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山,仍是一片涧水如缎,千峰百嶂。
流光雅早早的便在一片山前等著了,见到前来的无烟帝微微颔首。
这时从身後倏地蹦出一个人来,圆圆的脸圆圆的眼,不是小茯又是谁。
小茯看到无烟帝也不行礼,只是眨著眼问道,陛下,小叶子怎麽没来啊?
流光雅没来得及拦著他,原想著不要让他担心才没告诉他那孩子的事,现下莫要闯祸才好,一边急急去看陛下的脸色,却见无烟帝只是浅浅一笑,没有说话。
流光雅心头微疑,不由得蹙了蹙眉。
这边无烟帝却也发现小茯虽说嗓门挺大的听著jing神,面上看去却并不怎麽很好,唇色带著不自然的苍白。
而流光将军眉眼中的忧色潜藏的更重了。
三人一同进了屋围著坐下了。
不过半晌,小茯就见这二人你来我往的说的都是些不著调的废话,机灵的他立马就明白了这是有话避著他说呢。
小茯也不计较,随意丢下句我出去看看我的石榴树,就走了。
流光将军望著他出门的背影,面上的亮色一点点擦暗。
无烟帝将他的模样看在眼里,等他开口。
果然,流光将军道,自你们走後,这还是他第一次醒来。
无烟帝挑了挑眉,睡了一千年了麽
镇魂的法力流散的太快,凭我仅余的道行,就快要压不住那阵眼了。
流光将军嗫嚅著,摇著头,微微苦笑著。
无烟帝没有说话,这种担惊受怕,夜不成寐的惶惑感,曾经他比谁都要来的感同身受。
流光将军抚了抚额,抬头敛了敛神色,看向无烟帝。
无烟帝的模样,比他以为的要好太多了。那孩子是帝劫之事,其实流光将军上一次就已是知晓了,只是当听闻一夜之间这孩子就这麽没了的时候,流光将军不是不唏嘘的。
那时他又觉著,自己虽总是在等待,可有这样一个人可以一直等著,未必不是一种幸福的可能。
他想见到陛下之後,该说些什麽,又或者什麽都不必说才是好的。
没想到,陛下却捎信来托了他一件事,一件让他十分疑惑的事。
无烟帝感受到流光将军打量的眼神,慢慢抬眼对上他的视线。缓缓一笑,便伸手从怀中小心的捧出了一样东西。
这东西流光将军也识得,就是无烟帝的无烟石。
只是现下那原本因著帝劫已破而由无色变为澄金的小石头中,又添了一抹淡淡的幽蓝之色。
流光将军是谁,这抹幽蓝虽浅,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他的眼的。
这是魂魄,而且是人的魂魄。
流光将军心内一转,仿佛明白了什麽。
无烟石是随同帝王一同降生的天界神兵,也就是银纱的寄生之所,而它又是一个独一无二的至高神器,可以完好的承载法力、jing元、魂魄等等。
显然,这里头现下是存放著一枚微弱的魂魄的,至於这是何人的魂魄,流光将军不用猜就明白了。
然而,若是之前所闻未错的话,这魂魄的主人不是已经──?!
为何又会在这里呢?
无烟帝用指尖轻轻的摩挲著散著浅浅蓝光的无烟石,若说这是天意於他们,根本便是不可信的。
天意是什麽?
天意便是要叶灵犀魂飞魄散的。又怎麽会兜兜转转了如此一圈之後,还会假惺惺的悲天悯人手下留qing呢?
可是若不是天意,又是什麽?
无烟帝自己也不知道,他也不愿再细思,不愿再探究了。
什麽都好,什麽都没有gan系了,无烟帝想,他现在什麽也不求了。
那一日忘忧对他说
陛下可晓得臣当日为何要用法力造出一个苏棉?虽然是有像众位仙家所猜测的一般,但这只是其一
无烟帝回过头,就听忘忧道,其二,那便是用来藏那叶灵犀的最後一魂
原来忘忧早已料到陛下不会听他所劝,又得知陛下将妄用逆天之阵来转嫁此次帝劫,忘忧当日便想既然无法阻止,那便要想方设法寻到这其中的软处,好让他在一切无可挽回之前仍能用著这软处拿捏住陛下。
而这软处,除了那孩子,再没有其他。
可那孩子,忘忧近不得身,不过逆天之阵那日,却是最好的时机。
忘忧想,若是能说动朱雀帝君同去,陛下定拦不住他。果然,朱雀帝君同他一起入了无烟的阵势,虽说最後朱雀帝君在启阵时还是帮衬著陛下防著自己,但忘忧却还是在最後暗暗施法得到了那孩子用来做引的那一抹地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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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受欢迎的某两位又出来串戏了~
不过应该也是最後一次出来了
终於知道留下的小叶子的最後一魂到底是从哪来的吧~
下一章会继续说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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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最後一魂
在无烟帝发动逆天之阵之後,阵势的确是成了,可灵犀用来做引的地魂却随著月曜一同消失了。
当时无烟帝并未起疑,因为谁都不明白这阵势会达到怎样的结果,所以无烟帝只当那抹地魂被阵势一同化去了,没想到却是忘忧暗中将那魂魄收了来。
忘忧多长了个心眼,因为那孩子虽是凡人,可几位帝君连著陛下对他是要有多上心就有多上心,上心到那孩子一点点的风chui糙动都足够他们百里风闻。更不用谈自己现下手里拿捏著他的一抹魂魄了。
为了避人耳目,这天下最好的藏身之处就是忘忧亲手造就的另一个叶灵犀
苏棉像叶灵犀,众所周知,这种相像不仅在由面目容貌之上,心细的自然可以发现,苏棉在举止和话语里都是被忘忧刻意讨巧的学仿著叶灵犀的。
那没心没肺,大大咧咧,偶而又十分机灵的模样,便是苏棉最好的隐匿。
将那一魂加注在苏棉身上,苏棉变得再怎般的同叶灵犀以假乱真在忘忧看来也不会让别人比原先更加的起疑。
这就好比一棵半生不熟的桃子树上长出了一只巨大的桃子,总没有一颗桃树上结出了一串葡萄来的更引人注目了吧。
然而这里头的落差却还是让一人看出了些眉目。
这个人,便是玄冥帝君。
在此之前,墨璃对叶灵犀动了心思,想用七百年的约定将他半qiang硬的留在冥府。
然而直到墨璃看见生死薄後,那一波波的自huang泉道涌至的千万枉死的魂魄,墨璃知道,那是三界轮回错乱的征兆。
而现下唯一能引得如此qing形的可能,便是无烟帝的帝劫。逆天之阵带走了叶灵犀的劫,却带不走无烟帝的劫,天地轮盘的震动,墨璃明白,若是无烟帝不放手,这将会是三界的又一场浩劫。
这二人,没有太多时间了
墨璃又怎会不知灵犀的心思呢,他的一颗心全在无烟帝的身上,而自己怕是从一开始便错过了许多
他赔上了整整一成的道行,费尽心力为灵犀将那灵胎救活了,却还要亲手将叶灵犀推出自己的领地。墨璃当日便想,他怪我怨我也好,总好过自己一直不死不活的留个念想,到头来伤心。
之後墨璃走了趟忘忧境。
他去忘忧境是因为他料到忘忧也定是晓得天地轮盘已乱之事,忘忧事前曾透过苏棉三番两次的暗示於他,墨璃以为,此次忘忧必会有所行动。
而去到忘忧境後,墨璃没有见到忘忧,却见到了苏棉。
这一次再遇苏棉,苏棉对他笑著说话的时候,墨璃总觉著他比以前多了许多的人气。
那眉目流转间偶尔泄漏的一点小小的似曾相识,在一瞬间让墨璃恍然真的以为是灵犀站在自己眼前。
於是,墨璃多长了个心眼。
这个心眼并不是墨璃就怀疑了苏棉成了叶灵犀,毕竟灵犀好好的在哪儿活蹦乱跳著,谁也不会想到那一抹魂魄会存在於此。
墨璃的心眼是对苏棉长的,他忽然觉得苏棉有些可怜。
苏棉虽说是棵木棉花为忘忧所用,可他却并无加害旁人之心,而他现下整日整日的成了他人的模样,却慢慢连自己是什麽都要忘记了。
墨璃掏出一张符来,给了苏棉。
他诓骗了苏棉让他将符埋在自己的本命树下,瞒下他师傅。即使有一日忘忧要舍了这个棋子,墨璃也只希望苏棉至少可以保住一命。
却哪想,这一个无意之举,却有些歪打正著的在无烟帝血洗忘忧境中庇护住了灵犀在这世上仅余的最後一魂
无烟帝从忘忧口中得知这一切的时候,心头那一瞬间炸裂的感觉,是无烟帝长久之後都回味不清的。
而这千百种撕心裂肺的滋味里最先涌出的竟是──愤怒!
是的,是愤怒,掺杂了惶惑的愤怒!他险些失手便要这样将面前这不住开开合合说著什麽的忘忧一掌狠狠拍的魂飞魄散!
无烟帝害怕这种感觉,他用了整整千百年的时光来接受灵犀已经再也回不到他身边了,面前这人不过浅浅的一句话,难道要让他再一次的耗尽下一个百年,千年,甚至万年来重蹈覆辙麽?
这种被人剖开胸口,撕开血rou,直直的挖出心的痛,无烟帝再怎般的坚若磐石也早已随著日复一日的折磨变得不堪一击了。
如果没有得到,就不会再失去
无烟帝宁愿从未听到这样的话,也不愿再面对一次失去的危险。
他承认他变得战战兢兢,变得胆小而懦弱。
他一路踉跄的逃离了浮狱山,企图将那难以分辨的谎言,迷惑,犹疑,惊异,一同抛却在後。
直到他莫名的闯入了梵罗山地界,来到了梵罗门处,见到了锦羽。
无烟帝说起这些的时候,流光将军已不能从他的眉目中寻到半丝他所言的那些qing绪了。
无烟帝仍是无烟帝,完美而温雅的扬著浅浅的笑容,眼眸深邃而亮若星辰。
可是流光将军却好似看见当时那游离於恐慌与浮躁中的这个男子,不是什麽上仙,不是什麽君王,只是一个同凡人没有分别,深陷於qing之一字的人。
流光将军轻轻道,我们上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