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湖最近的中文进步得挺快,主要原因是一个礼拜以来,他白天都比较精神,又没什么别的事情做,于是一整天一整天地宅在办公室里看中文教程。这人确实聪明,以前没精力,现在精力有了,五六天的功夫,一本成语小词典轻轻松松就背了个七七八八,虽说也只是机械背诵,不算熟练运用,偶尔也能从他嘴里蹦出个四个字的词。
当然,姜湖是死也不会承认,最近因为沈夜熙在身边的缘故,晚上的睡眠安稳了好多,已经好多天没做过噩梦了。
当时因为姜湖养伤,沈夜熙作为一个好客的主人,把比较大、阳光比较好、床比较软的主卧让给了他。鉴于现在他已经不是“客人”了,于是沈夜熙乐颠颠地搬着自己的床铺回归了他软绵绵暖烘烘的大床,搂搂抱抱耍流氓之举已经炉火纯青,偶尔擦枪走火还能……嗯,是吧,大家都懂的。
盛遥最近突然变成良家妇男了,当然恐怖游戏还是照打,玩笑还是照开,不过人却看起来稳重了些,桃花眼不再四处乱放电,和路人打情骂俏的事情是没有了。这个变化,是有一天杨曼闲得没事做,去招他的时候发现了。
那天杨曼伸了个懒腰,凑上去对着盛遥吹了口香风,捏着嗓子说:“公子,今日奴家佳人有约,可是沈恶霸不肯怜香惜玉,扔给奴家一打报告,如何是好?奴家不依――”
盛遥点点头:“成,你要约会先走吧,放那一会我帮你弄好。”
杨曼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
盛遥抬头看了她一眼:“嗯,怎么了?”
杨曼伸出手指着他:“你你你你不是应该说‘小生得美人垂青,三生有幸,不知美人何时以身相许’之类的么?”
盛遥带着笑意看着她,吐出三个字:“从良了。”
杨曼一口狗血喷了三尺高,半身不遂神志不清地飘走了,一边飘还一边念叨:“盛遥从良了,盛遥从良了,盛遥他居然说他从良了……”
说来不知道是巧还是冥冥中自有定数,就在这时候,传达室的小张在门口敲敲门,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然后走近来扔给盛遥:“给你的……”
“嗷――”这是一帮浑身闪烁着八卦之光的同事们,好几道意韵不明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扫过小张,小张赶紧摆摆手:“别误会,不是我送的,盛大美人,在下已经心有所属,对你真的没啥想法!那是花店刚送过来的,我瞅那送花的小弟被咱局里这森严庄重之气镇住,在门口徘徊半天了,就替你收了。”
沈夜熙唯恐天下不乱地从旁边走过,意味深长地拍拍小张的肩膀:“孩子,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错误的开始,你就招了吧,咱盛美人魅力大,没人笑话你的,真的。”
小张悲愤――苍天啦,老子冤枉,老子是直的!
从此某人虽然不在某人身边,但是给某人的鲜花攻势一发不可收拾,玫瑰一天一大捧地往办公室里放,窗户开着,整天招蜂引蝶的,弄得大案要案组活像玫瑰培养室,非常销魂。
沈夜熙看看没人注意,凑到姜湖耳边,笑得贱兮兮地问:“你喜欢花不,咱工资不高,这点钱还掏得出来――”
姜湖的脸“腾”一下红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挤出几个字:“你要是喜欢,就甭拐弯抹角了,直接说出来呗,我又不笑话你,人说女为那啥者整容,整容我就不要求了,给你整朵花戴,还是没问题的。”
“啧,小孩,老嘴硬,别学安怡宁那丫头片子,多伤感情啊。”沈夜熙表示不和他一般见识,此人反攻不成,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每次被逗起来,平时的淡定就变浮云了。
沈夜熙对此十分满意,你说你淡定就跟别人淡定呗,跟你自己男人瞎淡定什么,于是私下里“媳妇”“小媳妇”“老婆”“宝贝”之类让人血溅三尺的称呼时不常地就冒出来,一天到晚致力于让姜湖炸毛这一伟大工程。
姜湖这人,本来有点绵,字典再背三四本也伶牙俐齿不起来,然而短短几天,居然在沈队的不屑挑逗下,口语顺流了不少,不那么像新闻联播广播员了,偶尔也能冒出几句颇有办公室特色的损人话来。
唉,不过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实力决定位置,浆糊也就在口头上占点便宜了,没出息啊没出息,不知道他那雇佣兵老爸要是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阿弥陀佛,老爸,希望您老人家早点投个好人家。
安怡宁最近很勤奋,不知道是不是被上次的事情刺激到了,现在跑健身房跑得比沈夜熙还勤快,致力于变成继杨曼之后的新一代猛女,逛街什么的事情现在找不着她了,除了和现在这个,已经被老爸们承认了的正大光明的男朋友约会之外,安小姐基本上是上午练格斗,下午练打靶。
很快,常年生活不规律,且闲下来的时候大多比较懒比较宅的办公室各位,在安怡宁的带领下,掀起了新一轮的锻炼热潮。连姜湖都被拖过去练了几次,让众人比较吃惊的是,姜医生虽然带着副眼镜,平时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近身格斗技巧居然有两手,当然,也就只是两手,对付对付普通人还成,对付沈队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好吧,姜医生顺顺毛,真的只是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而且这一点点的场子,在靶场还总是能找回来的,盛遥杨曼苏君子安怡宁等几个围观群众抱头痛哭,自己一人民警察,居然还不如一个近视眼的心理医生瞄得准。沈夜熙才知道姜湖说的“安叔也输给我半环”这句话不是吹的,因为他自己也输了。
满场嘘声,沈夜熙摇摇头笑了,一回头,正看见刚刚赢了他的人带着点得意挑衅的笑容看过来,比起他平时沉静更多了些跳脱飞扬的味道。
沈夜熙看得呆了片刻,觉得……嗯,输了也值得,人家古代周幽王为了褒姒还烽火戏诸侯呢,自家这个好哄,不用下那么大本钱,输他一场打靶就很欢乐了,再说人家技术好,自己也输得心服口服,反正……反正那什么的时候,枪使得再好也不管用,远程攻击什么的都是鸡肋啊鸡肋。
沈队一脸正直地在心里淫荡着。
天气渐热了,闵言的事情尘埃落定,知了茶楼被众人翻了个底朝天,这才知道,所有来帮客户做过心理咨询的这些心理咨询师,都只是兼职,据说是出于mark的私交,没事了过来喝喝茶挣点外快。
可是说起mark这个人究竟是个什么身份什么背景,却真的没人知道了。
这人抓是抓住了,可就像是一个漆黑的盒子,让人怎么都参不透他的内里。另外,郑思齐他们查出来,当初黑岚案里的那个幻想症患者宋晓峰,也是知了茶楼的主顾之一。他曾经用来指着盛遥的那把枪是什么来路,到现在大家也没弄明白,现在看来,多半也是和柯如悔有关系了。
柯如悔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噩梦,看不见别人的好,却总是最善于挖掘人内心最隐秘最晦暗的地方,乐此不疲。
这些结果,姜湖没有主动问,沈夜熙也都压在心里,没告诉过他。
好不容易每天晚上抱着他的时候,不用看着他被噩梦一阵阵的惊醒,人也精神了好多,何必拿这些破事让他挂心呢?姜湖只是个人,虽然平时总是静静的,看不出来有什么大起大落的情绪,但是不代表他真的万能到能替所有人背下所有的东西。
别人不心疼,沈夜熙却是心疼的。
一个礼拜就在这样无所事事的打打闹闹里过去了,没事的时候,大家都尽量让自己高兴些,快乐是一种能量,积累多了,才能用来调动起勇气,去对抗那些肮脏黑暗的事情。
然后美好的、不用加班的周末就要来了。
盛遥下载好了仍然很血腥暴力不和谐的新游戏,欢快地收拾好东西准备转移阵地回家再战,临走冲着众人挥手:“此人已死,明后两天有事烧纸嗷!”
安怡宁把拳套收拾好放在桌子底下,对沈夜熙挑衅说:“沈队你等着,回家我让我老爹给我来个特训,总有一天打败你!”
小丫头片子――沈夜熙挥挥手,非常不屑。
姜湖非常想过去拍拍她的肩膀,说一句――姑娘你加油,我跟你同仇敌忾。
转眼人都走光了,沈夜熙转过头来,对姜湖笑起来,蹭过来搂住他:“宝贝,呃……”
姜湖给了他一肘子。
沈夜熙往后退了两步,面子起见,硬生生地把一声惨叫憋在了嗓子里,心说青了,肯定青了。哀怨地望着姜湖:“你你居然下这么重的手,真是谋杀亲……”
姜湖脸上露出一丝狞笑,沈夜熙“咕嘟”一声把最后一个字咽下去了,因为他觉得他要是真的说出来,姜湖恐怕就要扑上来将他打倒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了……
“真是不懂怜香惜玉!”沈队改口。
虽然一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说出这句话来,挺有西伯利亚小寒风吹过的效果,不过好在他家浆糊还真就吃这套,果然脸色就缓和了。
“哎哟喂,疼……”沈夜熙装模作样地弯下腰去,眨巴着眼睛看着姜湖,“真疼。”
姜湖撇撇嘴,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你丫就使劲装吧――看着沈夜熙可怜巴巴的模样,还是忍不住过去:“我看看。”
沈夜熙就掀衣服。
姜湖眯起眼睛,琥珀色的眼睛溜溜地在他柔韧匀称的腰身上打了个转,摸摸下巴:“嗯,不错,细皮嫩肉……”
沈夜熙:“那是那是。”
“……够炖一锅的了。”姜湖慢悠悠地说。
“去你的!”沈夜熙笑骂,把衣服放下来,转身去拿车钥匙,“门口等我,咱回家了。”
“咱回家了”四个字就像是一把小锤子,轻轻地敲打在姜湖心上,有种麻酥酥的暖和,让他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沈夜熙大大咧咧地往外走,要把车子开出来,刚打了火,手机响了,他心情正是极好的时候,乐呵呵地接起来:“喂?”
“沈队,柯如悔跑了。”
沈夜熙脸上的笑容倏地就凝固了:“你说什么?”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靠他妈的这丫什么构造啊,据说是他突然倒在地上抽筋,知道他是危险人物,怕是有诈,专门找了几个兄弟看着他,我靠……”
“看着他的人呢?”
“谁知道那几个哥们儿怎么了?有呆呆傻傻的,有浑身是血到现在还没缓过来的,不行我得去医院一圈,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
沈夜熙的手握紧了电话,缓缓地把车子倒出去,压低声音问:“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国际刑警那边通知到了,莫局,然后就是你了……”
“能压着先替我压着。”沈夜熙透过车窗看了一眼远远站在门口等着他的姜湖,“压不住了再说。”
那个人好不容易能睡几天安稳觉,真的不想让他再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