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鹰叹了口气,说道:“此事容后再议,李姑娘,咱们先行返回再说。”
李若兰知道事关重大,点点头道:“那可得快些啦,大伙儿都担心呢。”一路指点,寻径开道,比苍鹰与归燕然自行跟踪觅迹要快得多了,行不多时,又来到一座园林,唤作“染林堂”,周遭园林环伺,鸟鸣犬吠,绿影斑驳,幽静冷寂,乃是闹中取静的好去处。李若兰走入院子,只见平平常常,也不雄伟气阔,里头住了一对老夫老妻,见到李若兰前来,喜道:“兰儿,你可算回来了。大伙儿已经进入密道啦。”
李若兰点了点头,笑着问了声好,在立柱上抽了抽松动木条,三进三回,墙面豁然敞开,露出一条地道,苍鹰与归燕然惊叹道:“你们李府真是手段不凡,居然能找到这等隐秘之地。”李若兰笑道:“别看我爹爹哭哭啼啼,心慈手软,若说行事隐秘,当世有谁及得上他狡兔三窟?”也是自家人不夸自家人,李听雨祖上有一位了不起的人物,积富无数,财可敌国,于江湖各处皆有密宅隐居,李若兰也不便多说。
走出地道,眼前灯火通明,乃是一座地下殿堂,高约五丈,宽有九丈,不知多深,各处有玉雕石像,缀着明珠夜宝,白壁光滑如镜,立柱挺立微亮,又有种种异国装饰,真是富贵无极,如登仙境,便是皇宫内院,只怕也不及此殿华美。
李听雨见李若兰归来,喜得老泪纵横,冲上前来,叫道:“兰儿,我的好闺女,你可把爹爹担心坏了。”那绒毛夜枭扑腾翅膀,欢天喜地的站在李若兰肩膀上。
李若兰轻笑一声。安慰几句,众人相见,也各有欣慰之情。李若兰说道:“大伙儿先别忙看我,鹏远兄弟有话要说。”
雪冰寒登时惊醒,忙道:“鹏远大哥,白府怎么样了?白三少爷呢?”
苍鹰颓然摇头,找一张椅子坐下,说道:“死了,都死了。”于是将他夜探白府,遇上草原十蟒。四位蛇王之事说了出来。他心中悲伤,感触极深,讲述之时心神激荡,语气极为真诚,令众人不由得身临其境,感同身受。旁人连声哀叹,痛惜不已,而雪冰寒想起师父惨死之事,哭得稀里哗啦。不停低声叹道:“惨,惨,惨,白三少爷。我雪冰寒对不起你!”不知怎地,连归燕然这等木然之性,此刻也嚎啕大哭,激愤莫名。
雪冰寒见他比自己还伤心。走近一步,拍着归燕然肩膀说道:“这位大哥,都道英雄好汉。不哭不泪,我一柔弱女子,哭哭啼啼也就罢了,你这七尺男儿,怎地也如此不济?”
归燕然用力摇头,说道:“我也不知,只是心里难受,忍不住便哭了。”也是悲戚之时,不能受到触动,这两人皆泪流满面,口出悲音,互相扰乱,竟一同抱头痛哭,如同哭丧一般。
李若兰说道:“道长节哀,师....归大哥节哀。眼下局面已成,难以挽回,咱们唯有替白三少爷报仇雪恨,方能洗脱咱们罪过,缓解咱们悲痛之情。”
归燕然抬起头来,说道:“二哥,你有何妙计,可以替白府满门报仇雪恨?”
苍鹰指了指归燕然,又指了指自己手腕,说道:“也是天道助我,我们兄弟二人于两月之前,碰巧被白三少爷遇上,手上缠了这粉红手环,听白三少爷说,这手环乃是靖海王的印记,若戴上这手环,便可混入那些被捉汉人奴隶之中,偷偷潜入船上,漂洋过海,找到靖海王所在岛屿,就算杀不了他,也得想方设法,将岛上情形公之于众。咱们也不必亲自动手,只要将岛屿方位告知鞑子皇帝,便可隔山观虎斗了。”
归燕然大喜,说道:“大哥妙计!妙计!那靖海王念头歪邪,一门心思想要捉拿处.子处.女,正好让咱俩有机可趁了。”
雪冰寒笑道:“什么?归大哥,鹏大哥,你们俩是.....是处.子?归大哥白白净净,为人老实,倒也罢了,鹏大哥你这可就奇了!”
苍鹰大怒,嚷道:“老子练得功夫厉害,泄不得元阳,况且也不过二十四岁年纪!大丈夫以功业为重,这等无聊小事,你多问什么?”
雪冰寒羞红了脸,赔笑道:“贫道多嘴,该打,该打。”随即正色道:“不知两位打算如何混入那些奴隶当中?”
苍鹰皱起眉头,苦思片刻,说道:“近来这靖海王屡遭波折,动作频频,显然颇为心急,我猜测他近期又有一船所谓‘贵客’要运送,事不宜迟,咱们可得快些找出其余船家,无论怎样,也得冒险一试。”
李听雨问道:“黄二爷,黄二爷?”
黄松公年老力衰,正横躺在毯子上呼呼大睡,一听叫唤,慢慢醒来,问道:“李老弟,怎么了?可是阎王爷来索命了?”
李听雨听他口出胡言,不免又好气又好笑,说道:“黄二爷,这九江镇乃是港口大镇,镇周遍布港湾,各处皆可运货,你可知除了白府之外,还有哪家有大船?”
黄松公擦干口水,出神半晌,说道:“那得看是几等大船,若是百人帆船,镇上拥者少说也有百人;若是三百人帆船,商者五十有余。若是七百人帆船,那不过十人之数,我老黄自家手里,便有两艘,乃是江龙帮镇帮家底,这两艘船,当真是神龙出海,敌风追云,去得缥缈仙山,游得无风冥洋.....”
正在吹嘘,雪冰寒说道:“黄爷爷自然与靖海王无关,你的船再好也是无用。”她取出一本大簿子,只见簿子上密密麻麻,写满娟秀小字,多用得道家谜语,周易暗号,除了她之外,天下鲜有人看得懂。
李听雨问道:“雪道长,这是什么?”
雪冰寒笑道:“主公怎么忘了?你升任江龙帮九江堂主之时,便嘱咐我要好好清查这镇上要紧人物,地头大蛇,我寻访数月,所得全在这簿子里啦。”
苍鹰、归燕然与黄松公同时惊叫道:“什么!江龙帮九江堂主?”黄松公跳了起来,嚷道:“李老弟,你也是江龙帮的人?你怎么不早说?”
李听雨脸有愧色,拱手说道:“黄二爷,我早就想对你说了,一直未得机会。也是李某我行事优柔寡断,不想太过张扬,惹你不快,所以未曾提前知会,擅自行动,想不到居然出了这等乱子。”说罢从怀中摸出一封书信,正是江龙帮帮主李麟洪亲笔所写,交到黄松公手上。
黄松公此番遭受天大殃祸,早已心灰意懒,生出退隐之心,一听江龙帮派下上司,接管九江镇大小事宜,登时心花怒放,哪里敢有半点不满?他擦泪说道:“李老弟,不,李堂主啊,我黄松公辨人不明,累及门人惨死,哪里还有颜面继续当这舵主?等你何时有空闲,老夫将九江镇一应买卖财富统统移交给你,有你坐镇,咱们九江堂定然牢不可破,前途无量。”
李听雨正怕他为难怪罪,见这老儿如此豁达,自也感动,一把握住黄松公的手,喜道:“还得黄老先生多多协助,李某才疏学浅,缺了你这贤长老相帮,我真是没头没脑,举步维艰。”
两人正在客套呢,雪冰寒说道:“主公,主公,先别忙闲话,咱们来谈谈正事儿。”她朝苍鹰与归燕然招了招手,说道:“咱们来找找这镇上货商,哪个最是可疑,与靖海王勾结紧密。”
苍鹰与归燕然凑近她身边,看那簿子,只见上头写满什么飞龙在天,大人,元亨,乾元,阴阳,巽坎之类的字眼,艰深难懂,两人看了半天,归燕然一窍不通,苍鹰倒看出些门道来,原来雪冰寒心思玲珑,将镇上情形以易理密语写成密文,以防被奸细盗走。苍鹰念道:“镇上有一百三十五家船商,大者十一,中者三十,余者皆小?”
雪冰寒吃了一惊,朝苍鹰瞪视片刻,惊叹道:“鹏远大哥,你可是抢贫道饭碗来的,这你都看得懂?”
苍鹰笑道:“我也不捉鬼画符,哪儿会抢道长生意?道长如此聪明仔细,在下我远远不及,只能甘拜下风。”他见雪冰寒将镇上大小商贾、恶霸、官僚、势力情形记载的清清楚楚,准确异常,知道定是花了无数心血,万般手段,心中佩服无比。
雪冰寒听他语气,竟似那个自己常常怀念之人,蓦然身子一颤,眨了眨眼,朝他细细打量,皱起眉头,问道:“鹏远大哥,你....你看起来好生面熟,贫道以往可曾在哪儿见过你么?”
苍鹰暗暗吃惊,心头冲动,忍不住便想说出身份来,但顷刻间归于平静,说道:“道长真爱说笑,我鹏远从未见过道长。”
雪冰寒大为失望,又朝苍鹰打量一番,目光热切期盼。苍鹰毫不避让,与她对视,见她原先一幅闭月羞花的绝丽容貌,此刻满脸疤痕,不复往昔之美,不禁暗生怜悯,惋惜之至。雪冰寒见他目光敏锐,忽然羞怯,仰天打了个哈哈,说道:“是贫道认错人了。”随口遮掩过去。
她翻动簿子,排查上头人名,默默思索可疑之人,不久之后,说道:“是了!是了!说不定正是此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