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洞房(1 / 1)

苏岑没等在兴庆宫再蹭上一顿午膳就被提走了。临近年关,重新祭天只给了三天的筹备时间,他如今接了奉礼郎的职,礼节流程都得重新学,太常寺的人满长安城找苏大人都快找疯了。

最后还是曲伶儿过来兴庆宫要的人。他就想安安稳稳睡个午觉,结果上门的人一个接一个,险些把苏家大门拍裂了。

曲伶儿这厮过来时有多气势汹汹,见了祁林之后就有多小鸟依人,若不是碍于苏岑的面子,他恨不能把自己贴到祁林身上去。

苏岑翻了个白眼,也不知祁林那晚又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么几天功夫就彻底好了伤疤忘了疼。

祁林奉李释的命令送两人出兴庆宫,刚到门口苏岑却突然停下来步子,直视着祁林话却是对曲伶儿说的:“你先出去。”

曲伶儿皱了皱眉:“苏哥哥……”

见苏岑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而他祁哥哥似乎也默认了,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先出了兴庆宫。

等确定曲伶儿听不见两人说话了,苏岑才道:“兴庆宫是怎么回事?”

祁林原本以为苏岑是要质问他和曲伶儿的事,不曾想苏岑开口却是问的兴庆宫,悄悄一愣,只道:“爷不让说。”

“他是不让你往外说,还是不让你跟我说?”苏岑对着祁林,“若我一定要知道呢?”

祁林抱剑而立:“恕难从命,我听命于……”

“为了曲伶儿呢?”苏岑出声打断,“当初他险些死在你手上,是我苏家救的他,你当愧疚也好,报恩也罢,我只想知道王爷他……有没有事?”

祁林一言不发地站了半晌,最后总算是松了口:“爷没事,一点旧疾而已。”

苏岑皱眉:“什么旧疾?好端端的怎么会犯了旧疾?若只是旧疾兴庆宫为什么要加强防卫?”

祁林心道果然不好糊弄,看了看等在门外踢小石子的曲伶儿,眼里的寒霜化了几分,才道:“你可以理解为有人下毒。”

“下毒?!”苏岑当即就不淡定了,起身便要往回走,“他中了毒你还让他去上朝?还让他在那批奏章?!”

“毒不致命,”祁林把人拉回来,“只是引发了旧疾,爷的意思是,不许声张。”

“兴庆宫里怎么会有人投毒?谁下的毒?暗门?”

苏岑一连几个问题抛过来,祁林只淡淡摇头。

半晌,苏岑懂了,“是宫里的人。”

下毒却不致命,这就是要告诉李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小天子不会有这个见识的,是楚太后干的?”

“不管是谁干的,这件事情到此为止,”祁林道,“这件事我们也有责,兴庆宫上下一人领了三十军杖,这种事日后不会再发生了。”

御赐的东西出了差池,顾及皇家脸面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而李释竟还要装作没事人一样,该上朝上朝,该处理政务处理政务,还要帮着隐瞒消息!

“他就硬生生受了……”苏岑只觉得心里一口气上不来,好像之前喝的那口药又回过味来,苦的直抽抽。

祁林眼看着苏岑憋红了眼眶,就要冲回去找人兴师问罪,最后却是咬着牙转身,很快消失在兴庆宫门口。

苏岑一腔怒气无处发泄,全用在了太常寺的教习官身上。

只有三天时间准备,时间紧急,单是祭天流程就有好几百条。迎神、奠玉帛、进俎,初献、亚献、终献,冗长而繁琐,此外还得给苏岑重新定制奉礼郎祭天所用的服饰,将作监的人过来前前后后把苏岑量了个遍,拿了尺寸又匆匆赶回去制作,哪里不对还得再修改,来来回回好几遍,这几天也没得安生。

让教习官欣慰的是,这位苏大人不愧是新科状元出身,所有的祭天礼仪、典例几乎过目不忘,几遍下来流程基本不会出错。唯一一点不理想的就是苏大人总是板着一张脸,冷冰冰的生人勿进,本该谦恭和顺的祭天流程却几次流露出尖锐的锋利。

教习官欲哭无泪,如今苏岑是小天子面前的红人,他得罪不起,只能小心翼翼地引导:“您就当是对着太后娘娘那张如沐春风的脸……”

说没说完苏岑直接一道凶光瞟过来,把教习官吓得一哆嗦——这比之前更凶了好吗。

好在苏岑还算配合,繁琐的流程一遍遍走从未抱怨一句,一天下来从早站到晚,又跪又叩,蹩口的祝文一遍遍重复,却依然站的笔挺,跪的板正,祝文也背的字正腔圆,无一点拖靡之音。

只是一到了点这位苏大人抬脚就走,任谁都拦不住。

不知道的以为苏大人家里是有什么娇妻美眷,赶着回家享齐人之福,殊不知苏岑回去便一头扎进兴庆宫里,亲侍汤药,夜里再给人当那安神香。

李释一看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刚喝完药拿帕子擦了擦嘴,问道:“祁林都告诉你了?”

苏岑手上一顿,忙道:“是我逼他的,与祁侍卫无关。”

李释头都没抬,“祁林去领了二十廷杖。”

苏岑刚待辩解,却见祁林已抱剑领命,一句异议都没有地退了出去。

苏岑心中戚戚,心道他跟曲伶儿那事就先算了,日后这人若再敢欺负曲伶儿,他定然不会再这么轻易地善罢甘休。

李释这才放下帕子,端起苏岑那张脸打量了一圈,皱了皱眉:“太常寺不管饭吗?怎么好像瘦了?”

“我吃的比谁都多,”苏岑拍了拍肚子,“我都担心祭天过后,太常寺都不敢让我过去了。”

“是吗?”李释一双大手也覆在苏岑小腹上,汩汩热源透过布料升腾而起,李释借机把人放倒,“我倒要看看,子煦到底有多大的胃口。”

祭天当日,旌旗铺展,与几天前一样,小天子皂衣绛裳居中,左右分别是宁亲王和楚太后。唯有一点异样,御驾一旁,奉礼却是个新面孔。

只见人着一身绯红奉礼服,腰束大带,手持玉璋,腰身似竹,面若敷玉,目不斜视地引着御驾前行。

苏岑随侍天子奉礼,但站的离李释这边的车驾近些,李释一偏头就能看见銮驾下的人,不由勾唇一笑。他见过这人眉目生动,一颦一笑里都透着那么点狡黠,也见过这人坚决隐忍,身子里骨子里都是傲气,如今这般端端正正的样子倒是少见,又起了逗一逗的心思。

李释轻咳一声,苏岑果然不动声色地瞥过来,只见李释手上的墨玉扳指轻轻转了转,苏岑立即移开视线,不消一会儿,苏大人的耳朵红了。

昨晚就是这只带着扳指的手,掌心灼热,扳指冰凉,将他由外到里丈量了个遍,美其名曰——看看究竟瘦了没有。

他瘦没瘦不知道,在这只手下如涸辙之鱼倒是真的。

自此目不斜视,懒得再搭理这人。

李释提唇轻笑,对着那只红了一半的耳朵盯了一路。

到了南郊圜丘,先是鼓乐齐鸣,点燃燔柴,报知天帝降临享祭。紧接着,苏岑引小天子盥洗,到天帝及祖宗牌位前进献玉帛,随即小天子回拜位,带领李释、楚太后及百官行三跪九拜礼。

苏岑紧随李释身后跪下,小指将将够到李释的衣裾。

当初教习官还担心苏岑行拜礼时太过锐利,冲撞了天帝,却不见苏岑目光澄澈,每一拜都一秉虔诚。

那眼里满满都是那人的背影。

三跪九拜,拜天帝,拜先祖,别人求赐福,求庇佑,求风调雨顺,求高官厚禄,他只求这一人安安稳稳,无病无灾。

礼毕后,饮福受胙,苏岑将一杯酒送到李释手上,两人相视一笑。

祭礼之后苏岑便直接被带回了兴庆宫里,这身红衣太打眼,穿着红衣的人更打眼,李释笑谑,怕他走在街上被人瞧了去。

所以要金屋藏娇,带回来好生安置。

苏岑撇了撇嘴,“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还看不得了不成。”

老狐狸眼睛一眯,随手抄起桌上一方红桌帷,将人漫头盖了去。

真就不给别人看了。

苏岑眼前一黑,恼羞成怒去扯那桌帷,却听见李释声音突然沉了几分,抓住他那手,道:“别动。”

苏岑还以为陡生了什么变故,当即不敢动了。

下一瞬,双腿猛然离地,竟是被人拦腰抱起。

苏岑心里突然跳漏了几拍。

不几时,房门被人一脚踹开,而他则被轻轻放在了李释寝宫里的床上。烛影摇红,透过红帷下沿只见李释锦衣华服地立在他身前。宁亲王难得没有心急,半晌才伸进来一只带着扳指的手,在他脸侧轻轻碰了碰。

“羣祥既集,二族交|欢。敬兹新姻,六礼不愆。拜了天地,拜了高堂,喝了合卺酒,是不是该洞房了?”

盖头将掀,苏岑却猛地抓住那只手,轻声问:“算吗?”

李释不动声色:“算如何,不算又如何?”

“不算,那我就陪王爷好好逢场作戏,”苏岑声音低了些许,“算的话……”

算的话,那就是礼成,他们就是拜了天地拜了高堂的新婚燕尔,从此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李释忖了片刻,那只手却是慢慢抽了出去。

再然后,人也不见了。

苏岑看着帷帐下方那一小块空地不由苦笑,青楼妓馆,倚门卖笑,最忌弄假成真。他又何尝不是,明知不可为,又在奢求什么呢?

苏岑看着这一身奉礼服,这块可笑的桌帷,如何去比宁王妃那钿钗礼衣、凤冠霞帔?问这种问题,不过荒唐一场,自作自受罢了。

苏岑伸手去揭那红帷,刚刚扯下一角,却只觉得一阵风袭来,一把把他推倒在床榻上。

“夫君不至,哪有自己揭盖头的?”

那人像是刚喝了一盅清酒,酒香袭人,苏岑却莫名觉得醉的那个是自己。

李释隔着红帷轻吻那两片薄唇,良久才道:

“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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