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微信发定位行?吗?”江虞语气平淡,“这样比较方便,你可以直接导航。”
程苏然却听出了一点哀求的意味,手指再次收紧,掌心被金属物硌得生疼。她告诉自己不要多想,“我车上有导航,输入地址就好了。”
此话一落,那边短暂安静了。
“好。”
江虞才说完,程苏然立刻挂掉了电话。
她背靠住门,闭上了眼,缓慢地深呼吸。
要亲自送去家里,无法拒绝,但要加她的微信,是可以拒绝的。
五年了,面对江虞她还是那么容易心软,为了不让自己心软,再次陷进去,只能尽量避免与江虞见面。但现在江虞是公司的最大合作伙伴,意味着在大多数情况下,她得给?对方几分面子。
程苏然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跳。
不过,对公司发展有好处的事,跳坑便跳坑吧,江虞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想。
手机震了下。
程苏然睁开眼,点进收件箱,里面赫然多了一条短信。
地址不长,仅一个小区名字和门牌号,是江城有名的滨江豪宅小区格林尚府,均价二十万一平,单套面积最小的房型也有四百多平方米。
原来江虞的家在这里啊……
她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偷偷在江虞手机里窥探到的微信消息,那时候白露住在江虞家,吃着保姆做的夜宵,而她,连江虞家的大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
今天竟然是以这种?方式知道的。
多么讽刺。
地址后面还有一句话:我大概下午五点到家,你差不多这个时间过来,拜托了,非常感谢。
程苏然没有回复,抬起手,摊开掌心。
表盘凸起处把她的掌心硌出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第一次见到这只手表是六年前,国庆假期她们出去旅游,晚上?泡完温泉回酒店房间,江虞的手表落在她包里,她要还?给?江虞,于是不小心在走廊拐角处撞见了正在说悄悄话?的江虞和陆知乔。
也是那个时候她知道了江虞的前女友是祁言。
她还曾嫉妒得要命。
真傻。
她也幻想过,藏在旧手机通讯录里的“镜花水月”,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拨过去。如今是第一次,以商业合作伙伴的身份。
现在她们之间是平等的。
傍晚。
日落西山,红云似火。
江虞五点不到就回了家,迅速洗澡,换上清新淡雅的长裙,多喷了点香水,又戴上配套的项链和耳环。
从头到脚焕然一新。
那天然然夸她裙子好看,回去后,她把自己所?有的裙子都翻了出来,趁夏天还没过去,每次见然然就换一条,直至秋天来临。
收拾好自己,江虞又去叮嘱保姆阿姨,开始处理晚餐食材。
“配料不要洋葱不要香菜,不要太辣……空心菜里可以放大蒜提香,但是要切成?大块……”
阿姨连连点头,让她放心。
江虞又去整理了下房间,在茶几上?摆放好各类零食饮品,从柜子里拿出一双纯白的兔子拖鞋,放到门口。
五点十五分,她接到了警卫室的电话,核实来访人员信息。
随后她守在房门口。
门铃响起那一刻,江虞迅速打开门,女人窈窕纤丽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她心跳愈快,屏住了呼吸。
跟在旁边的保安向她点了下头便转身离开。
两人目光交汇。
程苏然表情淡淡,垂在身侧的手却掐紧了那只表,不待江虞说话,她抬起胳膊,“江总,你的手表。”
“谢谢……”江虞接过来,却见她转身欲走,“进来坐坐吧。”
程苏然停下脚步。
“我们现在是朋友。”江虞认真地看着她,眼眸微亮。
程苏然睫毛轻颤,视线越过江虞探向屋子里,一点好奇的心思蠢蠢欲动。
当初她还是金丝雀的时候,多么渴望能来江虞家里看一看,感受属于这个人的生活气息,为此她百般哀求,逾越了界限,被狠狠泼下满头冷水。
现在成为了江虞的合作伙伴,倒是对方主动邀请她进去了。
正常人果然与金丝雀不一样。
她长大了,明白了,看开了。
“好。”
江虞面露喜色,拉着她进来,指了指地上的兔子拖鞋说:“穿这双,我特意为你准备的。”
程苏然微微错愕,没说话?,换上了拖鞋。
正合脚。
不经意间,她看到江虞脚上?的黑色同款拖鞋,愣了一下,心头涌起怪异的情绪。
这是什么意思?
情侣鞋?
“然然,我先带你参观一下。”江虞主动去牵她的手。
程苏然却避开了,只轻轻点头。
江虞脸上笑容黯淡几分,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引着她绕过玄关,往客厅去。
客厅的落地窗占了整面墙,外面阳台十多米长,有沙发、观景台、吊篮秋千。左边是大圆桌餐厅,半弧形整面落地窗,后面还有个小餐厅,摆了张方形桌子,再后方便是厨房,一个中厨,一个西厨,保姆阿姨正在处理食材。
剩下有五间卧室,其中四间是普普通通的客房,另有六个厕所?,四个小阳台。
无论身处屋子里哪个角落,都能全方位俯瞰整个江城中心。
程苏然很喜欢这里的装修风格。
它是豪宅,但没有金钱堆砌的味道,每件家具看起来都很普通,仔细观察却能发觉主人独特的个性,譬如此刻,她发现,江虞喜欢用线条,喜欢大面积光线照射,喜欢透明玻璃。
随便站在哪里拍照都很好看。
难怪白露会那样称赞……
程苏然不禁又想起多年前,偷偷在江虞手机上看见的微信消息。
这就是她曾经渴望深入的地方吗?
一颗小小石子跌入心湖,漾开浅浅的涟漪,一层又一层在胸口浮动着,久久不能平静。
“你家人不住在这里吗?”程苏然转移话题。
房子虽然漂亮,但是空荡荡的,少了点烟火气息。
江虞神色微僵,又笑了笑,“我没有家人。”
“父母呢?”程苏然下意识问,但很快就后悔了,她明明懂得那句话的意思,不该再继续问。
可是她偏偏又很想知道……
想知道与江虞有关的所?有事。
江虞垂眸不语。
“对不起,是我多嘴了。”程苏然低声说。
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能感知到江虞的全部情绪,那如岩浆喷涌的情绪,与曾经提到家庭的她一样。她想去牵江虞的手,去抱她,告诉她这不是同情。
但她忍住了。
程苏然,清醒一点。
“江先生在我很小的时候出轨,叶女士和他离婚后再嫁,有了新家庭,一开始我生活在农村外婆家,后来叶女士为了让我照顾同母异父的弟弟,把我接过去,再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