沈琛起的姓名,沈音之。
“我不要去玩,我不想玩。”
她哽了会儿,语气弱得可怜:“你回来,你不要出事,我——”
哄乱的嘈杂声如雷鸣般爆发,传过遥远的距离划破耳膜。
“阿音,听话。”
长长的车辆疾驰而去,风吹起发丝和衣角,沈音之连话都没能说完,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他从没有这样挂过她的电话。
你不要出事。
你不会有事的。
她那时想说的、没能说出口的是,我身上还穿着你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