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墙之隔,隔绝了外面的灯火通明,喜气洋洋,白色的布花看上去格外渗人,大过年的,谁也不愿沾了晦气,虽同情,也不过是多废了些口水罢了。秦府一下子安静下来,在闹事中格外不同。
烛光明灭,里层的蓝色火焰像要突破禁锢,却不得其门而破,越发的低矮。
宋初盯着蜡烛,晃了神,“夫人,钱先生还未回来,该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吧!”秦晖有些心虚和不忍,他以前虽打过两人的主意,却从没想过害了人性命,今日还是特意为自己儿子的事儿打探去了,让他不安。
不同于秦晖的担心,作为宇文乾的妻子,宋初淡定的很,“秦老爷子放心,夫君今日不回来了,无碍的。”早上宇文乾就说了,这些日子恐怕都不会回来了。
秦晖松了口气,忙碌了一日,儿子的事儿弄的差不多,来不及歇息,商量事情。
“既然都到这时候了,秦老爷子和大公子不妨有事说事,我也好看看该如何帮你们。”宋初说得直白,“其实我也好奇,单因着秦小姐的事儿,段不至如此绝情吧!”小肚鸡肠的人想法何其古怪,宋初不活就此试探一句。
果然,父子俩对视一样,秦晖朝儿子点点头,秦柘看看周围,“方心吧!银杏功夫不弱,偷听之人逃不过她的耳目。”
秦柘喝了口茶,润润嗓子,目光慈悲哀伤,“夫人所言极是。我们与那城守的恩怨还要从两年前说起了……”
自柯越被调至中央,南阳朱姓人士上任不到一载,便被刚任知府的现任柳州知府给查出贪赃枉法,勾结山匪。然后便迎来了现任城守,沈丹麒。
话说沈大人,的确是个有本事的,和他本事相符的是他的野心。来后三个月,雷厉风行,广城治安好了不止一点儿,又勤练海军,亲自绞杀了几次山匪,称得上能文能武。很快,广城的商人高兴了,高兴之后,听闻城守秘密设了防银,一干想道路清净,早开海防的商人根本没想那么多。
贪污自来有之,现在有了正当的明路,谁不识趣,对那些想要巴结的,更是一大喜讯。更别说人家沈大人都说了,这笔银子是用来练兵的。慢慢的,本来规定不多的防银就这么慢慢形成了定制,而且数额越来越多,慢慢变了质。
杜家便是其中之一,杜家与秦家在广城世代交好,他家的子孙都是些头脑灵活的,虽没有嫡系入仕途,旁系却是有。不知从哪里听说了什么,觉得城守此举甚是不妥,最后竟然纠结一批反对的商人,拒绝交纳防银。最后的结果,宋初也猜得到,杜家一府家破人亡,沈城守在众位商人眼中分量更重,除了尊敬恐怕还有几分惧怕。
“最难得的是,杜府被灭门,竟然城中之人拍手称赞,都忘了杜家人对广城人的恩德,”这恐怕就是那人的厉害之处,杀人之人本是罪大恶极,竟能得个好名声,被杀之人忠国爱民,倒是让人额手称庆。
气氛有些沉闷,杜家之事的真相被埋在了黄泉水里,风云阁暗卫查来的消息也不过表面,不在乎杜家一个子孙罪恶重重,最后竟然疯了,一把火烧了自己的老宅,嘴里还说着不干净的话,从此,杜家这个伪君子恶人自有天道收,沈丹麒再来个后续,典型的良善城守。原来这才是真相,若真是如此,那人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藏的更深。
“你像小维一样对付你们秦家吗?”宋初理清头绪,有种豁然开朗之感,怪不得啊!
秦晖苦笑,“他这是故技重施啊!”秦晖一锤桌子,恨然道,“当初杜家之事成了广城富商中的一根刺,我也说怕了啊!老弟,是我对不起你啊!”
“秦老爹,你可知道当时杜家知晓了什么秘密吗?”
秦晖清醒了些,接过儿子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两口,“杜老弟并未和我明说,现在想来,应该是怕我也受了沈家人的害,哪知道城守动作竟如此之快。”
线索到此又断了。秦柘见宋初沉默思考,默不作声。
宋初脑海思绪翻飞。杜家因为碰巧知晓了沈丹麒的秘密,引得人灭了全家,看来这个秘密非同小可。结合前线他试图聚集众人商议关于防银之事,恐怕问题就出在着银子上。
防银用于海军建设,若是为了在政治上的建树,也说不过去啊!朝廷重视这支海军,禀报朝廷,银子自是大把的来,而且,按照五弟的说法,银子每年都拨派。
若是贪钱的明目,上交银子的人都知,也谈不上秘密,那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好半晌,书房里安静的很,宋初动了动身子,秦柘见她眉头紧锁,忽的开口,“我总是觉得和海兵脱不了干系。”
“此话怎讲?”宋初立马问。
“沈大人每每说要练兵,可我并未看到海军有何动静,似乎更擅长剿灭山匪。”
秦柘一声嘟囔,宋初灵光乍现,好似当头棒喝,海军?剿匪?可不是矛盾嘛!难道说沈丹麒并未练海兵,反而练陆兵?
这又是什么道理?难道他根本就不是……
哐当,宋初觉得自己是想太多,定定神,“容我细细想想,今日听说城守让人寻找线索了,明日应该就能升堂审理,到时候两位还要劳神,天色已经不早了,还是歇息下吧!”
“好,多谢夫人了,小维之事就拜托夫人了。”秦柘说起亲弟,免不得眼眶发红。
“自然。”宋初起身,出了门,银杏自护着她进了院子。
“笔墨伺候。”进屋后,宋初没有消停半刻,花了半个钟修书一封,“让伯余亲自给王爷。”宋初交代一声。
“是。”
宋初坐在太师椅上,头靠着椅背,看着天花板,久久不曾静下心来。广城,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啊!
前夜里的雪消融殆尽,温度竟然奇异的上升不少,刚穿上的厚氅还没捂热又脱了下来,只余空气中还未消散的寒意。
广城西郊临海之地,一片空地被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过两年,俨然成了小有规模的练兵场所。此时不过日出,天际泛白,云层依稀可以瞧见几抹丽色,场地里面便是和城中截然不同的热闹齐整,一个个身着深蓝色布衣铠甲的战士精神抖擞,目光坚毅。
“赵大人果然练兵有方。”宇文乾一早起来说要来瞧瞧海兵,沈丹麒不敢多劝,带了相关随从人员冒着细雨而来。赵梓韬听闻安亲王大名,早早便在营地外侯着,此时听到宇文乾发话,诚惶诚恐。
“不敢,是陛下福泽。”赵梓韬说完和沈丹麒问礼。
赵梓韬长的不似一般武将粗犷,有些文弱的书生之气,穿着铠甲像是小孩儿偷了大人的衣裳,怎么看怎么滑稽。却胜在气质温文,身边副将魁梧勇猛。
宇文乾一眼便注意到站在赵梓韬身后半步的中年男子,一身杀伐之气不像是寻常人。
宇文乾目光太直接,赵梓韬回禀道,“王爷,此乃津海营副将辰天刹。”
“好名字。”宇文乾看了那人一眼后移开目光,天煞,或许是战场上的杀神?
“陛下和太子殿下一直挂心津海营之事,特意让本王跑一趟,看看进展。已经两年之久,不知可否与海盗一战,肃清我沿海外患,开海禁,复我子民生计。”宇文乾每一字都说得极慢,似在感慨又似承诺。
赵梓韬心里一抖,不着痕迹看了沈丹麒一眼,微胖的脸上堆起笑来,“王爷方向,津海营这两年训练不断,与海盗已有过战斗,不出一年,海禁定能开,介时,定能扬我国威,镇我山河。”
“如此甚好。”宇文乾露出今日的第一个笑容,天色渐渐明了,好似驱散乌云,漫天明光,“既如此,不妨年前出征一场,让我广城百姓再添彩头。”
赵梓韬的笑容僵在脸上,知道面前的人是谁,很快反应过来,支支吾吾道,“王爷,这大过年的……”
“正因为是我宇文的大好节日,更要让他们知晓,我宇文儿郎无时无刻不在保家卫国,不在奋勇作战,”沈丹麒说完这席话,缓缓转身,对着赵梓韬,“赵大人,你说呢?”
“是是是,王爷和沈大人说的对,我天朝儿郎岂会怕了那些海盗,下官这就让人去准备。”
“就明日吧!”宇文乾在赵梓韬说完一刻,加了一句。
赵梓韬身形一抖,躬身,“是。”
副将辰天刹自去安排了,赵梓韬在一旁领路,宇文乾不时问话,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
宇文乾作为王爷,实力并不大,可是自他回了朝中,掌握西北军权,此次南下,又有帝王圣意明旨,有权过问津海营一应事物,赵梓韬心中不乐意,回话之时不免说些空话,见宇文乾并未变脸色,不禁轻看了宇文乾几分。
看来那些人不过对安亲王夸大其词,连海兵的基本布防都听不明白,果然是只知道打打杀杀的马上莽汉。一路走至营帐,不见宇文乾多说一句,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不少,少了刚开始的忐忑和拘束。
主帐布置的略显宽敞,德全打帘,宇文乾第一个进去,赵梓韬邀人上坐,“本王来此处不过是客,怎能抢了赵大人主帅的位置。”宇文乾比了个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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