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路灯整齐划一地灭了下来,薄雾漂浮在初露里,枯枝暗哑覆上一层淡淡的雾白。
小区里有了脚步声,有了说话声,有了朗朗的读书声。
万家灯火也在一方方大小统一的窗内被一一点亮。
文诗月一进门就看见已经起了床的王晚晴。
“妈。”她反手关上门,喊道。
“一早就听到动静。”王晚晴瞧着文诗月笑意盎然的脸和睡衣,问,“衣服都不换,干嘛去了?”
文诗月一边换室内拖鞋一边如实告知:“李且来了。”
王晚晴一听也是一惊,忙说:“那你不让人上来坐,外面还在起雾,多冷啊。”
“没事,他在车里。”
文诗月这边话音落下,那边本是站在客厅的王晚晴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也跟着往客厅走去,便看见王晚晴推开阳台的窗户,探头又探手的朝楼下招呼着。
“……快上来等。”
不一会儿,李且已经坐到了她家客厅的沙发上。
王晚晴给他倒了杯水:“你说你这孩子,开夜车过来的?”
李且笑着接过水杯:“没有,醒得早就干脆早点过来。”
“那你现在困不困,要不要睡会儿?”
“没事的阿姨,我不困。”
“……”
文诗月刷完牙出来,接了杯水喝,就看到从厨房探了半边身子出来的王晚晴跟她说:“月月你赶紧收拾,你不是要带小李出去吃嘛,磨磨蹭蹭的。”
她瞥了眼沙发上笑着看向她的李且,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弯腰在茶几上放杯子的空隙跟李且低声嘟囔了一句:“我怎么觉得你才是我妈亲生的。”
李且趁机捏了下文诗月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条斯理地纠正她:“是亲生女婿。”
文诗月见王晚晴出来了,赶紧甩开手,丢了句“不要脸”,就马不停蹄的往卫生间走去。
等收拾好,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了。
王晚晴唠叨她处女座做事慢哒哒的,急别人性子一把手,吹毛求疵什么的,就真的完全没把李且当外人。
“妈。”打扮好了的文诗月无奈地打断王晚晴,扯着唇对她说,“我好了。”
说完李且也站起身来,往文诗月身边走,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下,落进她的眼里。
趁王晚晴不注意,意味深长地低声跟她说了句:“我就喜欢你……这星座。”
当着王晚晴的面呢,文诗月瞪了下杏眸,拿眼神示意他别闹。
人就当看不见似的,扭头看向王晚晴:“那阿姨,我们就出去了。”
“去吧去吧。”王晚晴提醒着,“让月月带你到处逛逛。”
“好。”
……
出了单元楼人还没走到车旁边,就碰上了出来遛弯的爷爷奶奶。
“月月。”二老喊住她,目光却不约而同地落在了李且的身上。
自打文阳去世以后,二老本来是要被文诗月的小叔接到国外去。
一个是年纪大了,还有就是他们都不想离开这片土地,于是就没去。
后来跟着王晚晴一起到南兴来定居了,只不过没有住在一起而已。
文诗月也没想到会撞上二老,明明也没什么可藏着掖着的,却偏偏就莫名生出一种干了坏事抓包的慌张。
她看了眼李且,用唇语跟他说了句“我爷爷奶奶”。
老爷子和老太太走进了才注意到这牵着手的俩小年轻,彼此心领神会地一笑。
柳望舒打量着李且,笑的和蔼可亲:“月月,男朋友啊?”
文诗月笑着点点头,大方的介绍:“爷爷奶奶,这是李且。”
李且礼貌地朝二老颔首,礼数周到:“爷爷奶奶好。”
“好好好。”文讯瞧着这精气神非同常人的帅小伙,很有眼缘,“你们这是去哪儿啊?”
“带他去吃早饭,顺便逛逛。”文诗月说。
“那赶紧去吧。”柳望舒看向李且,“中午过来吃饭啊,叫月月的外公也见见你。”
李且特别乖巧地应下:“好的爷爷奶奶。”
文诗月一听,这喊的可真够顺溜娴熟的。
二老继续相扶搀扶着遛弯,柳望舒一边走一边笑着跟老伴儿感叹:“小伙子长得真俊啊。”
文讯像个小孩儿似的拍了拍柳望舒的手背:“我年轻的时候不俊?”
“俊,但是比起人家,你还是差点。”
“哼。”
“好好好,你最俊,不然我怎么瞧得上你。”
“……”
文诗月上了车,瞅了眼后视镜里渐行渐远的二老,笑着伸手系安全带。
“笑什么?”李且问。
“我奶奶肯定拿你跟爷爷比较,爷爷又要吃醋了。”
李且笑道:“那是他们感情好。”
这点倒是毋庸置疑,文诗月说:“那倒是,我从来就没见过他们吵架,我爷爷很宠我奶奶的。”
话音刚落,李且就笑了起来,侧过身好整以暇地盯着文诗月看,也不说话。
文诗月被这么明目张胆看的莫名其妙又不好意思,伸手摸摸脸:“我脸上有东西?”
李且伸手将文诗月的小手拉过来,包裹在手心里摩挲着。
随即掀起眼帘,满眼笑意地瞧着她。
“暗示我呢。”他抬起手亲了亲文诗月的手背,继续道,“放心,等你到你奶奶这个年纪,我都还叫你宝宝。”
文诗月发现这个男人吧特别能曲解你的话,明明就是随口一说没什么意思,到他那儿以后那就相当之有意思了,还很有内涵。
她哭笑不得地嗔他一眼,抽出自己的手:“不饿吗?开车。”
“好的,宝宝。”
文诗月瞪大眼睛,机械般地扭头。
李且配合着问:“怎么了,宝宝?”
文诗月:“……”
李且发动车子:“给我指路啊,宝宝。”
文诗月:“……”
“怎么不说话了宝宝?”
“……”
“文文宝宝。”
“……”
“诗诗宝宝。”
“……”
“月月宝宝。”
文诗月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警告:“李……且。”
回应她的是驾驶桌上的男人沉沉的笑声,笑的特开怀,笑的胸腔微震,肩膀耸动。
他左手搭在车窗框上闲散地支着脑袋,瞅了眼脸红红看着车窗外明显不想搭理他的姑娘,心里无比的满足和愉悦。
因为她在他面前越发自然畅意,会把他当做无话不说的倾诉对象,也会表达自己的各种情绪。
他的姑娘就应该这样,在他面前可以毫无保留,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就这样出了小区门,文诗月瞥见门口缴费系统上显示停车时间是7个小时。
也就是说,李且昨晚一点就到了,哪里是什么起得早过来的。
“你昨晚一点就到了。”文诗月说,“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早点跟你说不就没惊喜了。”李且笑着将车开出大门。
“你到了给我打电话,我一样惊喜。”
“不想吵醒你。”
他是昨晚八点回的渝江,在基地忙到十点多,也就没打算再走。琢磨着今天跟文诗月联系了,再来南兴。
没想到程岸居然到基地门口来找他。
两人虽然不熟,但是围绕的都是文诗月,也就聊得很心平气和,反倒是像认识很久的老朋友。
聊得不算多,中心思想是他放心把文诗月交给他了。但是如果让文诗月受委屈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带走她。
李且自然明白程岸的意思,是放手也是忠告。
抛开他喜欢文诗月这点不谈,他也为文诗月有个这样的好朋友而感到高兴。
至少在他还没有出现的时候,她身边是有人陪伴,有人真心对她好的。
当然,他也堵住了程岸的路:“谢谢你跟我说这么多。不过,我是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他知道程岸从南兴回来,找他问了地址。
因为程岸的一些话,他一刻也不想等了,便连夜开车到了文诗月南兴的家。
那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他便没吵她睡觉,等她醒了再说。
“你就在车里将就了一宿?”文诗月有些内疚,伸手去捏李且的肩膀,“难不难受啊?”
“还好。”李且任由文诗月帮他摁着肩膀,“我们在哪儿都能将就,车里算是条件好的了。”
文诗月自然明白,他们当特警的,以天为盖地为席也是常态。
但越是这么想,越是让人心疼。
“傻不傻。”
“这有什么傻的。你不是睡过我这车,挺好睡的。”李且笑的饱含深意,咬重某些字里行间,话里有话,“以后有机会,咱们再睡一次。”
文诗月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再一咀嚼,他把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霎时就反应过来了。
她收回手,扭头看向窗外,感觉脖颈都在发烫。
他是怎么如此自然又直接的说出这种话来的?
“文诗月,你脸红什么?”
“你流氓。”
“我怎么就流氓了?”李且玩味道,“我说再看一次日出。看日出,流氓?”
文诗月一时语噎。
李且“哦”地一声,故作恍然大悟:“原来是你想歪了。”
他压低嗓音,语调都变得暧昧起来:“学妹,你怎么这么色。”
文诗月一路都在被调戏,她实在是忍无可忍,决定调戏回来。
“对啊。”她干脆转过身面向李且,破罐子破摔,“我就是那么想的,你敢吗?”
李且倒是没想到这姑娘竟然直接承认,他这兴致倒是愈发高涨:“什么时候,学长我随时奉陪。”
文诗月硬着头皮把话接下:“你……等我通知。”
李且爽快的答应:“行,就这么定了。”
文诗月忽然之间发现,她好像中了这个男人的圈套。
……
文诗月带李且去吃了南兴特色的米粉,两人聊起了当初在勐镇吃米粉的场景,又聊到了文诗月忽悠李且警察男朋友的事。
这会儿他们沿着护城河一路溜达,河流涓涓,顺流而下。
河边有摆摊卖小物件的,有现场作画的,有喝茶聊天的,有拉二胡的吹萨克斯的。
也有步履匆匆经过的路人,还有像他们这样没什么事溜达的闲人。
旁边的小道有自行车来往,铃声清脆,再过去辅道汽车往来,偶有鸣笛。
冬日的南兴满目安逸,节奏很慢,让人倍感舒适。
李且的打趣掺在了从他们身边经过的自行车铃声里:“看来你还是个预言家,怎么就说准了你男朋友是个警察呢。”
文诗月挽着李且的胳膊,漫步在砖瓦地上,想起那段日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还说,看着我被你耍的团团转,很开心吧。”
“我那是保护你,有没有良心?”
文诗月也不反驳,抬头看向李且。
此时冬阳暖照,阳光穿过树梢,斑驳地落在他们彼此的脸上,熠熠生辉。
“那你不是得到了一个女朋友嘛。”
李且也垂眸看向文诗月:“那你不也实现了一个警察男朋友。”
“那倒是。”文诗月点了下下巴,笑的很是满足。
“我会保护你的。”李且停下脚步,转身面向文诗月,像是与她保证一般重复道,“我会永远保护你。”
绝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永远。
文诗月仰头看向李且,看到他深邃的眉眼里那笃定的光,整个人看上去比这暖阳还要温暖。
“我会陪着你的。”她笑了起来,明亮又温柔,满眼淬着深深的爱慕,“我会永远陪着你。”
陪着你走过每一天,直到永远。
李且一把将文诗月捋进怀里,紧紧地抱住,听着彼此的心跳,将之连在一起。
……
中午吃饭的时候气氛很是和谐,李且处处照顾着文诗月,满心满眼都是她,任谁看了都是一脸满意的笑容。
李且照顾文诗月,王晚晴就照顾李且,给他夹菜:“小李你多吃点儿。”
“妈,他香菜过敏。”文诗月随口就道。
“是吗?”王晚晴看向李且。
“是的,阿姨。”
“好好好,阿姨记住了。”
李且凑到文诗月耳边低声问:“你怎么知道我香菜过敏,上次在勐镇好像就知道。”
文诗月手里的筷子一紧,她抿了下唇,淡定地说:“苏木说过。”
李且在桌子下面勾了勾文诗月的手指:“你们还真是无话不说。”
文诗月吓了一下,见大家反应如常,拿指尖轻轻掐了一下他。
“我记得你上次不是吃了,看你也没什么事。”
“偷偷去买药了。”
“难怪。”
两人说着悄悄话你来我往的,看的在场的所有人笑意浓浓。
这个插曲过去,大家又继续边吃边聊。
李且这个人博学多才,谁跑出来的话都能接住,但也不卖弄显摆,很是朴实低调。话语点到为止,面面俱到。
不过说着说着方向就自然而然地到了谈婚论嫁这一块来了。
李且待大家说完,十分得体地说:“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来的突然,唐突了。等改日跟我父母寻一个好日子,再正式登门拜访。”
这话说得体面,大家也就没有什么异议。
吃了饭,李且被外公叫去他那边下棋。
王永逸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想起了当年。这一问之下,果然是同一个人。
老爷子来了兴致,拽着李且就走。
文诗月帮着收拾好被赶出厨房,才过去外公那边找李且。
两人彼时正下到关键时刻。
她站在一旁也不打扰,目光落在棋盘上,也在跟着思考下一步。
书房茶香袅袅,暖阳透过窗户打在盘根纠错的棋盘上,黑白格外分明。
白子落定,李且棋差一招,输了。
文诗月给两人添茶,陪着老爷子又下了两局,才离开。
离开前王永逸笑着跟文诗月说:“你选对人了。”
文诗月自然知道外公拉着李且下棋并不是他棋瘾大,而是在帮她观棋观人,考验李且。
一个人的品性好坏是能从这小小的黑白棋子里判定出来的。
当年文阳也是过了外公这盘棋才能娶到王晚晴的。
今天,李且也过了这一关。
从王永逸那儿出来,文诗月就问:“所以那次在勐镇跟我下棋,你知道我怀疑你了才改变了你的一贯走法。”
李且说:“我不肯定,但是我确实曾经跟苏木说过我的套路,只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知道,还能记得。”
“那年过年苏木给你打电话,我也在。”文诗月说。
“我发现你记性真挺好,我香菜过敏你也记得。”
文诗月干巴巴地“啊”了一声,怕被这位警察同志又给察觉出什么,便转移了话题:“我还记得你输给我了,欠我一个要求呢。”
“嗯,那你要我答应你什么呢?”李且笑问。
“暂时还没想到。”文诗月说,“留着先。”
“行。”李且说着拿指腹挠着文诗月的手背,偏下头问她,“那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见家长。”
说起见家长文诗月就紧张。
虽然确实是凑巧,但是李且也算是把她的家长给见了。她见他的家里人,其实也是迟早的事。
“那……”文诗月打着一副商量的口吻,“过年?”
“你说的啊。”李且瞧着文诗月,“要是反悔的话……”
他故意在这儿停了下来,文诗月顺嘴接下来:“反悔怎么?”
李且眉梢微抬,轻哼了一声,笑的让人有些莫名瘆得慌。
“上手铐。”
文诗月:“……”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宝宝们哪里去了,出来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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