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1 / 1)

谢涔之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心碎裂。

少女冷漠地抬起下巴,轻描淡写说的,宛若刀一眼狠狠扎入了他的心。

而她的心,就这么没有了。

阿姮再也会回来了。

她的眼神冷得如秋夜里的风,即使是睥睨着那颗心的碎片,也像是看着什么屑一顾的垃圾。

谢涔之袖中的手缓缓缩紧,骨节沉沉一响,凝视着她道:“你与我之间,当没有任何留恋了么?”

汐姮冷漠地盯着他。

她的眼瞳黑得发冷,突然一落睫毛,垂目问身边的少年,“卫折玉,你觉得他如何?”

在这里,卫折玉是她唯一认可的人。

她不懂些有心之人的情绪,便让卫折玉定夺好了。

坐在轮椅里的少年咧嘴一笑,眸底沉浸着浓浓恶意,一字一句道:“该杀呢。”

“若不是这个人,你也会被逼到当众剖心的地步,你为他付出了一切,可是他现在还是世人崇拜的陵山君,是不是很可恶?”

卫折玉用最蛊惑的语,最温柔的语气,看向汐姮道:“还记得斩刑台上,他是怎么杀你的吗?”

谢涔之脸色白了白,眼底的光倏然暗了。

“好。”汐姮说。

“你想杀,我便杀。”

她再次挽起溯月弓,指尖流动着紫色的电光,眯起眸子对准谢涔之。

“君上!”

“谢姮!是君上啊!”

“快保护君上!”

周围有人焦急地喊了起来,但只要靠近谢姮一丈之内,都被无形的神力震飞出去,狼狈地砸落在地,再如何施法,都不过是蚍蜉撼树。

没有人可以靠近汐姮。

是一场她对他单方面的杀戮。

谢涔之沉声道:“都不必管我。”

谢涔之避不让,笔直地站在原地,风掠起他染血的广袖,那张她刻入心底的隽秀容颜,此刻并未印入她的眼中。

他此刻就站在这里,让她杀。

是他欠她的。

汐姮拉满了溯月弓,那灵渠剑感应到谢涔之受到威胁,在空中掠过一道银光,挡在谢涔之跟前,焦急地颤动着,似乎是在等着谢涔之握住它,与汐姮一战。

谢涔之却并无动作。

若他握住灵渠剑,便应了那句预言,当要与她死不休。

汐姮抬起溯月弓,对准谢涔之,朝他射了一箭,正好射中他的心口,谢涔之当场吐出一口血,单膝跪地,摇摇欲坠,但并未完全昏死过去。

汐姮睨着他狼狈的样子,问:“你可服气?”

她这一箭射得稍微偏了些,并未当场杀死他。

她现在约莫也猜到了谢涔之与灵渠剑的关系,把神剑威力骇人,但无执剑之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谢涔之肯握剑,她也没有杀他的兴致。

谢涔之抬手擦去唇角的血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捂着胸口的箭矢,哑声道:“为什么杀我?”

“我改主意了。”汐姮直视着他,字字清亮:“杀你让人扫兴。”

“以你如今的实力,也配被我杀。”

“但是这些人。”

汐姮环视一周,视线从周围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握紧手中的弓,面无表情地警告道:“再敢冒犯我一次,我都会杀掉。”

她没有是非好坏之分。

或者说,世间以神为主宰,她既是主宰,她所做的就是对的,她认为的谁也能忤逆,那些敢忤逆她的“错误之人”,便活该受到惩罚。

就是汐姮的准则。

谢姮需要别人评判她的对错,而汐姮不需要。

四周一片诡异的寂静。

周围的人俱被她的语气所震慑,当再也无人靠近一丝一毫。

他们从未见过张熟悉的脸上,出现如此狂妄轻蔑,冷漠的眼神。

他们这次彻底意识到:原来谢姮真的死了。

那个会温柔与他们说,无论多难过生气,都不会说任何重的谢姮,已经在了。

汐姮警告完些人,转身对卫折玉抬了抬下巴:“我们走吧。”说着,她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下台阶,步履从容,目空一切。

随着她一步步往前,神光萦绕四周,脚底腾起一股火焰,将那染血的白裙焚烧成灰烬,重新露出华美的火红裙摆。

她就么消失在他们眼前。

而在无汲殿被打晕过去的舒瑶,才刚刚醒来,等她闻讯赶来占星台之时,只看到一地的血,和碎裂的心。

什么都不剩了。

舒瑶茫然地站在风中,握紧手中的簪子,突然又想起什么,提着裙摆飞快地往山下跑去。

她还是舍得谢姮。

上次的挽留让她付出了性命的代价,舒瑶这次不打算挽留,可她还是想见一见谢姮,跟谢姮说最后一句话。

她想说:我会等着我们的重逢的。

谢姮最后给了她一个拥抱,她说离别是为了相逢,即使是打晕她的时候,也是对她笑着的,舒瑶相信,无论谢姮变成了什么样子,她们都一定是还是朋友。

舒瑶一路御剑而行,在空中四处搜寻谢姮的踪迹。

她无法捕捉到谢姮的气息,却能看到天边有飞鸟在靠近一个地方的时候,突然全都飞落在地,那些灵兽蜷缩一团瑟瑟发抖,像是遇到了什么比之前强大的生物。

谢姮是烛龙。

世间万物惧怕烛龙,她一定在那里!

舒瑶眼睛一亮,飞快地往那个方向追去。

汐姮选择了步行下山。

流动着银光的图腾浮动在火红裙摆之上,扫过层层台阶,裙摆掠过之处,花草化为灰烬,灰烬亦被风卷走,无论她的裙摆有多长,她都不会染上尘世间的丝毫尘埃。

她把玩着手中的弓,漫不经心地说:“等劣质弓,我神族不知多少。”

卫折玉眯起眸子,扭头盯着她,脸色瞬间风雨欲来。

连溯月弓都突然开始颤动,像是在对她抗议。

但紧接着,少女又说:“但是,卫折玉送的,一样。”

“……”少年默默垂目,唇角却无声无息地翘了翘。

颤动的溯月弓也偃旗息鼓。

卫折玉睫毛飞快地颤了颤,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问:“为什么……不一样?”

汐姮说:“因为我是你孵出来的。”

卫折玉:“……?”

他表情是一僵,像是被戳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脸色有些难堪。

先前她没想起来倒还好,现在她一想起来这些,卫折玉就想起自己从前的丢人样子。

起初他饥肠辘辘,本来是想吃掉那颗蛋的。

可惜他咬了一口,没咬动。

后来便抱在怀里取暖,整天捂着它,放在自己胸口,曾想真的孵出了一条龙来。而且条小龙刚孵化时,便是会叫人的,男孩儿猝及防,被她软糯糯地叫了一声“娘”。

卫折玉:“……”

现在他一时摸不准,他在她眼里,究竟是化敌为友的朋友,还是从小相依为命的竹马,还是孵化她的娘亲。

一样,到底是哪门子的一样。

少年的眼神阴郁了起来。

汐姮从头至尾的语气都是很平淡的,虽然她并不懂什么是在意和在意,但是她把卫折玉划入了“养大自己的人”的范畴,和哥哥一样。

她不谈感情,她只讲道理。

就在此时,汐姮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谢姮!谢姮你等我一下!”

她眯眼转身,看到一个小姑娘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跑过来。

是个凡人。

似乎是叫舒瑶,与她从前是朋友。

但朋友是什么东西?

汐姮眸底一冷,在舒瑶靠近她的刹那,突然抬手,凭空掐住她的脖。

舒瑶本满心欢喜,猝及防被她掐住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整个人缓缓漂浮在空中,双脚住地空中踢蹬。

她用力地挣扎,隔绝的空气却越来越多,只能发出微弱的呼唤。

“谢姮你……”

谢姮居然要杀她?

汐姮看着她,双瞳布满杀意,“我记得,我方才已经说过,再有人敢冒犯我一次,我都会杀掉。”

谁也例外。

汐姮慢慢地缩紧手指。

她看着舒瑶的脸色越来越惨白,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微弱,唇边噙着的冷笑越发冰冷。

舒瑶仰着脖,始终望着少女熟悉的容颜,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眼前的人冰冷且高高在上。

可她就是谢姮。

舒瑶设想过很多场景,却从未想过,自己根本连多说一个字的机会的都没有,就要被杀了。

舒瑶做了很久很久的心理准备,打从知晓谢姮时日无多时,她就一直在安慰自己,人的一生总有离别,她只要在谢姮活着的时候,拼尽全力地对她好就好了。

就算听到了谢姮剜心的消息,她都没有什么特别难过的感觉,只感觉心空空的,好像缺了点什么。

可现在,她才突然意识到。

她真的失去谢姮了。

谢姮再也会保护她了。

再也会牵着她的手,对她说“有我在,别怕”了。

再也会在危机之时从天而降,如此温柔地抱抱她。

舒瑶眼角的泪却不住地顺着脸颊滚落。

脑混混沌沌,逐渐没了力气,双手垂落下来。

“啪”的一声,她手中的簪子坠落在地。

簪子上的龙髓玉猝然发出一道白光,朝汐姮射去。

汐姮猝及防被射中右手,蓦地往后退了几步,皱眉盯着地上的簪子。

舒瑶即将失去意识的瞬间,骤然坠落在地,她眼前重新恢复光明,捂着脖大口地喘着气,慌乱地去捧起地上的簪子,紧紧护在怀里。

——“你拿了护身簪子,活得长长久久,待我醒来,才能重新与我相逢。”

是谢姮在保护她。

原来谢姮送她簪,却是这样的用意。

舒瑶哭得更加凄惨,眼泪打湿了领口与袖摆,再也什么都不顾了,只蹲在地上狼狈地哭出声来。

仿佛要把所有思念与委屈,都付诸于一场哭泣。

“呜呜呜谢姮……”舒瑶哭得直打嗝,鼻涕眼泪止也止不住,“谢姮我的好想你……”

汐姮恍惚地盯着她。

从没见过有人在她跟前哭丧的,哭得么惨,还是哭她自己。

记忆深处,类似的一幕遽然闪现。

许久,少女沉默地扭过头去,太自在道:“别哭了。”

“……我杀你了。”

她虽无法再对眼前的人有感觉,但既然是她“临死前”亲自给的簪子,便说明,个人的确很重要吧。

虽说她不许别人冒犯自己。

但也算……一个特殊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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