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梅看到父亲唉声叹气,默不作声。
“秀梅,爹娘一把年纪了,本指望你长大孝顺爹娘,没想到你把爹娘的好心当驴肝肺;不但没有一点姑娘家的害羞,还背着爹娘和那穷小子瞎混胡搞,真是不成体统,乱伦败德,伤风败俗,丢尽了我何家的面子。我问你;眼里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有没有爹娘?还有没有祖宗?你一个女儿家成天在外面放荡不羁,迟早要吃亏的。现在,我把话挑明:从明天开始,你好好的呆在家里做刺绣,外面的事不用你管;如果你不听劝告,私自出门,我就打折你的腿。我的脾气你是晓得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李爱财像放连珠炮似的数落了一通,把秀梅吓得禁若寒蝉。
“爹,你别生气了,小心伤了身体。总之,从明天起,我呆在家里哪儿都不去,什么事都不做,吃了睡,睡了吃,可以了吗?”李秀梅说道。
李爱财见女儿软了下来,也就消了一点气,不过,他还是不放心,他总觉得闺女不会那么乖巧听话,为了保险,他把秀梅锁在闺房闭门思过。
秀梅好比笼中之鸟,插翅难飞。她茶不思,饭不想,整日里以泪洗面。李大妈见女儿日渐消瘦,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傻丫头,这又何苦呢?其实,你爹也是为你好。你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从来是说一不二的。他之所以把你嫁给刘秀才,是因为他亲口向媒婆说出了这话,所谓覆水难收。再说刘秀才家财万贯、骡马成群,你嫁过去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秀梅听了娘亲的一番话,泪眼汪汪的点了点头。
迎亲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李爱财的看管也越来越严,李秀梅锁在闺房里度日如年。
夜,死一般的沉寂。月光柔和的光辉透过西窗直射床头,秀梅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只好披衣起来倚着窗口观看外面的夜景:灰色的大地,宁静的村庄,黛玉般的山峦————一切的一切,都有一种久违的感觉。
“玉郎,你在哪里?你可知道,我每时每刻都在思念着你。如果我能变,我真想变一只小蜜蜂飞到你的耳边,向你诉说衷肠。”李秀梅心里呼唤着。
突然,庭院里闪过一条黑影,匆匆地向李秀梅的窗前奔来。
“梅儿,我是玉郎,特意来看你,你还好吗?我真为你担心,心怕你一时想不开做出傻事。梅儿,你要挺住,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自己要多保重。”杨玉郎在窗外悄声说道。
“玉郎,你怎么来了?难道你不怕我爹瞧见吗?”梅儿问道。
“怕什么,过几天你就是刘家的媳妇了,再不来我就没有机会了。蝶儿,今晚我来的目的就是想问你一句话:你还爱我吗?”杨玉郎鼓起勇气问道。
“在我心目中永远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你。爱又如何?天不从人愿。我爹嫌贫爱富,亲口答应人家,这世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我一个弱质女流怎能挽回这一切?你走吧!不要惦记我,就当我已经死了。”李秀梅心情沉重地说道。
“难道你真的就这样认输?难道就没有其它的路可走?”杨玉郎问道。
“生有何欢,死有何惧,生生死死,一切随缘,既随缘来,还随缘去。”李秀梅凄然说道。
“那好,既然你痛下决心,那我也不妨坦诚相告:即使你嫁给刘秀才,只要心中有我,我也会为你去死,轰轰烈烈地去死,让那些封建习惯势力胆颤心惊。”杨玉郎言辞铿锵,掷地有声。
梅儿听了,感动得热泪盈眶,泣不成声地说:“要死我俩一块儿死,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不觉得孤单寂寞。如果阎王爷开恩,我们还可以做一对恩爱的鬼夫妻。”梅儿惨然一笑,说道。
“但愿如此。梅儿,你出嫁之日,就是我俩殉情之时,到时候,我在望月亭等你,不见不散。”杨玉郎说罢匆匆离去,一眨眼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梅儿望着玉郎离去的背影,止不住泪如泉涌,心似刀割。
中秋这一天,刘秀才从头到脚焕然一新。巧嘴媒婆领着迎亲队伍吹吹打打、浩浩荡荡来到李爱财家门口。李爱财夫妻接待迎亲队伍和亲朋好友,忙得不可开交。
李大妈抽空来到李秀梅的闺房话说了一箩筐,总算把秀梅说通了。
李爱财忙中偷闲来闺房叮嘱女儿,他见女儿哭得像个泪人儿,放心不下,便凑过去悄悄地说道:“傻丫头,不管怎么说,刘秀才是有身份地位的人,这个女婿是爹亲自选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于情于理你都要顺从才是。”
“爹娘的养育之恩比山高,比海深,女儿今生今世也难以补报。现在爹娘一点小小的要求,我如果拒绝,那我还算人吗?为了爹娘的面子,女儿答应便是。”李秀梅一反常态。
刘秀才虽然憨厚,但却非常好色,他常常拿着家里的钱在城里风流快活,直到囊中羞涩才肯离开。也许有钱人都是这副德行,这就是人们常说的‘饱暖思**’。刚来李家,还装模作样,过了一阵子,就有点按耐不住了。他早就听说李秀梅是西江两岸数一数二的美女,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既然来了,就要一睹为快。
“岳父,小婿想去看看秀梅,还望你老成全。”刘秀才来到李爱财面前彬彬有礼的说道。
李爱财听了此言,惊讶不已,没想到新郎官如此按耐不住,但他毕竟是刘老财的大少爷,未来的女婿,岂能得罪?他只好一口答应。
刘秀才来到闺房外,也不通报一声,直接推门进去。他看到李秀梅坐在床头,一双色眯眯的眼睛死死盯着,看得秀梅羞涩的低下了头。
“美人儿,明天我们俩就可以洞房花烛了,嘻嘻——春宵一刻值千金。”刘秀才嬉皮笑脸的说道。
李秀梅对刘秀才的那些破事知之不多,但从他那双色迷迷的眼睛里可以看出,他就是那种好色之徒。
“刘秀才,我想和你说个事,不知你愿不愿意听?”李秀梅用征询的口吻羞答答地问道。
“美人儿妹妹有话要说,我当然愿意听。”刘秀才欣然答应。
“我想——我想——我们俩不合适,你最好找一个疼你爱你的姑娘做老婆。”李秀梅歉然一笑,怯生生地说道。
“不,你是天上掉下的林妹妹,你让我朝思暮想,神魂颠倒,我刘某今生今世能与你白头偕老,那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分。”刘秀才淫笑着说。
“刘少爷,你家财万贯,还愁找不到好老婆?我俩结合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你最好想清楚了再做决定。”李秀梅恳切地说道。
“为什么会没有好结果?我发誓:从今往后,一切都听你的,决不反悔。我想,只要我们夫妻俩和和气气、恩恩爱爱,日子一定会过得甜甜蜜蜜、红红火火。”刘秀才信誓旦旦。
“刘少爷,实不相瞒,在我心中早已有了一个男人,一个非常爱我的男人,一个愿意为我牺牲一切的男人。我曾经发过誓:今生今世非他不嫁。”李秀梅开诚布公道。
刘秀才听了,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他什么都可以接受,唯独不容忍新娘子心里装着别的男人。
再说杨玉郎看到迎亲队伍进了李秀梅家,就知道事情发展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晚上,他强作欢颜地和爹娘聊天,其实是话别。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中秋月饼,切成三块,拿最大的一块给他爹,哀哀地说道:“爹,孩儿不孝,这么多年一直靠你养活,实在是辛苦你了。我知道,你老的身体一向很弱,按理说应该养老,可我实在没能耐让你们二位乐享天年,孩儿罪孽深重,辜负了二老的养育之恩。爹、娘,如果有来生,我一定结草衔环补报你们的大恩大德。”
一向寡言少语的杨老汉听了孩子的一番肺腑之言,心里觉得一阵酸痛。他和颜悦色的说道:“傻孩子,好端端的说这些干嘛?俗话说:‘养子防老积谷防饥’。爹娘把你养大是份内之事,一家人怎说俩家话呢?只要你记得爹娘的养育之恩,日后为这个家多挣点面子,爹也就安心了。”“娘,这么多年来你一直疼我、爱我、出入护我,把我当命根子一样看待,可我却一直烦你的心,时不时和你怄气,我知道错了,请你老人家原谅。”杨玉郎将一块月饼诚惶诚恐地递到慈眉善目、与世无争的娘亲面前哽咽道。
“傻孩子,今天是中秋节,一家人团团圆圆在一起,应该高兴才是,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悲伤的话呢?娘知道,你二十岁了,该成家立业了,但眼下家里困难,你爹又是快六十岁的人了,做什么事都力不从心,今后,你的路还长得很,要靠你自己去走,娘盼着你早点找个好媳妇来打理这个家。”杨大妈揉了揉湿润的双眼凄然说道。
杨玉郎听了爹娘的一番话语,只觉得肝肠寸断。
“爹娘都年近花甲的人了,身子骨又虚弱,按理说应该在家养老了;可偏偏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让他们受尽煎熬。假如我现在不声不响地弃他们而去,今后谁来照顾他们,赡养他们?老天爷啊!我该怎么做才好?”玉郎心里就像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春儿,爹看你今晚有点神思恍惚,说话古古怪怪,是不是有什么心思?”杨老汉突然问道。
“没——没有,这么多年,我没有尽过一点孝道,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明天,我想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们二老的身体。”杨玉郎含糊其辞。
“傻孩子,爹娘又不是三岁小孩,只要你在外面扎扎实实挣钱,平平安安度日,我和你爹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俗话说‘男儿有志在四方’。你好歹也读过四书五经,在外面一定会大有作为的。孩子,你放心去吧!家里的事别操心。”杨老汉和颜悦色的说道。
看着爹娘羸弱多病的身体,慈祥和善的脸孔,听着爹娘干瘪嘶哑的嗓音,语重心长的嘱托,杨玉郎心里矛盾重重:死,对不起爹娘,不死,辜负了秀梅。他和梅儿已经相约来生,怎么能突然变卦呢?不行,绝对不行!!大丈夫言必信,行必果。但不知梅儿此时此刻的心里是怎么想?她会不会反悔?杨玉郎心里就像‘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的灵魂在生与死的边缘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