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级,陈清焰眼睛黝黑,他想起照片里她的白袜子。
不感兴趣。
寥寥地说“你写好拍照发我,我有事要做。”
电话,从来都是他说挂,必须挂。
简嘉来到他的书房,抬头,要仰望那个铁皮盒子。
写完字,没有拍照,只是告诉他写的不好,晚安,陈医生。
陈清焰在为评正高准备论文,英文文献,看过的,都放在左手边,需要时,可以准确无误找到页码,他的记忆力,同样惊人。
瞧一眼手机,简单回晚安。
床上,简嘉握着手机,呆子一样,甚至有些感伤,不是她,她不过像个漂漂亮亮的糖果皮,晓菲姐姐,是好吃的甜心。
她只负责包装。
比如,第一次,像做手抄报那样,拿出彩笔,加花边,晓菲幽幽地笑“程程,不需要,你只要写字就好。”
在学校,简嘉问语文老师“什么是腰斩”
女老师捏她脸“你小孩家,问这个历史读多了”但耐心给她解释,简嘉觉得好疼,惨,惨,惨,那么什么是灵魂被腰斩
心里那团疑云,瘦劲,也成柳体的形状,简嘉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那个邻家美丽又哀愁的姐姐,没有出现在陈医生当下的生活里。
她离开陈清焰的书房时,关门,把一切都关起来。
简嘉是个活在当下的姑娘,前方,只属于生命。
网球场,许远约沈秋秋来运动。
上过床后,两人维持着一种类似原地踏步,但又状似恋爱的关系,谁也不挑明,沈秋秋沉得住气。
换上装备,热身后,她性子里的争强好胜显山露水,死咬比分,大学里,她体育上也是优等生,个头不高,但每一拍的压迫力都足够强硬。
对手狠,许远感受到了,他笑笑“玩真的”
沈秋秋一语双关“什么事,都要动真格的才有意思呀,许总,您说是不是”她不忘撒娇,发力抽球。
“不错。”许远居然赞同,不明的笑意,走到脸上是寻寻常常的。
虽有男女体能差异,但沈秋秋球感太好,足以弥补,两人厮杀半小时,不见胜负,许远仅是外表斯文,脱了衣服,肌肉可见,这个时候满头大汗救场,不得不承认,沈秋秋,是个狠角色。
看台上,许遥啪啦啪啦点着手机,要戳洞的劲儿,她在看微博,是,陈家得罪了她。所以,她无时无刻不希望微博上在出现关于简嘉伤风败俗的蛛丝马迹。
可惜,没有。
你知道,空虚无聊的人们,才喜欢盯着别人的生活,然后,自我高潮。
许遥有当下流行黑子的特性,与时俱进。
而一般人为什么战斗不过黑子因为,她们总是能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好在,许遥不追星,只对现实中大活人感兴趣,。
“切,”她呸一口,目光抬起,看沈秋秋的屁股,肉肉两瓣,算翘臀,哦,这么有力气哦,许遥又恶毒地笑了。
但一想到简嘉抢走陈清焰,许遥觉得,沈秋秋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虽然沈秋秋虚荣。
她的目光,在沈秋秋和许远之间来回切换,在掂量,时间够久,她拿着毛巾跳下去,笑嘻嘻对许远说
“棋逢对手过瘾吧”
许远擦起汗,笑了笑,沈秋秋则把剥好的香蕉递给他,隐隐的,有点挑衅“许总消耗太多了。”
让他补充体能。
男人不喜欢太好胜的女孩子,沈秋秋知道,但忍不了,无论什么样的竞赛,她从来不愿只是玩玩。
三人去吃饭,西餐厅,这种氛围里,沈秋秋找回矜持,饭桌上,只有许遥粗鲁夸张的笑声,她一直高兴,天知道,她血盆大口时多丑陋,沈秋秋觉得她吃相糟糕透了,心底鄙视。
底下,许遥踢了许远一下“陈清焰跟简嘉还没有离婚吗”
许远认真切他的牛排,跟沈秋秋谈叙利亚,两个人都很有见地,而沈秋秋,遗憾地表示没能在大马士革被毁前去一睹风采,并说到阿多尼斯,以及花园。
谈话质量很高,符合各自所受教育背景。
“哎”许遥又重重一脚,瞪他,“你是死人啊”
她必须时时刻刻得到关注,否则,会死。
许远跟沈秋秋说“不好意思”,看看许遥,“你多久没去店里了”
“你管我”她翻个巨大的白眼,无聊地,把叉子弄得乱响,想找事,有点魔怔,一想到简嘉居然能跟陈清焰结婚,不知在恨什么。
许遥不愿意承认,她其实喜欢跟程程打交道。
但,现在她恨她,恨他,希望两个人都去死。
“安永那边要忙,我先走”沈秋秋抓起包看着大小姐的脸,阴晴不定,不想被牵连,她领教过几次许遥忽然的大发雷霆,情绪管理上,是相当糟糕。
等她一走,许遥说“你不会真看上沈秋秋了吧”
“这不是你希望的吗治情伤。”许远觉得今天的牛肉够嫩。
许遥把手伸出来,在眼前晃,尽情欣赏指甲油“你只是遗憾没能睡到程程,再甩了她,对不对你这慢火炖出屎来了,鸡飞蛋打,还花钱垫医药费,切”
她迅速瞥哥哥一眼,两人对撞,一样的精明,许遥不发神经时,脑子里明明白白。
“沈秋秋呢,我觉得挺合适,毕竟,她这个人,聪明能干,跟你当合伙人也不错,只要你给她足够利益。”她把手放下,神秘兮兮看许远,“我真的觉得你俩配,而且,她有大婆的气质,”说完这句,又神经质地笑了,“你听我的,准没错儿。”
一个诡谲的计划,在许遥心里扎根了。
她知道沈秋秋四两拨千斤地撺掇自己发简嘉的视频,沈秋秋,一定觉得自己是个傻逼,就像许遥看她也是傻逼一样。
一连几天,雨水淅沥,土腥卷起,小别墅前的几根竹子,骨节骨节往上窜,春雨贵如油,老话不假,陈母看的一片青翠神清气爽,身边,站着个年轻姑娘。
当年被数理化逼疯的小堂妹。
陈清焰不在,小堂妹陈清木觉得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令人轻松的味道。
来了一个小时,陪说话,吃水果,剪花,聊到半截,总是能拐到陈清焰身上。
“木木,哥哥跟你联系的多不多”陈母还在削水果。
陈清木说“哥哥那么高冷,我好怕他,您又不是不知道,哪里敢没事找他说话,他又忙,103的冰河小世纪,我觉得程述哥哥比较可爱。”
她在南城读研一,考古系,刚接触中原新石器考古研究这个项目,很快就要动身去考古工地。
一张脸,一个冬天才白回来几分。
陈母笑“你们都是年轻人,有话题嘛,多关心关心哥哥。”
“您不是让我打听他有没有找对象的事儿吧”陈清木直接戳破,扮个鬼脸,本来想提一嘴,知道是忌讳,又给咽了。
她记得周涤非的模样,在自己家,和照片里,无好感。
陈母笑得更开“我不瞒着你,木木,你哥哥结婚了。”
陈清木傻了眼。
“不对啊,咱家怎么没办喜事我爸妈怎么没提”
“你不要嘴快给我说出去啊,不让说的,”陈母变戏法似的,手里忽然多张照片,快如闪电。
“好漂亮”陈清木赞叹,恰巧,手机响了,跑出去接电话,没几分钟,跑进来,做个封杀的动作,“我嘴忒严实,您放心,姐姐真漂亮,我得走了,跟同学约去看望老师我走了啊”
“你这孩子,急里慌张的,”陈母瞪她一眼,“什么老师,赶着这会看”
“人生的导航塔”陈清木笑着跑远了。
送走木木,陈母让小陶收拾桌子,外头太阳好,她走出来,给陈清焰去电话。没想到,接通了。
意外之喜。
“有事吗”陈清焰来香港第一次休息,一天的假。
他准点起的,窗帘拉开,让光线透进来。
陈母习惯被儿子一句话噎半天,笑说“天气挺好的,要不,让程程过家里来坐坐”她手里拿着照片,时不时,不忘扫一眼。
陈清焰头疼“不是说好了吗等我回去。”
陈母说“你这孩子,是怕妈能吃了她你妈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吗”她说这话时,其实自矜。
“怕程程拘束,等我带她见您和爸。”陈清焰一面夹着手机,一面翻医刊,找最新文章。
陈母忍不住笑了“知道疼媳妇了呀,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有个事,你爸让我跟你说,程程还在打那些乱七八糟的工吗”
“她靠本事吃饭,不是您说的那样,现在,只去法语班了应该。”他知道简嘉毕业季在忙论文,也许,在忙找新工作,只是,他没过问,想不起来。
陈母放下心“你爸说了,看看,她是不是想进事务所什么的,这孩子专业能力怎么样”
没完没了了,陈清焰耐着性子要结束话题“不需要,我养得起她。”
他的意思,是简嘉哪怕只做一份法语班教学也无所谓,好工作,可以慢慢找陈清焰想点烟,“妈,我在忙,挂了。”
听着盲音,陈母又在心里把儿子骂一顿,再次无功而返。
简嘉真的在考虑去应聘会计事务所,但犹豫,这块会非常非常忙,起始两年会累如狗,抗压小的,简直要怀疑人生。
如果,简母身体健康,她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吃苦不是问题。
这个时候,教师资格证下来,简嘉看着那个暗红小本子,想了想,上南城教育局网站主页浏览。
统考招编报名截止。
她把页面关掉,检查起毕业论文t,周琼凑在一边,面无可恋,“程程,你要帮我看看,我真的一句话都想不出来。”
两人在电脑前像小时候那样嘀嘀咕咕。
但只有她两人时,那些信,总会忽然跳出来亘成一条河,缓缓地流,但两人心照不宣,不想提,周琼更无所谓些,她是f君而已,和程程这个a隔着好几人。
“你记得多跟陈医生通电话,没话也要找话,多关心他。”周琼在t前直起腰。
“可是他很忙,有时,我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简嘉觉得“陈清焰”这三个字,都成红字一样,突然烙印,在知道信件之后。
“程程,我知道你做人坦诚,但不可以太坦诚,比如,这件事,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简嘉重拾微笑“我明白,那是他的过去,我会尊重他。”
但,巨大的疑惑依然盘旋在心头,时隔十年,再度降临
晓菲姐姐为什么要自己去抄一份一模一样的信而且,她的字,同样练过。
小学生有问过,回答模棱因为我信任你,你是好孩子。
简嘉觉得十分感动,小孩子被信任,被需要,格外光荣。
五月近在眼前。
周涤非是在站着给婚纱撩针时,昏倒的,尖叫声一片,助手们手忙脚乱把她送到医院。
她连续十九个小时没消息,极度亢奋,滴水未进。
来躲开死亡的缉拿。
睁开眼,手腕上已打上吊针,有人影在眼前交叠,声音也渐渐清晰,助理问她“您好点吗”
周涤非听得见声音,是声音,但看着对方蠕动的嘴,不能把声音转化成具体信息。
她艰难地动了动唇,说不出话。
助理顺着她的目光,拿出手机,递给她。
整个世界,她只记得陈清焰的号码。
什么都不记得。
于是,她伸出手指,又一个键一个键地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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