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挂牌便遇上这种事,就行业内来说,已堪称羞辱。
所以,玉桑下意识将这当成了太子的报复。
可冷静下来,她又有些想不通。
以太子性子和手段来说,他要对付一个人,手段绝不会这样绵软。
而且,玉桑从小听酸话到大,这种程度的攻击实在不算什么。
她的内心毫无波动,甚至一觉到天亮。
噩梦,就是这时候杀回来的。
房门被重重敲响,罗妈妈的催促声顺着门缝儿一叠声儿往里挤:“桑桑呀,客人回了,你赶紧起身洗漱呀!”
从高床软枕到全副武装,玉桑只用了一个睁眼的功夫。
她一边手忙脚乱拾掇衣裳往身上穿,一边感叹自己这六年果真娇贵,连自己穿衣裳都不利索了。
飞快穿好去开门,罗妈妈一见她就拧起眉头。
“你这穿的是什么玩意儿!”
玉桑低头一看——虽然匆忙,但好在还是整齐穿上了,严实又得体。
哎呀,这里衣带系漏了一处,好险好险。
玉桑刚要补系这处,罗妈妈一把把她推进屏风后头,三下五除二给她剥光重穿。
“你是去伺候的,穿的比教书先生还严实,哪个男人能对你有反应!”
罗妈妈一边改一边数落,眨眼间,站在落地铜镜前的少女乌发轻垂,耳后撩起一丝心机的凌乱,纱裙无底,一双白腿若隐若现。
最过分的是露出的半个肩膀和故意扯开的领口,看的玉桑鼻子眼睛都要挤到一处去了。
这哪是等待初次恩宠的样子?
这分明是被睡过的样子……
罗妈妈洋洋得意的把她往热水盆前推,催她赶紧洗漱过去。
玉桑在这番被动的准备中终于缓过神来。
自她进宫开始,撑的是益州刺史府的门面,担的是高门淑女解语花的角色。
在太子面前,她一向是端庄得体清纯无害,连小心机都倍显可爱。
太子自恃身份,是绝不会碰低三下四的女子的。
他还极重礼仪规矩,不喜女子失德失态,相当没有情趣。
她若敢做此姿态往他怀里钻,大概转身就被一脚踹出东宫。
所以那几年,玉桑几乎将端庄高洁演到了骨子里,却又不同于古板守旧。
那种揉于举手投足间,若有似无的勾引才最致命,也是她最得心应手的。
反正,绝不是眼前这种低端的引诱。
别说太子了,玉桑都想把腿拆下来,对着自己的屁股狠狠来一下。
但是!
她不就是为了与太子划清界限,彻底摆脱他吗?
这种倒他胃口引他嫌恶的装扮,再合适不过。
“我来!”玉桑郑重的拂开罗妈妈的手,大胆的露出两个肩膀,又去扯胸衣。
罗妈妈看不下去了,一掌拍在她身上:“够了!再扯只会暴露你根本没有!”
玉桑眉头一皱,感觉有被冒犯到。
她悄悄白了罗妈妈一眼,心道,怪谁呢?还不是怪你这里压根没油水的伙食!
养大了,吓死你!
低俗得差不多了,玉桑罩了件披风,在罗妈妈的催促下前往天字房。
一路过去,不过短短几步路的距离。
玉桑的心绪却在渐渐靠近天字房时,变得不大平静。
自太子暗杀韩唯失败,反被韩唯占据要挟陛下起,她便被皇后软禁了。
一直到被赐死,玉桑都未曾见过太子。
那时孤注一掷,做的是永不相见的准备,谁想转眼又遇上了?
玉桑甚至清晰的记得昨日见到太子时的反应——背心发汗,四肢冰凉。
恰如本能,一眼生效。
拐过走道,兽笼在望,玉桑无意间瞄见守门的两个护卫时,神情一怔。
太子常带在身边的两个护卫,一个叫飞鹰,一个叫黑狼,皆是一等一的好手。
无论是凶猛的刺客还是娇软的女人,无一能攻破他们的防线生扑太子。
以往太子要处置人,也是借他们的手。
玉桑人还在往前走,目光却落在两个护卫携带的兵器上,渐渐瞪直。
如今的她,已经是个衣裳都穿不利索的废娇娇,无论被割一刀子还是甩一鞭子,都受不住吧……
在房中胡搞瞎搞的胆子在这刻忽然怂掉,仅一步之遥时,玉桑忽然转身往回走——
一阵劲风扫来,一条粗壮有力的手臂携着寒气横在玉桑面前。
飞鹰淡淡道:“门在那边,姑娘去哪里?”
玉桑目光真诚又明亮,声儿柔柔道:“晨间露重,未免受凉失礼与贵客,奴家想回去加件衣裳。”
飞鹰的眼神从上到下把玉桑刮了一遍,夹着狐疑与防备。
玉桑无奈,我当真想回去重穿一遍,信我。
黑狼更狠,他直接把门给推开了:“我家主人已等候多时,还请姑娘莫再耽误。”
这是想躲都躲不了了。
玉桑在心中记了他二人一笔,吸吸鼻子,抬眸时只剩柔弱妥协。
未免稍后触怒太子受他二人毒手,她一边往里走一边软绵绵的嘀咕:“奴家就是想加件衣裳……”是你们不让的!
然一只脚都跨进门槛,玉桑又被黑狼抬臂拦住。
“姑娘,请将披风摘下。”
老实说,这并非为难。
她将披风裹得密不透风,保不齐会在里头藏什么伤人的利器。
此举只是为保全太子不受伤害。
玉桑木然的看着黑狼,心道,不是我想弄死太子,是你们想赶紧替太子弄死我吧?
玉桑认了,找回些镇定,扯开系带,厚重的披风径自滑落堆在脚边。
飞鹰与黑狼瞳孔震动,下意识想要别开眼,却碍于职务之故,镇定的查验。
这又薄又透的布料,连一块指甲盖大的刀片都藏不住……
玉桑顺利进了房中。
身后门扇合上,她双臂环抱往里走,才走两步便生生顿住。
一股熟悉的香味钻进鼻腔,似有无形的手探入脑海,抖开了记忆的木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