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姮派遣完了手下,决定亲自去找谢涔之。
谢涔之与天道联系极深,对此,她至今感到十分费解。谢涔之如今如同废人,体内还有她亲自布下的禁制,即便如此,天道还是能立刻感受到他的所在,这是为何?
他与天道之间,是不是还有一种她无探知到的联系?
汐姮或许不世人,但她一定谢涔之,谢涔之此人,无论遭遇多么凄惨,无论在她面九死一生多少次,她都知道他不会的沦为那种可悲的弱者,她从未的不把他放在眼里。
是他曾经亲口教她的——永远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善于伪装的人。
所以,汐姮即便不想再与他有所瓜葛,也还是下令将他带到昆仑来,一是为了利用他找出天劫石,二是为了近距离监视他的向。
但不知为何,即便如今计划周全,即便北域没有传来更坏的消息,她也隐隐感到不安。
汐姮望着眼晃晃的雪景,睫毛一落,被满目银无端刺得头晕目眩。
山路之上积雪厚厚堆积,絮纷飞,裙裾所之处,烛龙体内天生的玄火之气焚毁冰雪,蒸腾成袅袅冰雾,散落在呼啸的北风中。
“小殿下。”
“公、公主……”
凡人被魔族单独关押在另一处,汐姮悠悠散步到此处时,原本那些负责看守的魔还有惫懒,远远望女子冷冽纤细的背影,俱是一个激灵,赶紧打起精神站好行礼。
他们满脸堆笑,一副忐忑又殷勤的样子,能让一群魔族怕成这样的,除了鬼都王卫折玉,普天之下也唯有汐姮。
汐姮驻足,偏头,透亮的目光穿透那些魔族,仔细打量了一下里面正在歇息的仙门弟子。
大多重伤。
除了极少数修为高的,如今一眼望去,连正常寿数的凡人也不如。
凡人,果是弱极了。
她闭目,脑海中又蓦地闪一个人影——昨夜那个胆敢冲撞她的女子,似乎也寿数不长了。
非她本意。
但非她本意又如何?
她如今在天下人眼里,就是最狠毒最可怕的敌人。
她垂袖站立不,定定地瞧了他们许久,眸底忽忽暗,光影晃,许久,略一闭目,嗓音沉凝下来,“谢涔之呢?”
“他被单独关在屋子里,小的这就带小殿下去。”
其中一个魔赶紧上带路。
汐姮颔首,抬脚跟在那只魔后头,很快便抵达了关押谢涔之的屋子,隐约到了一个女子的痛呼声,她没有多想,直接上推门去,“谢涔之,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
汐姮抬眼的刹那,眼神便凝住了。
这里还有另一个人。
一个女人。
谢涔之虽是俘虏,但他和旁人不同,她让人看守他,也是为了防着他,绝不会让他有和别人独处的机会。
加之昨日他被卫折玉砍伤,她默许辛合安排他在温暖的屋子里歇息。所以,这里应该只有他一个人才对。
而且,她虽不再喜欢他,下意识还是笃定,谢涔之不会和其他女人有么牵扯。
但是,眼这分是个女人。
汐姮红唇冷抿,挑起锋利的眼尾,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人。
这是个极其年轻的姑娘。
她穿着昆仑弟子的服饰,双颊染尘,长发微散,显得颇为狼狈,但纵使如此,从那双剔透的秋眸上,也仍然可以瞧出,这是个难得的小美人,是一眼望去便觉得好看的美。
此刻,这姑娘正站在谢涔之身边,背脊紧紧贴着墙壁,发丝还有些凌乱,双眸含泪,像是受了欺负,此刻转着头,极其惊恐地看着突然闯来的汐姮。
她和汐姮对视上了。
然后她发出一个单音节的“啊”,腿软似地往后退了一步,活像是看到么可怕的人。
汐姮便这么冷淡地看着。
她唇角淡笑敛去,长睫下的冷眸,温度褪去,瞬息由火冻结成冰。
这女子怕她?
怕她,那是理所当然。
先不论她在是不是撞破了么,昨日她屠杀那么多人,自然是个仙门弟子了她都会腿软发憷。
只是这女子瞧着眼熟,可她又不记得么时候。
汐姮冷淡道:“你是谁?为何在此?”
她问得很直。
方才一眼就算有些想歪了,但是她还是没有多放在心上,此刻更多的还是怀疑,怀疑谢涔之是不是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联合这些仙门,从而算计么……
那女子她开口,又猛颤了一下,咬紧下唇,迟迟不开口。
秦姣此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上次撞破这陵山君发之事后,就发自己再也发不出声音了,秦姣万万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庆幸被他放一命,又成了哑巴。
她心如死灰了好几日,又很是不甘心。
他总是这般神神秘秘,还能用术,非要装出一副废人的样子,瞒着所有人,让人根本看不透他的意图。
那一头发又是为么?他到底是么实力?又为么非要这么瞒着不可?如果他是为了那个神族公主,又凭么因为她撞破了他的秘密,就要把她弄哑,让她一辈子都说不了话么?!
秦姣又是不解,又是怨恨。
昨日之事发生时,秦姣以为自己一定会死,又亲眼目睹谢涔之出手相救,他被活生生削断一根手指,又用自身为引阻止了汐姮杀人。
他把她弄哑,又出手救人性命,是身兼天下之责的陵山君,又公然投降害了蓬莱满门。他看似清冷,又心狠手辣,秦姣从没这么矛盾的人,她很怨恨这人让她成了哑巴,又不知他到底为么要救人。
所以秦姣昨夜偷了。
她偷到了谢涔之和汐姮的谈话,她的确是想探寻出么秘密,但是一无所获,临走时似乎被他发了,可他没有追上来,她并不确定是否暴露,谁知今日,他突然把她叫到了此处。
她门的瞬间,便被掐住了脖子。
颈间冰冷的五指收紧,捏得骨骼都在搓响,隔绝所有空气,她几乎没有反抗,眼就逐渐变得模糊。
他要杀了她!
她一次又一次地逾距,让他终于了杀意。
谢涔之杀人时,眉眼一如既往地沉静淡漠,如那夜独自站在冰天雪地之间,如沫风雪无撼半分衣袂,只是那扣着她脖子的手,坚硬得如同寒铁,稳稳扼住了她的命脉。
他甚至没有一个字要对她说。
这人的作风,和那神族公主,在某些方面,近乎可怕地如出一辙。
秦姣靠着冰冷的墙壁等死,没想到快失去意识时,汐姮来了。
喉间的桎梏瞬间松弛,秦姣大口呼吸着,恐惧地流着泪,想要叫出声音来,根本叫不出任何声音。
有狼后有虎,秦姣绝望到快要崩溃。
汐姮问她是谁!
这高傲的神族公主,当然不记得秦姣是当初在蓬莱口出狂言的昆仑女弟子,更何况,当初的秦姣如此嚣张骄傲,不知天高地厚,如今恐惧得浑身发抖,让人难以相信,短短几日,她便被折磨得性情大变。
汐姮又多瞧了一眼秦姣。
她只当这又是个哭哭啼啼的女子,无端有些恼火,不知是因为属下的看守不利,还是因为这无端冒出来的一个人,红唇冷冷一挑,道:“你倒是总摆脱不了这种哭哭啼啼的类型。”
江音宁是,眼这个也是。
谢涔之一怔,做好了以别的理由搪塞的准备,没想到她先一步想歪了。
又好笑,又觉得心口被狠狠一撞。
他说:“我说,我不会喜欢旁人。”
“鬼话连篇。”汐姮嘲讽道:“别忘了在你是我的奴隶,私下与人面,我允许了么?要不是在你还有用,我马上杀了你。”
“抱歉。”
想不到他会道歉,汐姮意地眨了一下眼睛。
“你以为,单单一个抱歉,此事便能揭去了?”
在她眼皮子底下勾结!
无论是因为感情,还是串通仙门,到底是谁给他的底气,以为她就一定不会在灭了天道之杀他么?!
她定定地看着谢涔之,火气刺啦腾起,在心口越燎越盛,只是这一次她不再冲着他,她猛地甩袖,“来人!”
面应声闯来好些魔族,为首的几个诚惶诚恐,感觉到汐姮身上散发的压迫感,齐刷刷地伏跪了一地。
“公主您——啊!”为首的几个低等魔族惨叫一声,被玄火瞬间焚烧成灰烬。
其余几个魔族吓得发抖。
汐姮眉心金光涌,双瞳冷如寒刃,“再敢如此偷懒,这便是下场!”
“神族不收废物。”
她大发雷霆,不只说了句话,拂袖而去。跪在地上的魔鬼门关走一圈,领教了何谓比鬼都王还吓魔的存在,简直是腿软地站不起来。
汐姮发怒之事并未传得很远,只是很快,整个魔族都知晓了。
姗姗来迟的几位魔将闻,也觉得眼一黑——如今鬼都王这般在乎神族公主,几乎到了疯狂的地步,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平时就得胆战心惊朝不保夕的,还好今日鬼都王不在,否则即使汐姮不杀他们,魔君大人也得亲自把他们挫骨扬灰。
他们一边冷汗直流,一边又暗恨得牙痒痒。
原本就是杀人如麻无恶不作的大魔头,本性极恶,即便如今不得不向强大的神族低头,骨子里也还是阴狠至极。
他们一边加深了对汐姮的恐惧,一边极想发泄压抑的残暴恶念。
夜色浓郁,他们抓了秦姣,在女子绝望的目光下,将爪牙伸向她的肩……
“不长眼的东西,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溜去……”
“忍了几个月没吃人了,今天正好开开荤!”
“还好魔君大人去了不周山,老子今天差点被你这臭娘们整死!”
“呜呜!!”秦姣满脸是泪,努力发出声音,只能绝望地在雪地里挣扎,血从身下涌入,浸入厚厚的积雪中,她痛得快要死去了。
意识快要崩断的瞬间,好像有么溅上脸颊,秦姣睁大眼睛,看面的魔表情定格在最后一瞬,然后“砰”的一声,如烟花炸开,在她跟化为点点光。
如同天汐姮杀魔一般干脆。
秦姣呆滞地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谢涔之。
月华洒落银丝,衬得肌肤如霜雪,分是极其熟悉的脸,眉宇间携了淡漠睥睨之色,黑眸幽冷,陌生得近乎冷漠。
谢涔之收回方才抬起杀魔的手,慢慢走到她跟,突然说:“方才他们说,卫折玉去了不周山?”
秦姣咬着牙根不说话。
谢涔之经确定了怀疑,袖中手狠狠一攥,猛地转身离去。
秦姣警惕地望着他的背影,还没来得及松懈,忽然感觉到他停了下来,转身朝自己看了来,她浑身紧绷,下意识害怕地后退了一步。
只他抬袖,一道光从她眼拂落。
秦姣低头,发觉自己换了身衣服。
这是……男人的衣服?
她迟疑地抬手,摸着自己脸,仍旧不善地盯着谢涔之。
他经害她说不了话了,还要对她做么?
谢涔之凝视着她,冷淡道:“今夜你冒充我,日午时,你体内禁制自会解开,你好好与阿姮说清缘由,她不会杀你。”
秦姣一愣。
他说……么?
秦姣还没来得及点头,便谢涔之转身,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四周一片死寂,徒留低沉的风声犹如鬼哭,在耳边呜咽辗转。
秦姣像是泄了力一般,靠着墙跌坐下来。
空气中残留着极淡气息,虽难以察觉,可身为修仙之人,秦姣如何感受不出,这种气息……像极了那些神族。
日这三界的天,大抵是又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